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德行不好,戏演得再好也是走不远的 艺无止境,我在追求的路上甘之如饴 程丞:艺德为上
来源:青年报 | 陈仓 李清川  2022年09月20日07:44
关键词:艺德 黄梅戏 戏曲

提到安徽安庆潜山,很多人首先想到的,是二乔、程长庚、张恨水、夏菊花、韩再芬等名人,还有很多人会想到黄梅戏。如今还得加上一个人,她就是客居武汉的著名黄梅戏表演艺术家程丞。程丞考戏校的时候,是瞒着父母报考的,所以只能独自化解考试过程中的种种不顺利。程丞在年少时,就离乡别土独自闯荡大武汉,经受了常人无法想像的辛酸和孤独。但是选择了就必须承担,无论遭遇了什么,认定的事情就不再回头。正是这样的坚持,她在央视电视大奖赛中获得金奖,成为戏迷们热捧的“七仙女”之一;2017年,33岁的她,便摘得戏剧界最高奖项中国戏剧梅花奖;已经两次登上央视春晚。但是程丞却觉得,艺无止境,在追寻的路上依然会因为某一刻的茅塞顿开而感到狂喜。对于戏与人生的关系,程丞说:“演不好戏,你还有可能做个好人;但德行不好,戏再好也是走不远的。”

《罗帕记》剧照

1 选择了就必须承担,无论遭遇什么,已经认定的事情,就不再回头。

青年报:你是安徽安庆潜山人,你能介绍一下你的故乡吗?

程丞:我是十一岁离开潜山到安庆学艺的。在我小时候的印象中,潜山就是一座小城,小到城区只有一条主街道,绕城一周也不过十来分钟。与其他小城不同的是,就在这条总长不过几百米的街道上,卖磁带的音像店、招揽顾客的服装店、饭馆、流动小商贩的摊位上放的全是黄梅戏,以至于我一走进这条街,耳朵就会本能地竖起来,刚刚分辨出这是《天仙配》的段子,下一秒就被《女驸马》的腔调抢跑了神……可就是这样一座小城,却有着深厚的历史人文积淀。潜山被称为“皖源”,城区的入口矗立着安徽之祖、春秋时期皖国君主“皖公”的巨大雕像。辖区内的天柱山也称“皖公山”,曾被汉武帝封为“南岳”,李白、苏轼、白居易、王安石等历代文人墨客皆以佳句赞叹天柱山的灵秀与雄奇。走出了二乔、程长庚、张恨水、夏菊花、韩再芬等历史、文化名人。时代在发展,现在的潜山延展了景区,建设了开发区,老城区也整洁、安静了许多。但最令我怀念的,还是在那条唯一的主街道上,曾经入耳入心的黄梅戏声。

青年报:你小时候的理想是戏曲吗?据说,为了上戏校,还有一段插曲是吧?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在戏校学习练功的过程中,应该有很多心酸、委屈、痛苦,也应该有不少惊喜和意外,你挑几个讲给我们听听吧。

程丞:可能小时候会有很长一个阶段是在发现自己的兴趣所在。我在接触到戏曲之前似乎并没有很明确的人生理想,哪怕走进校门学艺时,也没有奔着成名成家的目标去,只是自然的、本能的喜欢。考戏校,是我人生中的第一次“叛逆”。我是瞒着父母报考的,并且独自化解了考试过程中的种种不顺利,直到最后一关的复试需要拿户口本时,才不得不向他们坦白。原以为小时候那份唱唱跳跳的快乐会一直延续,等真正入了行,从爱好发展为职业,心态和状态会发生质的转变,你才知道,你得要拿起斧头,从内到外地雕刻自己。这中间有自己可以想象到的身体之痛,有也打得人措手不及的精神之苦,犹如一次次渡劫,你得敢对自己动刀子。可话又说回来,但凡想做好,哪一行又不苦呢?好在在别人眼中的艰辛面前,我的反应又比较迟钝,挨了现实一耳光,会站在原地蒙半天,等回过神来,好像也没什么感觉了,所以也没从心里真正觉得自己承受过多大的辛酸和委屈,所有悲喜都是必经之路。

青年报:作为一位80后,应该有许多热门行业可以选择,你为什么却走上了职业的演艺之路,而且还唱起了比较偏门的黄梅戏?在大众的眼里,戏曲毕竟是“清冷”而辛苦的事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有没有后悔过?

