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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书未读完,不换第二书” ——文学家吴宓的治学之道
来源:学习时报 | 石磊  2023年12月13日19:18

吴宓(1894—1978年):字雨僧(亦作雨生),陕西泾阳人。文学家、诗人,清华大学国学院创办人之一,曾任东南大学、东北大学、北京大学、燕京大学等高校教授,并参加创办江津白屋文学院。他首倡比较文学,著有《吴宓诗集》《文学与人生》《吴宓日记》等。

关于吴宓的一生,正如他自己总结的:“一生效忠民族传统文化,虽九死而不悔;一生追求人格上的独立、自由,追求学术上的独立自由,从不人云亦云。”

凡能有所成就,莫不出于勤奋

吴宓指出:“有史以来,人类之一切活动,生生养息,百工巧匠,老农老圃,明君贤相,一言以蔽之,下至贩夫走卒,上至大圣大贤。凡能有所成就,莫不出于勤奋。”吴宓自小天资聪颖,但依然刻苦攻读。每餐由家人送至书房。一晚,家人送饼一只,油泼辣椒一碟,吴宓读书入神,误用饼子蘸墨大啖,连曰:“香,香,香。”

吴宓在12岁时就已考入融传统与新知为一体的宏道学堂。在这样一个名流辈出的学府里,他积累了深厚的学识基础。后来,吴宓以优异的成绩考入清华,从此结下了与清华30余年的不解之缘。1917年,吴宓赴美留学,先入弗吉尼亚州立大学,后转入哈佛大学文学院,师从新人文主义者白璧德。在留学期间,他刻苦钻研新人文主义学说,广泛涉猎欧美文学,并用分析欧美文学的方法比较研究中国文学作品,如《红楼梦》等,逐渐树立了自己独特的学识方法,为其日后开创比较文学学科奠定了基础。在哈佛大学时,学识广博的吴宓与汤用彤、陈寅恪并称为当时的“哈佛三杰”。这一时期,他不仅读书用功,而且著述颇丰,撰有《论新文化运动》《英文诗话》《中国之旧与新》《红楼梦新谈》等文章,精编《精选古今英文书目摘要》《案情摘要》等著作。

勤奋实乃读书治学之根基,诚如吴宓自言:“自束发受书、成绩未尝落后于侪辈,执教以来,各方谓我,学问尚有根底,窃自衡量,尺寸之进,莫不源于勤奋。”

治学当严谨认真

吴宓认为,治学严谨是获得真才实学之必要前提,而治学严谨的根本则在于做人谨严和生活谨严。如果一个人为人上放荡不羁、流连于坊曲之间,生活中自由散漫、起居无常,其治学也必然虚空浮躁、坐立不安。具体而言,治学严谨可分为四个方面:一是择善固执,绝不朝三暮四,时做时辍;二是循序渐进,谨恪认真,绝不踏空夹生,弄虚取巧;三是谨心向学;四是严苛律己,虚怀若谷。因此,一旦想要研究某种学问,在事前就必须进行认真严肃的思考:自身是否有相关的研究基础,是否有保证开展此项研究的时间和精力?一经作出决定,就要竭尽全力确保完成,不能推拉拖延、马虎了事。

吴宓在西南联大任教之时,尽管办学条件艰苦,设备简陋,但他依然认真负责,严谨细致,从不马虎从事。钱穆当时曾与吴宓同居一室,他在《八十忆双亲·师友杂忆》中回忆道,“室中一长桌,入夜……雨生(吴宓)则为预备明日上课抄笔记写纲要,逐条书之,又有合并,有增加,写定则于逐条下加以红笔勾勒。雨生在清华教书至少已愈十年,在此流寓中上课,其严谨不苟有如此。”在上课时,他板书字体总是标准正楷,端庄方正,一丝不苟,讲课内容也丰富充实,条理清晰,无一句废话。1963年,吴宓在给学生周锡光日记本题赠的留言中,勉励其要始终保持谦逊严谨的治学态度:“无论何书,皆必须一直连续到最后一页、一行,一书未读完,不换第二书;读书有一字之音义不明,必须立刻查出;查出之后,有某句的意思仍不全了解,必须请老师或朋友指教,直到满意为止。”

兼取中西文明之精华而熔铸贯通之

吴宓既有深厚的国学根基,又精通多国语言文字,有系统的西学素养。1922年,在南京任教期间,他与柳诒徵、刘伯明、梅光迪、胡先骕、汤用彤等创办《学衡》杂志,任主编。杂志宗旨主要是提倡国学,兼介欧美学术。关于如何对待西方文化,他认为,“西洋文化,譬犹宝山,珠玉璀璨,恣我取拾,贵在审查之能精与选择之得当而已”。如“未加深究,不知审慎选择”,则犹如“西晋清谈,南唐词曲,终不免导致亡国之祸”。他主张对于西洋文化,既不能盲目排外,也不能全盘接受,要在全面系统研究的基础上,进行精当选择,才能“保存国粹,而又昌明欧化”。

关于如何构建中国新文化,吴宓认为,“西洋真正之文化与吾国之国粹,实多互相发明,互相裨益之处,甚可兼蓄并收,相得益彰”,我们必须“兼取中西文明之精华而熔铸之,贯通之”。一方面,要研究中华古今之文化,并将其发扬光大;另一方面,对西洋古今文化亦要“研究之,吸取之,译述之,了解而受用之”。只有在对中西古今文化进行全面深入研究和了解的基础之上,才能使之融会贯通、交相辉映。

1928年,清华大学外文系成立,吴宓负责确立办系方针、培养目标和课程体系。他在参考国外比较文学系办学经验的基础上,提出了“博雅”之士培养方案,并以此培养方案为基础进一步提出“课程总则”,明确指出外文系课程之目的在于“了解西洋文明之精神,创造今世之中国文学,会通东西之精神思想而互为介绍传布”,课题之编制有两种原则,其一是“研究西洋文学之全体,以求一贯之博通”;其二是“专治一国之语言文字及文学,而为局部之深造”。这些基本原则充分体现出中西文化的会通、新旧文化的熔铸,而非二者之间的对立和冲突。因此,所谓中西融合,既要吸收西方先进文化,又要保留中华优秀传统文化,吴宓试图将民族文化放在世界文化的宏阔视域内,去寻求一种普遍的、做真学问的有效路径。

吴宓终生读书、写书、教书,形成的独具特色的治学经验,对于我们当下治学依然有着十分积极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