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荆歌:写作对我来说是一种纯粹而重要的生命体验
来源:大益文学(微信公众号) |   2022年09月06日07:54
关键词:大益文学 荆歌

荆歌,号累翁,苏州人。1990年代开始小说创作,作品集《八月之旅》入选“中国小说50强丛书”。近年发表出版了《诗巷不忧伤》《他们的塔》《音乐课》《记忆开出花来》等多部少儿长篇小说。曾多次获得紫金山文学奖。《在震泽》刊登于大益文学书系第20辑《虹》。

 

(以下Q代表文益君,A代表荆歌)

Q

能和我们聊聊你的工作室吗?

A:

我从小生活在江南小镇,小桥流水老屋石板路,这种江南审美渗透在我骨子里,对它有说不出的亲切感。现在许多江南小镇都已经成为热门的旅游地,黎里的名气不大,它被提到保护开发的日程上,只是最近几年的事。后来居上,自然会汲取许多别人的经验教训。

这一年来,因为疫情关系,外地的朋友基本无法过来做客。但是接待了许多苏州本地的朋友,以作家艺术家居多。大家都对黎里古镇喜爱有加,觉得这是江南最美的古镇,它的宁静美丽,就像一块琥珀,包裹着丰富的历史信息,折射出独特的魅力。更为亮眼的是楼下整整一壁书架,这是会客厅最特别的风景,上面计划陈列中国当代作家的签名本。目前已经征集到了包括莫言、苏童、叶兆言、麦家、周梅森、王跃文等一百多位名家的亲笔签名书。我准备用五年的时间来填满这个书架。

Q

《在震泽》写的是你的少年和青年时代,求学,工作,写诗,办诗社……这段经历对你的写作有着怎样的影响?

A:

那时候正是1980年代,可以说是中国几千年来最生机勃勃充满了希望的时代。那个年代,文学艺术和整个国家都在灿烂的阳光下,一切都是那么新鲜,像镀上了金子一样。可以说,中国当代文学和艺术以及启蒙,是从那里开始的。我对文学的兴趣,我的写作,也就是从那里开始。我的精神真正的发育也始于彼。人生观、价值观都是在那个年代悄悄形成。那是一个单纯而丰富的年代,是一个启航的时代。今天回忆起那个年代,我都感到亲切愉快,当然也有一些惆怅。

Q

您最近有什么新的创作计划?对你来说,写作意味着什么?

A:

最近三五年,我更多地写一些少年小说。这似乎跟《在震泽》的写作有一种互文的关系。几乎是同时,我还写了与《在震泽》结构篇幅差不多堪称姊妹篇的长散文《在芦墟》,很快将在《人民文学》杂志发表。“返老还童”的写作不是文学精神的矮化或幼稚化,我想做的是尽可能地打破成人阅读和少儿阅读的界线,可以尝试或者享受以少儿生活为主的写作带来的新鲜感和乐趣。我的体会是,这种写作并不容易,也是大有可为的。其实不管是今天这样写,还是过去那样写,写作对我来说都是一种纯粹而重要的生命体验,是将自己精神活动最大化的一种工作,是任何别的工作都无法取代的。

Q

《虹》的序言提到,当下文学被“经典化”折磨疯了,“经典化”变成陷阱,“经典化”让文学作品的个性越来越模糊而走向平庸,你怎么看待这个问题?

A:

我对这些年的文学写作是不太满意的。也许我没有资格说这样的话。不过我如果只是作为一名读者,我也要这么说。我不知道文学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好像所谓的“现实主义”成了唯一的正宗。现实主义是什么新东西吗?人性的揭秘,对生命幽微的探求,这些是会随着写作手段的变化、随着时代的发展而呈现出新的面貌与成果的。现代性最直接的表征就是个性的解放。个性的色彩在文学艺术中的绽放,早已从现实主义中破茧。不同心理不同视角引发的纷纭技术,加工出五光十色给固有思维形成巨大冲击的精神产品,为文学的现实和未来制造了难以定义和概括并且充满了无限可能性的内容。

Q

很多批评家认为中国作家缺乏反叛精神和处理现实的能力,你认为应该怎样处理现实经验和写作的关系?