程丞:我觉得每个人做什么是有宿命的。从事黄梅戏艺术,有我家乡黄梅戏浓烈氛围的浸润,也有我自身性格的因素。我本身就不太爱热闹,对于潮流也往往置身事外。还有骨子里对于某些事物的敏感与偏执,与我所选择的职业属性是有所统一的。我的家人也会不时提醒我,这些性格用在追求艺术上是好的,但在生活中需要加以控制。在这条路上,曾经有过自我怀疑与对于前路的迷茫,但从来没有后悔过。

青年报:你是在什么情况下离乡别土跑到湖北的?你当时还很小,好像才17岁,来到异地他乡的那段日子很难熬吧?

程丞:我是家里的独生女,也是家人眼中的乖乖女,从小到大,父母的呵护让我在生活上没操过什么心,可在每一次面临人生重大选择的时候,就完全像变了一个人,爸妈说我固执、主意大,我觉得其实就是在心里已经认定的事情,就不再回头了。来武汉的机会是当时我们戏校陈中元校长推荐给我的。我所在的96届戏表班一共有45名学生,毕业成绩排在前8的学生会被分配到当时的安庆黄梅戏二团实习,我也是其中之一。当时决定离开家乡到武汉工作,父母和老师们都不太理解,也不赞成。我找了很多的理由,比如说进二团的编制很紧张,又或者是安庆优秀的黄梅戏人才太多了等等,我既是在说服父母又像是在给自己坚定信心。现在想来,当认定一件事时,会有一百个必须要去做的理由,不想做的事也会有一百个逃避的理由,心意往往比理由先行一步。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城市寻找舞台,对未来的不确定让人既好奇又期待。我控制不住地想着,或许真有可能像老校长说的一样,能拥有更大的舞台,能成为黄梅戏在武汉发展的一颗种子呢。

尽管我能想象一个人在异地他乡生活的不易,但让我没想到的是,当时在武汉成立黄梅戏剧团只停留在一纸公文,同来的四位演员不久后就走了两位,没有剧团哪里又有舞台呢?跟内心的巨大反差比起来,生活上的苦根本就算不得什么了。陈中元校长一直关心着我,得知情况后,又给了我其他的就业选择,可每次准备离开时,又会被一些莫名的机缘拉了回来。渐渐地,黄梅戏剧团的筹备得到了各方面的关注和帮助。终于在2004年12月18日,剧团挂牌了!我与几年来一直互相帮扶的搭档曹祝来,在湖北剧院以经典黄梅戏《天仙配》顺利完成了挂牌演出,光是这一刻就足以让那几年的难熬化为虚无。近年来,湖北省委省政府出台了一系列培养戏曲人才的利好政策,现在的黄梅戏剧团即将成为拥有近百人的团体,也迎来了发展的最佳时期,但这并不意味着前路易行。每个阶段都会在不同的维度上遇到难题,可人不就是在面对和解决一个个难题中不断成长、前行的吗?更让我感到坦然的是,无论我处在一个什么样的生命阶段,有着什么样的生命质量,都是由我自己的选择来定义的。选择了就必须承担,无论遭遇什么,已经认定的事情,就不再回头了。

青年报:你还记得第一次正式登台的经历吗?

