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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岁翻译家周克希:我已老态毕露,但有些书不会老
来源:上观新闻  | 施晨露  2022年09月27日09:04
关键词:周克希

翻译童话,周克希喜欢和珍惜“被感动的感觉”。

“我翻译的第一本童书是《小王子》。这本书是1942年写的,和我是同一年出生的。我们是‘同龄人’,如今我已老态毕露,无论是这本书还是小王子的形象,依然是少年。”80岁翻译家周克希说。

朵云书院·旗舰店,周克希带着最新出版的译著《周克希译世界经典童话和寓言》在“上海之巅”读书会与大小读者见面。他诚恳地告诉读者,自己的听力不太好了,即便戴着助听器也不能完全听清台下读者的提问,需要编辑在旁协助,成为另一种“翻译”,“我的嗓子也哑了,照理不应该再参加这样的活动,但还是想和读者见面……”

由华东师范大学出版社推出的《周克希译世界经典童话和寓言》分为四个部分,囊括世界儿童文学的精髓,收录安徒生童话《豌豆公主》《拇指姑娘》《海的女儿》《皇帝的新衣》《丑小鸭》《卖火柴的小女孩》等;贝洛童话《林中睡美人》《小红帽》《蓝胡子》《穿靴子的猫》《仙女》《灰姑娘》《驴皮公主》等;拉封丹寓言《知了和蚂蚁》《乌鸦和狐狸》《狐狸和鹳鸟》《兔子和乌龟》等;还有法朗士的经典童话《蜜蜂公主》。

翻译童话,周克希喜欢和珍惜“被感动的感觉”。他现场朗诵了《丑小鸭》的一个片段,“对面的矮树林里飞来三只无比优雅的白天鹅。丑小鸭认出了这些美丽的鸟儿,心头涌上一阵莫名的忧伤。他宁愿被杀死,也要游过去和他们会合。‘杀了我吧?’可怜的小鸭子说。他朝河面低下头去,等待死亡的来临。可是,他在身下清澈的水面上看到的,是一只天鹅的倒影……雪白的大天鹅在周围游来游去,用长喙为他捋平羽毛。老天鹅纷纷向他弯下脖子致意……”

周克希说,“我在翻译时感动得几乎流泪。感动,就是心弦的拨动、人性的共鸣、心灵的净化、情操的升华。这些时常出现在我们眼前的形象,始终让我们觉得亲切。它们伴随一代代孩子长大,有的作品比《小王子》的年纪更大,但它们也不会老。”

在中国翻译界,周克希是一个传奇人物。他毕业于复旦大学数学系,在华东师范大学数学系任教将近30年,在知天命的年龄弃理从文,毅然走上30余年的文学翻译之路。周克希翻译过很多法国经典文学作品,如福楼拜的《包法利夫人》、大仲马的《基度山伯爵》《三剑客》,最浓墨重彩的是翻译普鲁斯特。上世纪80年代,他与其他14名译者合作完成《追忆似水年华》,后来,他决定独力完成这部巨著,书名也改为《追寻逝去的时光》。

“把翻译作为一门认真的事业,你的身后仿佛始终有一双眼睛盯着。翻译就是每天克服一点困难,才能尝到一点甜,而这种甘甜是做其他事情换不来的。”面对体力和精力的衰退,2014年,周克希宣布放弃翻译剩余未出版的4卷《追寻逝去的时光》。但他并未停止翻译,而是把目光投向儿童文学作品。“我看了法文版《安徒生童话》非常感动,也觉得能翻出不一样的地方,否则就没有再翻译的意义。”周克希坦言,翻译童书不像很多人想象的那样简单,尤其是经典童话,尽管已经有了很多翻译版本,很多人都熟悉,“但我从来都不敢小看它们。”

周克希被称为翻译家中的“感觉派”。谈到文学翻译时,他常常提到的一个词就是“感觉”,“文学翻译是感觉和表达感觉的历程,而不是译者异化成翻译机器的过程”。在他看来,翻译不是简单的“信”,而是要“感觉着作者的感觉,用中文表达出来,传达给读者,让读者也感觉到”。这样的过程知易行难,“翻译是一种平衡,既要对得起作者,也要对得起读者”。从翻译的本质来说,翻译儿童文学与成人作品并无不同,但考虑到儿童文学的阅读对象,要尽量做到“明白如(大白)话”,又不能漏掉原作者希望让读者感觉到的东西,“这就是我的任务”。

80岁以后,周克希找到了人生新的乐趣——以书配画、自书自画。今年3月,他在武康路上的松荫艺术办了一次画展,节录《追寻逝去的时光》《小王子》《包法利夫人》《基度山伯爵》《三个火枪手》《安徒生童话·丑小鸭》《波德莱尔诗选》等出自他的译笔的文字,配图也由他完成。“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每天都有一点小目标,最好是由大目标分解出的小目标。”周克希相信,兴趣是最好的老师,“有兴趣就能学下去,只要能学下去就说明你是喜欢的”。读书会上,他展示自己完成的作品配图,询问读者的意见——“像《小王子》,原书有自己的配图,放上我画的画,会不会喧宾夺主?但这些画面确实是我有所感的,可能会表达一些和原作者不完全相同的感觉。”

“哪种翻译最难?”对读者的问题,周克希给出了一个略显调皮的答案,“很难回答哪个最难,对我来说,最简单的是翻译数学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