A:

经常有人说,现实生活中发生的事情,比你们作家写出来的东西精彩多了。这个当然是外行话。我经常要举这个例子:有人对马蒂斯说,你画的女人体一点都不像!马蒂斯回答说,我画的不是女人,我画的是一幅画。马蒂斯的回答,其实是一语道破了艺术的本质和奥秘。文学艺术,根本就不能等同于生活,把两者相提并论是极其愚蠢的。正因为作如是观,才会让许多写作在现实面前显得力不从心。我们的心灵之镜,没有对现实产生奇妙的观照和反射,我们没有奇妙之镜,所以只能向现实屈服投降,或者成为生活简单拙劣的模仿。处理经验需要技术,需要天赋和能量。在普遍志向高远的时代才会出现大师。

Q

你写作有什么规律吗?是否每天都写?写作期间,或你的生活中有什么怪癖吗?

A:

进入写作季节,我就会每天写。总是在早上起床后写,有时候午睡起来也写一点。必须是头脑最清醒的时候,因为这是一件最重要最尊贵的事情,我对它的热爱和敬重,让我始终都特别认真地对待它。我因为之前,大概是十多年前吧,是一位特别高产的写作者,叶兆言说我是“快枪手”,所以也许会给人以粗燥滥造随心所欲的印象。其实不是这样的,对于文学,我从来都是认真的。写作期间,内心特别充实,思考的乐趣,克服困难之后的欣喜,也包括遭遇困难时的焦虑无助,这些情绪充斥于内心。这时期跟平时的生活状态很不一样。平时我会有很多消遣,读书、写字、画画、听音乐、喝酒、喝茶、插花、玩古、做菜,进入写作的状态,那一切活动似乎都成为了另一个世界,它们忽然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变得不那么真切了。唯有写作才是我真正要做,似乎是我真实在做的事情。写作时我没有什么怪癖,不会像海明威那样站着写。我也不抽烟,平时都不抽。只是在朋友聚会的时候,或者去黎里会客厅会抽个烟斗或者雪茄。

Q

“大益文学”坚守先锋精神,你怎么理解“先锋”,你对大益文学院的发展和大益文学书系的出版工作有什么建议和期待?

A:

先锋应该是永远在场的,甚至应该站在C位。因为文学艺术是创作,是创造,如果没有一意孤行的身影,如果没有对平庸的深恶痛绝,如果没有冒犯和背叛,那文学艺术不等于就是死了固化了吗?它跟时代同步已经是不能令人满意了,如果步履踉跄落后,甚至倒退,那它就是腐朽没落了。文明的发展,科技的发展,也都得益于先锋。文明和科技的新成果不是从平庸保守的土地里长出来的,而是在先锋的头脑中生成旋风,绽放光芒。大益旗帜鲜明的坚持,当然是必须致敬的。这很不容易,是要作出很多牺牲的。但是我相信大益有这个能量。祝愿大益不仅像堂吉诃德,更有马斯克一样的能量和运气。

Q

你觉得作家是否需要一种使命感,好作家是否应该关注现实,在当下,好作家的标准是什么?

A:

不仅是在当下,在任何时候,好作家的标准永远是拿出好作品。我觉得作家最应关注的是创作好的作品,这永远是艺术家的第一使命和基本道德。一般来说,好作家对现实的理解也会很深,这意味着他是关注现实的,但这并非绝对的,尤其对于诗人来说,有些诗人可以很出世,但也写得一手好诗。作家如果能关注社会,对社会的良性改变直接出一份力,那当然更好。但最终是否是个好作家是以作品来衡量的,不管一个人多么关注社会,作品写得不好,你可以说他是个好人、好社会活动家,却不能说他是好作家。

Q

你喜欢具有怎样特质的作品?可以谈谈你最喜欢的作家和作品吗?能给我们开一份你心目中前五的经典书单吗?

A:

文学之所以迷人,就因为它宽广、深邃、多姿多彩、难以概括和归类。我说不出来自己究竟喜欢怎样特征的作品,这么多年来,太多的作家带给我惊喜、冲击和思考。我没有用“感动”这个词,因为我不认为感动人的文学作品有多高明。我在阅读中最希望获得的常常并不是感动。作家能够为我打开更隐秘的窗,让我看到更奇异的风景,能掀起我脑海里的风暴,能让我惊讶于人类的表达居然能够如此的出乎意料和赏心悦目,这才是更重要的。伟大的作品是有着强大逻辑的梦境,是引领我们灵魂超越世象的非常航行。书单我开不出来,但我以自己狭隘的视野可以罗列一些我始终保持敬意的小说家,他们是:卡夫卡、普鲁斯特、鲁迅、苏童、格非、马原、孙甘露、余华、莫言、贾平凹、韩东、朱文、帕慕克、库切、赫拉巴尔、卡尔维诺、纳博科夫、林白、李洱、安徒生、汪曾祺、张贤亮、王小波、残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