程丞:我第一次正式登台是艺校二年级期末的剧目汇报,演出的是《双下山》中的一折,饰演一个思凡的小尼姑。台底下坐着我们的校长,还有全科的老师和同学,关键是我爸妈还包了一辆中巴车,把家里的长辈和要好的朋友从潜山接到安庆来,到现场见证我的第一次正式演出。那天,我早早地扮好戏守候在侧台,满心期待自己的第一次闪亮登场,哪知道出场还没多久,拂尘一不小心挂到了头面上,好不容易扯了下来,但心态已崩,后面的演出基本上就是魂不附体的状态。第一次登台,两个字:稀碎。好在后来在艺校的每次汇报演出,包括我来到武汉工作后,回安庆参加黄梅戏艺术节的演出,我爸妈还是会包辆车,请上亲戚朋友来现场给我加油打气,我好歹还有机会打场翻身仗,给二老挽回点颜面。这几年,父母年纪大了,到现场看我演出也就少了。

2 演不好戏,你还有可能做个好人;但德行不好,戏再好也是走不远的。

青年报:你最近一次登台演的又是哪一出戏?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发现变与不变的是什么?

程丞:最近一次的大戏演出是在昆山参加文旅部首届全国戏曲领军人才的汇演,演出的是经典剧目《罗帕记》。昆山观众喜爱黄梅戏的程度超出了我们的想象,票房硬卖出了九成以上。因多年“百戏盛典”的精品剧目展演都在昆山,练就了长三角观众赏戏的高眼光,再加上我们演出的剧场空间大、舞台深,离观众的距离比一般剧场更远,致使这场戏并不好演。艺术总监杨俊老师带领着剧组,立马针对演出场地做出了及时的调整,而演员也需要以更强的专注力和掌控力来调动剧场空间。当脚步踏上台毯的那一刻,我的心里格外安静,理性掌控与感性释放的同时存在,让我与观众感受着彼此的气息连接以及情感共振。在这两个小时的时间里,演员与观众共同完成了整场演出。演出结束后,我们陆续收到了观众和组委会对于这次演出的认可和鼓励,以及提出的宝贵意见和建议,我们都分外珍惜。

距离第一次登台,已有二十多年过去了,一切似乎都在发生改变,而不会变的,是对于舞台饱含的亲近感与敬畏心,以及在艺术面前必须保持的探索与谦卑。

青年报:你的代表性作品有《英子》和《罗帕记》,你给我们讲讲你是怎么理解自己所饰演的角色的?

程丞:在这两部剧中,我所饰演的都是成长型的女性角色,而且年龄跨度都很大,基本上都是用两个多小时的笔墨书写了女人的一生。“英子”是一名红军战士,她用她坎坷起伏的一生完成了对信仰的守望;“陈赛金”却以她的触底反弹开启了女性的自我觉醒,在宽容、善良的性格底色上注入了更为厚重的独立与坚韧。这是两个非常棒的角色,我的有些人生感悟也是在塑造角色的过程中学习和体会到的。

青年报:青年艺术家需要向前辈老师学习和传承的是什么?

程丞:我们要继承前辈艺术家的优秀艺术,更要传承老师们的美好德行。演不好戏,你还有可能做个好人;但德行不好,戏再好也是走不远的。

青年报:在现实生活当中,你最喜欢的是哪个角色?你的个性最接近哪个角色?你觉得这些角色现实意义是什么?

程丞:每个角色里都有我,我附身在每个角色。我喜欢饰演过的每个角色,但更期待的是下一个角色。艺术和现实生活是有距离的,生活重实,艺术重美。艺术除了审美意义外,我能理解的现实意义是,每位观众都会因为生活经验、审美体验和价值取向的不同,对戏中人的理解也会不同,因此也有了“一千个人的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这一说。尽管演员拿出了百分之一百的情感来塑造角色,但这个角色却是每位观众结合自身理解,在他自己的脑海里进行终极合成的。在整个过程中,他会与角色发生能够符合他心理需求的情感共鸣,从而了解自己、释放自己,甚至是救赎自己。

青年报:你演了这么多戏,你最喜欢的几句台词是什么?

程丞:喜欢京剧程派《锁麟囊》中薛湘灵的唱词:他教我收余恨,免娇嗔,且自新,改性情,休恋逝水,苦海回身,早悟兰因……

青年报:你主演的这些戏还有一个特点,大多数是经典的民间爱情故事。你能结合一下剧情,讲讲你是怎么看待爱情的?你认为这些故事中的爱情在现实中有可能存在吗?

