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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也:T.S.艾略特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来源:中华读书报 | 舒晋瑜  2023年05月17日07:55
关键词:路也 诗歌

路也,作家,诗人,济南大学文学院教授

中华读书报:初期的写作受到谁的影响比较多?你曾发表长诗《T.S.艾略特的声音》,还在《世界文学》杂志发表《向T.S.艾略特致敬》。能否谈谈你最钟意的诗人有谁?

路也:受时代氛围影响,我刚刚起步时,受中国的朦胧诗和第三代诗的影响较大。

我的诗,从表面上看去,似乎看不出受过多少T.S.艾略特的影响。然而,他对于我的诗歌写作的影响,并不是一种显性的影响,而是一种隐性的影响,是长久而浸润式的影响。同时,在诗歌写作之外,他的博学、纯正、审慎、庄严,以及犹疑和反省的气质,甚而至于还有一些极其个人化的无厘头的荒唐,都令我着迷。

我在长诗《T.S.艾略特的声音》和长文《向T.S.艾略特致敬》里已经把这些意思表达得比较清楚了。

我喜欢的诗人有很多,就不一一列举啦,而T.S.艾略特,则是我最喜欢的诗人,也可以说,是我最喜欢的人。

中华读书报:大学时逃课去图书馆,那段时期的阅读是怎样的,和同学或老师之间有交流吗?

路也:逃课,是因为缺乏耐心,对所有按部就班的事情都受不了。我只做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对于兴趣之外的事情可以做到不闻不问,随它去。

但对于真正感兴趣的事情,我还是挺上心的。那时候我自己有专门的“诗本子”,是几本软皮纸质笔记本。那是手写时代,每写完一首诗,就用钢笔工工整整地抄写到“诗本子”上去,这样就算是定稿了。我的床上乱七八糟,只有一个个“诗本子”是干净整洁的,放在枕头边,人在,诗本子在。

那时候的阅读,除了应对老师指定书目完成任务之外,更多的阅读是自己去胡乱地读。从图书馆往外借书,一次可以借四本。所有书皮外面都另外又包了一层棕色牛皮纸书皮,盖着蓝色椭圆形印章,书底有一页借阅记录,在那里签上自己的名字和日期……偶尔会遇到一本书上留有某位已经成为著名人物的学长在多年前留下的笔迹,我在后面紧跟着签名,这种相遇很有意思。

那时候缺乏引路人,我在阅读上走了一些弯路。该读的没怎么读,不该读的却读了一大堆。

中华读书报:现在看,有哪些是比较有价值的书?

路也:回想起来,我读得时间最长久并且留下印象最深刻的书,是上海译文出版社的那一大套《外国现代派作品选》,好像有八本吧,那套书摆放在山东大学图书馆文科阅览室倒数第二排的最上层一排架子上,我隔三差五地去看。那套书真了不起,它不只是做了引路人,简直就是灯塔,我得以认识了加缪、萨特、卡夫卡、乔伊斯、贝克特、罗伯—格里耶、克洛德·西蒙、皮兰德娄、托马斯·曼、黑塞、凯鲁亚克、奥尼尔、梅特林克、海明威、里尔克、瓦雷里、洛尔迦、叶芝、庞德、T.S.艾略特、金斯堡、特德·休斯……

如果我说自己手抄过一遍《论语》,这倒没什么大不了的。可是我还把《美的历程》全书也手抄了一遍,这事干得就有些憨了。许多年以后,当我装修房子时,又看到了那一大摞笔记本,翻开来,看到各种颜色的字迹在久远的时光里依然历历地清晰着,吓了自己一跳。

我曾经一边军训一边读托尔斯泰的《复活》。真不喜欢那本书啊,而一想起它是名著,就硬着头皮往下读。相比之下,《约翰·克利斯朵夫》更对我胃口。

有一阵子,莫名其妙地迷上了毛姆,读《月亮与六便士》《人性的枷锁》《刀锋》。还有一阵子迷上了西蒙·波伏瓦,读她的《人总是要死的》《第二性》。那时候,玛格丽特·杜拉斯还没有像后来那样成为中国小资女性的必读书目,我读了她的《情人》《广岛之恋》《长别离》,应该是柳鸣九编的漓江出版社的一套法国文学书系里的,接下来我又尽可能地找到杜拉斯其他的书来读。又过了一些年,她在中国大热起来,我已经不想读她了。

