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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心武:崔道怡和《班主任》
来源:夜光杯(微信公众号) | 刘心武  2022年07月22日08:05

2022年7月20日,晚上8点我和助理焦金木完成喜马拉雅《听见·刘心武·读书与人生感悟》电台的第九次直播《聊聊<红楼梦>中的戏曲》,手机调回常态后,焦金木发现《人民文学》杂志主编施战军晚上7点后给他发了一条微信,让他把如下信息告知我:“崔道怡老师17号下午去世了,心脏衰竭,没遭罪,走的时候很安详。遗体捐献给协和医院了。”我听了悲从中来,已经过世三天了啊!

刘心武短篇小说《班主任》手稿

我在1977年夏天,写成短篇小说《班主任》,不是定向约稿,是我自发投寄《人民文学》的,那之前我曾投寄过一个短篇《光荣》,写的是工厂老工人的故事,信皮上写着编辑部收,不久被退稿,但退回的稿件里夹着一封亲笔信,落款崔道怡,信很短,几行字,大意是此篇不用,但显示出你有写作能力,希望你继续投稿。那时候业余文学写作者能得到这样的编辑来信,是极大的鼓舞。

我就思忖再写篇什么,那时候我已经是北京人民出版社(现北京出版社)文艺编辑室的编辑,虽也有点下农村到工厂积累的素材,毕竟写那些难以得心应手,但我之前有十五年在中学任教的丰富体验,何不从最熟悉的中学生活中挖掘一口深井呢?于是反复构思、提炼,写成了《班主任》,再投《人民文学》杂志,信皮上就写崔道怡同志收。没几天就得到崔道怡回信,大意是看了觉得挺好,已经提交上一级去审阅了。到11月那期,《班主任》就被作为小说头题刊登出来了。关于我在投寄这篇稿子前曾有过的犹豫,以及稿子到了编辑部以后,引发出争议,最后由当时《人民文学》负责人张光年拍板刊发,等等情况,后来相关的文章颇多,这里不再赘言。今天我要强调的是,崔道怡是我的伯乐,是《班主任》的发现者,没有他从自选题材的来稿中挑出《班主任》提交上一级,就不会有《班主任》的发表,也就不会有后来引出的轰动,以及我的登上文坛,种种接踵而至的风光。

崔道怡先生

1980年我成为北京市文联专业作家。1986年我经王蒙动员,接替他担任《人民文学》杂志主编。崔道怡是三位副主编之一。我竟成了他的上级。1990年我卸任。崔道怡1956年一从北京大学中文系毕业,就分配到中国作家协会《人民文学》任编辑,一直没有挪过窝。江流石不转。他协助过《人民文学》的历任主编。从李国文到我,以及我离开杂志社以后,近七十年里,崔道怡慧眼发现了许多作者,后来都凭借经他编辑的成名作登上文坛,他是中国当代文学发展进程中的资深伯乐!

喝水不忘挖井人。乘凉牢记树之恩。老崔虽去,忆念他的奔马当不止我一人。他生前就跟协和医院签下捐赠遗体的协议。这很了不起。静夜里,听一张莫扎特《安魂曲》大碟,再默念他的好处。

2022年7月20日夜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