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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寇:我绝非一个文学家
来源:大益文学(微信公众号) | 马可 曹寇  2023年06月28日07:57

马可:你既写长篇也写中短篇,还写随笔、写剧本,你觉得自己更擅长哪种?

曹寇:目前更喜欢写中篇,因为中篇表达的空间比短篇要大,我喜欢有实质内容的东西,因为短篇有时候形式大于内容,我现在对内容更感兴趣了,形式已经不太重要了。

马可:你是怎么开始写作?最开始写作的动机是什么?

曹寇:写作动机这个,活着总得找点自己感兴趣的事儿干,写作成本低,只要你有笔有纸就可以写,并且自己是能做的事。

读书的时候,我不爱读书,工作的时候也没那么爱工作,那么就有了大把的时间,需要找点事儿,或者说,写作就是因为空虚、没事干,写点东西,然后很幸运,就有了发表、出版的机会,这是一个幸运,仅此而已。

并非我自幼立志要当作家或者什么,我从来没想过要这样,如果说我能够通过别的方式发大财,或者有别的更让自己感兴趣的事去做,我可能就不写作了。

马可:文学对你意味着什么?

曹寇:庸俗一点说,文学,目前对我来说,是一个欺世盗名的手段,我不关心文学,我就是使用文学的手段,来表达我的所见、所闻、所想,体现出来的可能就是文学的样子。对于文学本身、文学概论、文学史这些东西毫无兴趣。

我平时的兴趣点,可能更集中在吃喝玩乐,集中在读别的书,比如历史类、科普类。

文学本身我没有兴趣,只是恰巧我的表达方式是在文学范畴内的,仅此而已。

我绝非文学家,我也没有这个想法,对文学谈不上有多大野心。

马可:为热爱写作的人提一个问题,你觉得写作技巧重要吗?

曹寇:写作技巧就跟文从字顺一样,是一个基本素质。不用说对作家了,对一个合格的现代人来说,也是基本能力、基本素养。

文学并非奢侈品,文学只是一种流淌于生活中的一个东西。文学技巧对于一个作家来说,应该是一个基本功,谈不上什么了不得之处。连一点写作技巧都没有,能号称自己是作家吗?

写作本身没什么了不起的,只有好作品是了不起的。

马可:你回家乡住的这段时间写了不少小说,都与你的家乡南京八卦洲有关,故乡和家族对你意味着什么?

曹寇:我出生在南京郊区八卦洲,大概五六年前,因为父母在那有一块宅基地,当时正好写了部电影,有钱然后就回去盖了个房子。住农村首先生活成本低,而且住得宽敞、时间宽裕,可以找点别的事干。对于一个在市区生活了20年的人,突然去农村也不乏新鲜感。还有一个重要的点是我母亲撺掇我回去盖房,是因为据说我们那有可能会拆迁,想叫我盖个房子等待拆迁,于是就回去了。就是这么一个事儿。

然后也写点小说,今年出了一本叫《鸭镇往事》的短篇小说集。当然五六年过去,房子还没有拆迁,住得倒是还不错,比在市区好,唯一的变化是跟朋友们吃喝玩乐的机会少了,所以现在我经常奔波在市区和乡下之间。好在市区我还有房子,现在两边住。现在主要带孩子,如果孩子去姥姥家,我就在村里面钓鱼、看书、写东西、视心情而定。

马可:你的写作是否有一种“寻根”?

曹寇:我从来没有寻根。我曾经在大益文学发过一篇小说,表达的意思是我们作为一个个体,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自从地球上有生物以来,到我为止,我的祖先没有断过代,其他的全是存疑。比如说你姓曹,我姓赵,这个东西真的靠谱吗?历史上有不断的过继、赐姓、改姓等等,姓氏未必靠谱。甚至说现在看新闻,父母有的时候都未必靠谱,对吧?未必都是亲生的。这个事根本不重要,寻根这事儿也只有中华田园人爱干。寻啥根,有啥根可寻。对于中国人来说,唯一的根就是你说汉语、写汉字,别的都是虚的。

马可:接下来的问题是:人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只是生物学上的意义吗?

曹寇:活着的意义,在我看来也是没有的,人没有意义。你只有在活着才是有意义。有说人死如灯灭,这个说法非常残酷,也非常不负责任,紧随其后的是:死后哪管洪水滔天。

佛家不这么说,认为生命体在不断轮回,这对个体、对社会有更好的指导意义。我觉得佛家的说法很好。

马可:有一些评论说你写的、在意的是日常生活,你的小说某些片段写得很细,是否可以理解为这是对当下片刻的关注?

