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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奖作家访谈 沈念:《大湖消息》是一部洞庭湖的田野志
来源:潇湘晨报 | 刘建勇  2022年11月16日08:46

 

“洞庭湖是我心中的大湖。大湖养育了我,塑造了我,也滋养了我的精神,我的文学。它是我永不枯竭的创作源头,是生命中最具力量、最富情感、最有意义的福地。当我写作之后,发现我其实是在处理这片河汊众多、江湖川流的土地上生长出来的地方性格、地方经验和地方故事。当我越了解它的过去和现在,我就会越关注它的未来。我的创作动机也是创作追求,就是书写一部记录当下、献给未来的‘洞庭湖志’。”

这是11月2日,沈念在被问到《大湖消息》创作动机时的回答,出于对洞庭湖的敬畏,面对镜头的他略显严肃,语速缓慢而坚定。

沈念曾长时间生活在洞庭湖边。现在虽住在长沙,仍时时关注洞庭湖的大小消息。洞庭湖仍是他写作的主要对象。

从古到今,中国的文学从未断过对洞庭湖的书写,浩浩汤汤的洞庭湖也成就了很多名篇。华文世界,很多人可能终其一生并未到过洞庭湖,有关洞庭湖的诗句却几乎都能随口诵出一二。但鲜有作家像沈念这样深入过洞庭湖,且是多次深入。

如沈念所说,《大湖消息》是一部关于洞庭湖的田野志,“记录的是田野经验,抒怀的是生命史,通向的是人心”,凝聚了他对故乡的深情与眷恋,忧思与憧憬。这部作品的上篇写湖区动植物的变迁史,下篇写湖区人的命运史。

在《大湖消息》的上篇“所有水的到访”中,沈念首先把读者带入的,便是东洞庭湖空旷无人的“心腹”之地七星湖,带入的时间则是2015年元旦过后的第三天。

“那个早晨有些异常。霜冻尚未化开的旷野寂寥无声,风锋利得像冰碴,从房屋、树篱、林子里跑出来。”这是全书、也是同名篇章《大湖消息》的开篇,这个气氛营造得让人“不寒而栗”的开篇,很容易让熟读洞庭湖名篇的读者眼前一亮:这是个不一样的洞庭湖。

接着,一只没看清模样的飞鸟飞了过来,它沿着村庄的边界飞过长堤,隐约留下几声尖细的呼叫后,向南飞去。“尖细的呼叫”似透露出某种不祥,果然,再接下来,沈念和调查越冬水鸟的小分队遇到了一个毒鸟人。

这个毒鸟人,是无数个伤害过洞庭湖的人中间的一个。沈念并未写他有多恶。是的,这个被抓的毒鸟人,伤害过洞庭湖。但,他的对立面,那个保护鸟、保护洞庭湖的志愿者老鹿,在生存都存在困难的年代是打鸟队的干将,他的记录是一铳猎杀一百八十七只白鹤,这些白鹤变成了村民的口粮和打鸟干将的工分。这是比魔幻更魔幻的现实,沈念的冷静以对,更能让人把思考引向更深处。

那个叫老鹿的打鸟干将往护鸟志愿者转变,是某次他偶遇了一只受伤的白鹤。他原本要端枪打的,但他注意到了白鹤眼神里的恐惧和绝望,“突然勾起一种痛彻心扉的震颤”,他不仅放下了枪,还把这只白鹤抱回了家,给它包扎了伤口。第二年秋天,这只春天离开的白鹤又飞了回来。

“只要人停止杀戮动物,给它们自由安定的空间,它们很快会忘记曾经发生在自己身上的血腥经历,而与人重归和睦。”人与自然的相处问题,老鹿曾思考多年,这是白鹤的归去来给予他的答案。这个答案与其说是老鹿的,不如说也是沈念自己的。

下篇“唯水可以讲述”,讲述的主要是大湖里人与人的相处。因为生存和历史的原因,人一点一点往大湖聚,一点一点地又离开,一点一点地在那生存、死掉。这个过程,就演绎出了很多故事。

“红旗湖的人有个习惯,讲述他人的故事来证明自己的人生。洪水猛兽之地,随便截一小块人生,丢在荒洲野滩,湖里岸上,就会长成一段令人唏嘘的命运。”沈念在《湖上宽》中写到的这一段,是他之所以写下这些湖区故事的最好诠释。

“我感觉湖区的人不会想着怎么去积累财富,他们特别讲究随着水流走,衣食方面无忧就过得很惬意,就喝酒,不会去盖房子,大手大脚把钱吃完喝完,这和过去无法建房、经常有水灾有关。”沈念注意到,过去在湖区,水的流动让水边人的无常变为有常,而现在,随着渔民上岸,他们的性格和处世态度也在慢慢发生变化。

“作家是时间里的人,也是改变时间的人。作家在这个时代里生活,也是在创造新的时代与生活的文学记忆。理解并处理好文学与个人、生活、时代的关系,就是要写出岁月不居中的真善美,写出值得钦佩的道德勇气,写出可以信任的希望和灵魂。”在被问到文学与个人、文学生活、文学与时代的关系时,沈念如是回答,在《大湖消息》中,他也是这么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