程丞:世间有很多种情感值得我们去感受和付出,爱情是其中的一部分。可能是因为我在戏里的情感体验比生活中要沉重得多,《梁祝》的遗憾让我不禁产生联想,如果梁山伯与祝英台顺利结合,如平常夫妻一般过上了柴米油盐的生活,十年、二十年后又会怎样?《罗帕记》的破碎撕开了爱情的外衣去探究人性,让我们对爱情的稍纵即逝有了认知,除了体验爱情即时的悲喜,也会在多年后回望时,自己是如何看待当初这段感情,这又对我们的生命产生了怎样的影响。

所以,无论是故事还是现实,情感都是相通的,尽管我很希望自己能把戏与生活、我与角色分得很清楚,但我发现似乎越来越难以做到。演绎角色的人生,倾注的是我全部的真情实感。比如有一次在《英子》的排练场,整个大戏第一次连排,用两个多小时的时间走完了英子坎坷、隐忍的一生。因为要保证艺术的美学表达,所以在演绎的过程中一直在各种控制,包括声音、情感、表情。连排一结束,正准备坐下来听导演的总结,当我无意间看见艺术指导黄在敏老师泛红的眼眶,顿时一下子就受不了了,自己悄悄退了出去,到操场上痛哭了一场,把刚刚在戏中积压的情绪狠狠发泄了一番,哭完了,心倒是不堵了,但也空了。所以每回一出戏完成后,我都很希望能够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静静地呆几天,打扫一下角色留下的情绪,回归自我、回归生活。

青年报:根据资料显示,在2006年湖北省第六届黄梅戏艺术节上,你就荣获了“十佳演员”称号,当时你虽然只有二十几岁,这应该不是你第一次获奖吧?

程丞:以前在校园和在安庆实习的时候也有过。比较有印象的是参加首届中央电视台“寻找七仙女”全国青年黄梅戏演员电视大奖赛,这是我来到武汉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参赛。那时,我所在单位的名称还叫“湖北省地方戏曲艺术剧院”,所谓的黄梅戏剧团其实就只有我和我的搭档曹祝来两人,乐队、舞美等剧团标配都不存在,因此也没有参加比赛的整体实力。可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只要我去了,央视的荧屏上就会打出参赛单位的名字,全国观众也就知道了还有这样一个新成立的黄梅戏剧团。比赛的战线拉得很长,从海选到初赛,再到复赛,最后是总决赛。前两关都跌跌撞撞地过了,可还是在复赛中露了怯。当我演唱完《女驸马·洞房》一折,评委们进行专业点评,我也认真地听着,记着。突然,其中一位评委说了句:“程丞,你的戏服是借的吧,一看就不是你的,太不合身了,决赛可不能这样了啊。”戏服确实是借的,但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总不能说团里没有舞美、服装吧。但同时,我也暗下决心,一定要在决赛中有相对完整的表达。因为想把为数不多的经费都用到专业上,所以从武汉到福州排戏,再从福州去杭州制作戏服,就只能乘坐价格相对优惠的长途大巴。那次也是我与全国知名戏曲服装设计师王玲老师的第一次见面。近二十年过去了,直到现在王玲老师还经常对我说:“程丞啊,我一看到你就会想起第一次见到你时的模样。你穿着一件淡灰色的纱裙,头发又黑又亮,垂到腰那里,淡淡地对我笑着,好干净啊。”可当时老师哪里知道,为了有件合身的戏服,我坐了一天一夜的大巴赶来见她,一下车就特意找了个地方换了件衣服,梳洗打扮了一番,才没有让她看到我那副灰头土脸的狼狈模样。无知者无畏,我竟最终在那次的比赛中获得了金奖,成为七位“仙女”之一。

青年报:十几年后的2017年,你获得中国戏剧界的最高奖“梅花奖”,当时你竞演的是什么剧目?你能介绍一下你获奖前后的故事吗?你分析一下,你获奖的主要原因是什么?