有一阵子,喜欢起外国艺术家传记来,于是读了《渴望生活——梵高传》《巨人三传》《邓肯自传》,还有里尔克写的《罗丹论》。读这些书的时候,跟那些艺术家相比,我感到自己那么平庸。这个喜欢阅读外国艺术家传记的偏好,一直延续下来了,直到今天。

中华读书报:中国当代诗歌读得多吗?

路也:至于中国当代诗歌,当时有两个选本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好像都是春风文艺出版社的,一本是《朦胧诗选》,另一本是《中国当代实验诗选》。这两本书都是在图书馆里看到的,后来也有机会买了来。北京大学的未名湖丛书《新诗潮诗集》白皮书,我也读到过,至于书是怎么到手的,记不清了。

再往后,应该是到了最后吧,我遇到了海子的诗,又遇到了米兰·昆德拉。有一天,我得了一本复印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轻》,厚墩墩的,那时候这本书图书馆里压根没有,在任何书店都买不到,借方急着要求还书,我必得连夜看完才行,而第二天早上还要期末考试,考计算机,我平时不上课,临阵还未磨枪。我估摸着,计算机不及格,还可以补考,而这本书一旦错过了,恐怕就难以弥补了吧。于是我选昆德拉而舍计算机,从黄昏读到宿舍熄灯,接下来又秉烛夜读……

我偶尔脑子犯混,一时对现代诗过度迷恋,竟用当时稀缺的陆侃如、牟世金著的上下两卷《文心雕龙译注》从一个男生那里换来了一本中青社的《中国当代青年诗选》,这件事情实在不划算,让我后悔了多年;当然,我还用一个不倒翁塑料娃娃从一个女同学那里换来了一本福克纳的《喧哗与骚动》,这桩交易太划算了,则又让我得意了多年。

除了在图书馆借书,跟别人交换书,偶尔也买书,比如,跑着去外文书店买每人限购一本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在《围城》被拍成电视剧之前,先是读过图书馆里民国版本的竖版《围城》,后来在实习的小城,三个女生抢购新华书店里唯一一本新版本《围城》,书最后落到了我的手中。而我最大的一笔财产则是一套十几卷的《莎士比亚全集》,恰好花掉了我刚刚收到的一笔稿费,从学校门口的邮局取出了汇款,就直接到了隔壁书店将它买下了……记得那笔稿费来自上海的《书讯报》。

中华读书报:你有枕边书吗?

路也:对于我,枕边书指的是在当下某一个相对较长时段里正在读着并且反复读着的书。比如,这五六年以来,我一直反复阅读并且确实放置在枕边的书籍,是八卷本的《剑桥美国文学史》(中央编译出版社),还有三卷本的《别尔嘉耶夫文集》(上海人民出版社)。

中华读书报:如果有机会见到一位作家,在世的或已故的,你想见到谁?

路也:我想见到T.S.艾略特。我有很多具体问题要向他请教。

中华读书报:如果可以带三本书到无人岛,你会选哪三本?

路也:《圣经》《四个四重奏》《鲁迅杂文》。

中华读书报:假设策划宴会,可以邀请在世或已故作家出席,你会邀请谁?

路也:宴会上邀请的作家,应该符合下列三个条件:第一,我特别喜欢这个作家的作品并且在很大程度上受到过这个作家的影响;第二;作家本人是一个特别有趣特别好玩的人;第三,估计这个作家还不至于讨厌我,愿意跟我说话。

根据上述条件,我准备邀请的已故作家如下:T.S.艾略特、W.H.奥登、里尔克、布罗茨基、艾米莉·勃朗特、胡适、鲁迅、陶渊明、李清照、辛弃疾。

至于在世的作家,名单还没想好,暂且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