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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朴初先生与上海继光中学的情缘
来源:《世纪》 | 周长元  2024年02月02日08:43

提起赵朴初先生,人们大都知道他是杰出的社会活动家、佛教领袖、诗词大家、书法家,但是鲜有人知道在他充满传奇和奉献的人生中,曾有过一年的国文教师的经历。

1941年初,赵朴初先生在上海黄涵之“慈联会”下的仁济堂工作,后因故离开。为了生活,赵朴初的朋友吴耀宗介绍他去私立麦伦中学教书。麦伦中学旧址位于虹口区,前身是一所英国人创办的教会学校,20世纪20年代,中国收回教育权后,更名为私立麦伦中学。1931年,爱国教育家沈体兰担任校长后,提出“科学、民主、进步”的办学指导思想,废除宗教课,开设时事形势课,在中国共产党的影响下,麦伦中学成为上海滩有名的进步学校,被誉为“民主堡垒”“学运先锋”。

恰好私立麦伦中学校长沈体兰又是赵朴初东吴大学的校友,后来又一起结社“星二聚餐会”,关心谈论国事,做难民、流浪儿童等福利工作,因此他们友情非常深厚。沈校长立即安排赵朴初教高二年级的国文课,他严谨的教学态度和深厚国学根底至今仍为受教学生所津津乐道。

赵朴初先生给高中生讲国文,旁征博引又风趣幽默。当时正值敌伪占领上海租界前夕,他往往用《史记》中的故事和人物,借古讽今,抒发爱国主义情怀,激励青年团结抗战的斗争精神。他还教过《通俗社会科学二十讲》。但后来他发现《史记》文字严谨简约,是春秋之笔,难为现代所用。所以,他转而介绍一些清代中叶生动有趣的笔记文学,如纪晓岚的《阅微草堂笔记》、袁枚的《子不语》等。

赵朴初给学生讲《阅微草堂笔记》,先口述一段故事,深入浅出,再让学生在黑板上用简洁文字写出来,并和作者纪晓岚的原文对照。通常,赵朴初让一位学生写,另一位学生改,或请其他同学一改再改。赵朴初这样体验式教学,与学生充分互动,极大地引发和调动了学生学习的热情和主动性。一时,赵朴初教学的课堂上,学生非常活跃。每逢赵朴初要来上国文课了,学生们总是翘首以待。当赵朴初满面春风地步入课堂,笑容满面地和同学们点头招呼,以一口略带安庆方言的普通话,慢条斯理地谈古论今的时候,或在他背对学生在黑板上写下秀丽的粉笔字时,学生的眼睛一眨不眨,课堂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校长沈体兰非常赞赏赵朴初的国文课堂教学,认为赵朴初把学生引上了习古通今、学以致用的学习国文之路。正当校方欣慰找到了一位好老师的时候,赵朴初却要辞职了。他向沈校长解释道:“我教书经验不够。还是请陈老先生(陈曾榖)来替代我吧,他教书有经验。”实际上,赵朴初先生集中精力抓上海净业流浪儿童教养院等繁重的抗日救亡工作,无暇顾及教学了。

朴老在麦伦中学工作的时间虽不长,但对麦伦中学有着特殊的感情。离开学校后,在百忙的社会活动中,他总是不忘关心着麦伦中学的发展,支持校友会的工作。朴老曾说:“我因为同沈体兰先生在一起搞抗日救亡工作,而体兰先生为麦伦花了很多心血,又掩护、帮助了许多进步的文化人士,我常想念他。”

1953年5月,麦伦中学改为公立,更名为继光中学,“继光”校名具有双重寓意:一是“继承”和“光大”学校的优秀文化和革命传统,二是纪念抗美援朝特级英雄黄继光。赵朴老先后五次为继光(麦伦)中学题字:1989年为纪念沈体兰校长诞辰九十周年,继光中学体兰馆重新挂牌,赵朴老挥笔题写了“体兰馆”三字;同年年末,学校重建校门,朴老题写的校牌——“继光中学”熠熠生辉,每天让进出校门的教职工和莘莘学子,一眼便能看到朴老端庄秀丽的字迹(朴老为上海学校题写校牌是绝无仅有之举),使全校师生深受鼓舞;1993年5月继光(麦伦)中学建校九十五周年,特出版纪念刊,请朴老为此题字,朴老慨然允诺,写下“继光(麦伦)中学建校95周年纪念刊”;1996年,身处海外的1944届校友盛耀南捐资助建沈体兰校长雕像,由赵朴老题写的“沈体兰”三字,刻于雕像底座的大理石上,与雕像交相辉映,融为一体;1998年学校迎来百周年校庆,朴老欣然命笔,题写“继承先贤志业,光大五爱精神”十二字藏头对联,寓意深刻,富于哲理,印于纪念刊和纪念封上,使广大师生、校友受到深刻的爱国主义和革命传统教育。赵朴老为继光(麦伦)中学的五次题字,充分体现了他与学校和沈体兰校长的深情厚谊。如今朴老仙逝,他的题字将永垂史册,垂之久远。

1988年6月,继光(麦伦)中学北京校友会成立后,请赵朴老担任了顾问、名誉会长,多次邀请朴老参加校友会议。上海继光(麦伦)中学校友会和北京分会非常关心赵朴老晚年生活,多次前往医院和他家中拜望赵朴老夫妇。1997年4月北京校友会朱宗正和樊书培前往北京医院看望了赵朴老夫妇,时已九十高龄的朴老,说话仍中气十足,笑声爽朗,记述清晰,谈吐中充满着睿智和幽默。赵朴老深情回忆了他在上海的革命斗争生活,特别是在麦伦中学做国文教师上课的细节。畅谈了40多分钟(主要是赵朴老在讲),兴犹未尽。2000年,时任继光(麦伦)校友会会长陈一心、校友会负责人张安昭、学校校长胡美高到北京赵朴老家看望赵朴老,当时因赵朴老住院,没能见上面,陈一心会长向朴老夫人陈邦织先生赠送了纪念品,并合影留念。2008年,为准备继光(麦伦)校庆110周年,由胡美高校长率团,校友会会长陈一心、王新、张安昭、朱利生、周长元等一行六人赴京参加了北京校友会会议,由朱宗正带领上海继光(麦伦)校友会一行人拜访了赵朴老夫人陈邦织,祭拜了赵朴老灵堂。向陈邦织先生汇报了学校的发展情况,回忆了赵朴老生前与继光(麦伦)中学的一些往事。陈邦织先生向学校赠送了《赵朴初先生遗墨》书法影印集让学校珍藏,非常珍贵。

赵朴初先生的一生是追求真理、勇于奋斗的一生,他的一生无时无刻不在践行着爱国、爱党、爱教的思想。我们仅从他与上海继光(麦伦)中学的情缘中,便可以看出他崇高的人格魅力和知恩报恩的伟大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