程丞:我参加竞演的是与《天仙配》《女驸马》并称“黄梅戏三绝”的《罗帕记》。应该是2016年的五六月份,我和同事们正在全省寻找50名黄梅戏的苗子。就在去蕲春招生的途中,我接到了时任院长杨俊老师的电话,通知我要准备梅花奖的竞演。我感到有点意外,又觉得不太可能获奖,因为2017年是梅花奖改革的第一年,虽然仍是两年一评,但获奖数量从上一届的32名锐减到这一届的15名,且不说全国有多少各剧种优秀的演员,看看本省的人才储备,我意识到这可能是我唯一一次申报的机会。在竞演梅花奖的平台上,戏好是基本标准。

剧院先后请来了本剧种德高望重的孙怀仁导演,拥有国际视野的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二度梅获得者田蔓莎导演,杨俊老师也是亲力亲为,为我重新整理复排黄梅戏骨子老戏《罗帕记》。过程中的压力和困境是必然的。那时因为刚生下女儿不久,身形、气息都还在恢复,再加上几年都没有演出过大戏了,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找不到感觉,老师和同事却始终没有放弃。杨俊老师和蔓莎老师都是在艺术上要求十分严苛的艺术家,对整体艺术表达的选择非常谨慎,有时还会因为我的一个动作、一句唱腔而反复琢磨甚至争论;还有在剧中饰演王科举和店姐的两位演员,曹祝来、余银芳,他们总是会比导演要求的时间早来半小时,提前跑圆场热身。边跑边笑着说:“程丞,你搞个梅花奖,把我们的功都练出来了。”就连平日很少发表意见的主胡聂焰老师,也在心里为我着急,要郑重地跟我谈一谈:“程丞,我知道你不想把大家弄得那么紧张,可你是不是也太放松了,这可是比赛呀!”还有同事们对我说的每一句鼓励的话语、给我续上的每一杯水、递来的每一张纸巾,让我不论何时回想起来,心里都是满满当当的幸福感。是啊,人往往在遭遇压力和困境的时候,体验幸福感的能力是会有所增强的。我也知道,个人的能力是有限的。越是目标难以达到,越是要避免因为用力过猛而导致全盘崩塌。于是我选择了“相信”,相信我的老师、我的伙伴,相信身边的一切善意,相信信任的力量,把个人化到集体中。这不仅仅体现在那次的竞演过程中,也是我能走到现在的信念支撑。

青年报:2021年2月11日,我们在央视的春节联欢晚会上,看到你参与戏曲《盛世百花园》的表演,这是一种什么样的经历?

程丞:是的。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2019年。从我记事起,每年大年三十我们全家人都会围坐在电视前看春晚,所以对春晚是有情结的。也是通过参与春晚,才知道整个剧组承担的压力与付出。我们戏曲组基本上会提前近二十天进组排练,隔天审查,审查后观众的反馈,决定了节目安排的时间段。这几年戏曲节目安排的时间段都很好,基本上都在9到10点之间。在这二十天的相处中,台上,我们需要放下小我,服从团队;台下,和各剧种的艺术家有充分的时间去交流,从刚开始的生疏到渐渐熟悉,最后携手呈现,都是宝贵的经历和体验。

3 艺无止境,我在追寻的路上,依然会因为某一刻的茅塞顿开而感到狂喜。

青年报:你得了这么多的奖,获得了那么大的成就,应该说已经达到了事业的高峰,如今能够让你继续演下去的主要动力是什么?

程丞:曾经我会设定阶段性目标,也会努力去实现。现在,我越来越明晰从事艺术“无所为而为”的属性。高峰本就虚无,我可以仰望,但仰望的是艺术本身,所谓的成就也只是意味着你可能会在不一样的平台开眼界、长见识,增长完善自身的能力。艺无止境,我在追寻的路上,依然会因为某一刻的茅塞顿开而感到狂喜;也会因为自身的局限感到挫败和彷徨,她就是可以这样肆无忌惮地左右着我的情绪,而我却甘之如饴。所以对于我来说,艺术的魅力有很大一部分在于这个永无止境的追寻过程,艺术在,动力即在。第二,责任。与艺术的双向奔赴,有付出也有回馈,这就意味着你不仅仅只是要完成个人的艺术理想。当有一天你意识到,你还有可能可以为这个剧种、这个集体做点什么的时候,你将有了新的使命。如同母亲与孩子般不可分割的生命联系,唯愿以自己最大的能力,让这个孩子过得好一点。付出,理所应当;得失,不在考虑范围内。

青年报:你下一步有什么计划?