曹寇:关注什么或者不关注什么,对我来说,是随性的。就是说我只能关注自己熟悉的事物。我没法也不可能写出一个超出我经验的东西,比如说一些作家热衷写民国时期或古代的生活,对我来说,这是一件困难的事。或者说,我关注熟悉的事物,只是一个偷懒的行为,是一种畏难情绪。

另外,关注这个词也存在问题,我们为什么要关注?比如说关注某个群体,那么我对他们是有帮助的,但我不掌权,就不存在关注。只能说我写了什么东西。“关注”是一个知识分子话题。而作家和知识分子是两码事,知识分子对社会具有天然批判性,或者说有他的课题,课题本身就是一种关注、一个视角,但作家是没有的,作为普通老百姓的一份子,作家不可能改变任何东西,所以鲁迅常说,真正掌权的人是不发声,弱者在发声,比如猫在捕猎的时候从来不会发声,只有老鼠才发出求救声音。

马可:你一天花多少时间写作?

曹寇:这个问题让人为难。不瞒大家说,我已经好久没写东西了,一方面没情绪,另一方面是家里事儿太多,最近不是上海文艺出了《鸭镇往事》,也在配合出版方做宣发。

另外我最近在家天天带孩子,可能我长期单身惯了,没有把生活和写作调剂好。这个我还得学习一下,就是说怎么能处理好家庭生活,又能坚持不懈、有规律性的写东西。希望慢慢搞,如果不能写也无所谓,反正只要能活着就行。

马可:实际上像你这样,靠写作就能养活自己的作家很少,很多人都很羡慕你这种生活方式。

曹寇:其实也没什么可羡慕的。养活自己得看你的欲望有多大,如果说你要还债,想买车,想要怎么怎么?写作肯定没法满足,如果你无非就想一日三餐过点原始、比较穷的生活,你就写作,比如现在稿费千字500,你一年发10万字,不就有5万块钱了吗?5万对一个中国人来说,足够生活了。当然这还不一定。可能5万块钱你也未必能挣着,因为对很多文学青年或者写作者来说,即便写得很勤奋,期刊还不一定认他,连5万块钱也挣不着。

所以说这都是命,命不济,没法也没用。靠写作养活自己,这事儿劝大家放弃这个想法,你干嘛要写作养活自己,哪怕摆个摊也比写作强。当然我不知道摆摊一晚能挣多少钱啊。

马可:你写作的时候在意读者吗?比如说为读者写作的话,就写得比较通俗易懂或者读者爱看的那种。你是这种人吗?

曹寇:应该我不是这种人,所以我老是强调幸运,我的东西能发表出版,不是我为了达到某个效果去写的,恰恰是我这么写,读者接受了,这是我的幸运。如果最初没人买账,我可能就得好好去上班了。

当然写作,在我看来就是寻找共振体,写作相当于是一个机器,在发出一个频率,接收到你这个频率的,他只有调到你这个频率,或者说跟你差不多的。

当然也有种写作,发射体太强大,比如说托尔斯泰写的东西对全人类都可以产生共振,对吧?这就是大师。但很多作家并非如此,即便鲁迅,未必人见人爱,更别说布考斯基、卡夫卡这样的作家。

当然,学习是一个终其一生的过程,你的感受力、领悟力也不是一锤子买卖,会随着人的境遇而变化,你到什么份上,你就会接收到什么样的品。比如我读书,从来不读看不进去的书,即便你们说好得不得了,对我来说没什么用,我只读我能接受的东西。

马可:对你影响最大的作家有哪些?

曹寇:讲起来太多了,比如鲁迅对我影响就很大,卡夫卡、胡安鲁尔福我喜欢,当代活着的作家比如韩东、郑在欢,我也很喜欢。

影响最大,如果要说的话,可能是《聊斋志异》,它是我的枕边书,无穷无尽的在读,基本没停过。对《红楼梦》也极其有兴趣,还有《包法利夫人》读了不下七八遍,没事就拿来翻,而且很好读。

很多作品对一个作家的影响基本上没法量化,因为文学本身不是一个像烧杯容器那样的东西,没法量化。他可能对于某一部作品,就其中某个细节,深深印在脑子,影响终生,这是完全可能的,而并非作家的整部作品或者他的全部作品。

马可:最近在写什么?

曹寇:在写一个长篇,最近因为有点忙,又暂停下来,这一两年肯定要写完的。

受访者简介:

曹寇,1977年生,南京人。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金链汉子之歌》《鸭镇往事》等十余部,长篇一部,另有随笔、电影和其他作品若干。

曹寇,1977年生,南京人。出版有中短篇小说集《金链汉子之歌》《鸭镇往事》等十余部,长篇一部,另有随笔、电影和其他作品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