程丞:出人出戏是剧团的立身之本。明年,我们将会有一到两部新创剧目与观众见面,目前正在积极筹备;同时,五十名新生代演员的培养也需要重点规划和落地。眼下正在通过打造精品剧目、培养拔尖人才来完成这个年轻剧团的原始积累,力争让人才、作品、市场形成良性互动;另外,优化传播方式,找好切入点,借助新媒体平台但避免同质化传播内容等等,这些都需要稳稳当当、踏踏实实地去做。有关艺术的事,从来都是急不得的。

青年报:演了这么多年的戏,你怎么理解“戏如人生,人生如戏”这句话?

程丞:就我目前仅有的生活阅历来说,并不具备这样的上帝视角,但面对人生课题,我们需要学习的是把握全局的整体思维。缘起缘灭、幕启幕落,都是一个经历的过程。尽管很多时候人生无法设计,所以往往显得比戏剧更具有戏剧性,但依旧逃不过面对、接受、解决、放下这几个主要阶段,只不过有时我们会过分在意和放大某一个局部的感受与得失,等回过头整体来看,似乎并没有什么必要。我还处在一个“做”重于“想”的年纪,所以应当多去体验和感受。人生与戏,都需要去真诚面对,相互借力、相互学习,尽力做到只在当下,不恋不杂。

青年报:受到新媒体的影响,年轻人显得非常浮躁,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程丞:我可能无法给任何人建议。我个人对于新媒体的介入是比较谨慎的,也会刻意保持一定的距离。新媒体是一个信息互通的平台和链接世界的通道,它本身是没有问题的,关键是内容输出的价值导向是什么,或者说你想从中获得什么。你所接触的“新”的讯息是否拥有长久的生命力,还是在这无止境的信息覆盖中,打乱了原本的生活节奏,不知不觉陷入了精神内耗,我会保持警觉。每个阶段,甚至每天都会有新鲜事物发生,这一切似乎都无法掌控,但是我们可以把握好的是我们自身,这恰恰是最难的,也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期许自己能够做到自知、自省、自渡,安顿好自己的内心,多去感受实实在在的生活,用我们宝贵的生命去关注和亲近有着更加长久意义的关系和事物,继而有能力对这个世界保持善意和好奇。

青年报:你在业余时间还有哪些兴趣爱好?

程丞:喜欢和想去尝试的事物有很多。因为经常要去外地演出,每次收拾行李时,我首先会把书、茶和一个蓝牙小音箱装进行李箱,有了这三样,走到哪里心都是定的。

受访者简介:

程丞,黄梅戏表演艺术家,国家一级演员,湖北省剧协副主席,湖北省戏曲艺术剧院黄梅戏剧团团长。湖北省青年拔尖人才,文化和旅游部首届全国戏曲领军人才,武汉大学中国传统文化研究中心客座教授,享受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

代表作品:《英子》《罗帕记》;常演剧目:《天仙配》《女驸马》《梁山伯与祝英台》《谢瑶环》等大小剧目二十余出。所主演的剧目及访谈节目在央视播出三十余次,受邀参加2019年、2021年中央电视台春节联欢晚会、国家大剧院《记忆中的经典》黄梅戏名段荟萃个人折子戏专场演出,以及北京大学百年讲堂、国内外重要文化交流演出活动。曾荣获第二十八届中国戏剧“梅花奖”、第四届中国(安庆)黄梅戏艺术节表演“一等奖”、第五届中国戏曲红梅荟萃“金花奖”、湖北省戏剧“牡丹花大奖”、湖北省屈原文艺“人才奖”、湖北省首届地方戏艺术节表演“一等奖”,湖北省第六、七、八届黄梅戏艺术节表演“一等奖”等多项国家级、省级表演艺术奖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