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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醒石:现在我的诗歌三要素是造型、时空和光
来源:《诗探索》 | 孟醒石  2022年06月02日07:58
关键词:诗歌 孟醒石

原标题:专访||诗人孟醒石

诗人简介:孟醒石,原名孟领利,1977年生于河北无极,毕业于石家庄教育学院美术系。曾参加诗刊社第30届青春诗会,鲁迅文学院第31届中青年作家高研班,出版《诗无极》《子语》《封龙获鹿》等书。获首届贾大山文学奖、第二届孙犁文学奖、第三届“河北省十佳青年作家”、核心期刊《芳草》杂志第五届汉语诗歌双年十佳等奖项和荣誉。中国作家协会会员、河北文学院签约作家、石家庄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兼秘书长、河北科技大学铁扬艺术研究院特聘主任编辑。

1、你是从哪一年开始诗歌写作的?最早激发你写诗的灵感是什么?

我是高中一年级,大约1991年冬,15岁左右,开始写作的。

当时,我在河北无极中学北校14班任团支书,受学校团委指派创办校刊《窗外》,拿铁笔刻蜡纸,用墨辊油印。我是主编,诗歌、小说、散文都写,多是青春呓语,胡编乱造。到高二下学期,成绩一落千丈,开始学美术,中断写作。教育学院美术系毕业后,丢掉当人民教师的铁饭碗,到广东打工,四处漂泊,一败涂地。又返回石家庄,没有工作,就在母校门口开了一家书店。2002年春,业余时间,到网吧打红色警戒坦克游戏,发现榕树下文学网站,重新写作,又到乐趣园诗歌论坛写诗,到诗生活网站开专栏,步入诗人“歧途”。激发我创作灵感的是“乡村少年成长的慌乱不堪与深深的孤独”,麦田、玉米地、自行车、城中村、出租屋、远方。

后来,我用一首诗回顾当年的感受。《油印年代》:雷雨打透了夏天/夜色散发出一股粘稠的油墨味/我躺在床上,像一根墨辊/翻来覆去/少年时代的只言片语/又复印在心底//那时,小造纸厂、小皮革作坊/已经在麦田扎根/木刀沟暗流涌动/切割着无极中学北校的后墙/土坯坍塌,沉渣泛起,异味扑鼻/我们和芦苇、蒲棒、稗草一起/野蛮生长//几个年轻的老师/满脸羞涩,被发配到这里/喝醉酒后,就和我们称兄道弟/谈论早恋与暗恋的艺术逻辑/就是没有逻辑/“授人以鱼,不如授之以渔”/教我们创办文学社/油印校刊《窗外》//唯有我们这些农村少年晓得/大地如钢板一块/爱似蜡纸轻薄/我们以铁笔刻画,用火焰纠错/也无法道尽荷尔蒙的困惑/表达之难,再证耻辱之深/我们说了很多,又等于什么也没说/没有订书器,就用针线/一本本装订成册//在我们笔下/垂柳轻抚,河水澄澈/芦苇丛中出现了一只只白鹭、丹顶鹤/在沼泽栖息,在堤岸放歌/展翅高飞,掠过一个个漩涡/这绝对不是谎言/也不是历史、当下和未来/但肯定在某一个平行的世界存在过。

2、请选择2—3位对你的诗歌创作最有影响的古今中外诗人或艺术家。

不止3位。杜甫、苏轼、陈超、大解、耶胡达·阿米亥、谢默斯·希尼,太多了,此处省略500字。像杜甫、苏轼那样写自己的苦难人生,像陈超、大解那样探索诗歌精神和语言技艺,像耶胡达·阿米亥、谢默斯·希尼那样举重若轻。从没有刻意模仿某位诗人,我就是写我自己的人生景况和故事,好坏都是它。

3、你写诗一挥而就,还是反复修改,还是有其他写作方式?

有时一挥而就,有时反复修改,更多的时候是,先一挥而就,放一放,再反复修改。即便是发表了,过几年看着不顺眼,继续改。古人的诗,常常有多个版本。李叔同的经典歌词《送别》至少有三个版本。我改来改去,直至人生的终点,或许只剩下一部薄薄的诗集,不满意的作品,任它随风雨打去。

4、你如何看待生活、职业与你诗歌写作的关系?

生活、职业与诗歌写作,就像电线分为:火线、零线、地线,相互交错,互为因果,又彼此干扰,经常掉闸。

我曾经写过一首诗,探讨这种关系。《远与近》:写作需要沉浸,我却一次次从墨水中跳出/对着沸腾的油锅出神/用一下午的时间,给儿女清炖一锅排骨/批评家警告我:“不要离日常生活太近”/而战地记者罗伯特·卡帕说:/“如果你的照片拍的不够好,/那是因为你靠的不够近。”/我该怎么办?/罗伯特·卡帕距离越南战场太近了/误入雷区,却没有拍到自己/被炸成碎片的那个瞬间/而我曾在父亲住的重症监护室外破碎过/曾在孩子降生的妇产科手术室外痊愈过/日常生活同样惊心动魄,无暇给自己拍摄/油锅滚滚,拿勺子撇去浮沫/抬头望见夕阳正把镜头对准我/像罗伯特·卡帕那样远/又像罗伯特·卡帕那样近/仿佛从未离开过。

我的本职工作是报社编辑记者,已经入行将近二十年,又在一家小协会兼职,做志愿者服务。同时,还要赡养两位老人,带两个娃儿,负担比较重,每天忙乱不堪,人格很分裂。后来,我接触到一位画家老师,他把自己定位为“劳动者”,受其启发,我不敢自称劳动者,就把自己当成一个“干活儿的人”,不管到哪里,努力把活儿干好就行了,不惹事生非,别把自己看得那么高,给自己定位低一些,心态就容易平衡了,创作亦是如此。

5、你关注诗歌评论文章吗?你写诗歌评点、评论和研究文章吗?

我在正规报刊发表的处女作,不是诗歌、散文、小说,而是一篇文学评论:《作家,请上课》,发表在2001年6月14日《文艺报》上。那时,没有电脑,手写在稿纸上,邮寄给《文艺报》,没想到,竟然发表了出来。

当时,我在母校门口开书店,当小老板,一位中文系的教授看到后说,如果我是老师,可拿此文评职称。人家也就随口一说,但对我鼓励很大。开书店的便利,就是可以根据自己的喜好进货。当时,我卖过陈超先生很多著作,包括《中国探索诗鉴赏辞典》《当代外国诗歌佳作导读》,还是我从河北教育出版社葆祥仓库进的货,一边儿卖一边儿读,特别喜欢的书,舍不得卖。

后来,我开始诗歌创作,混迹网络论坛,遇到很多高手,人家谈起诗歌来都是一套儿一套儿的,我啥都不懂,就跑到河北师大中文系阶梯教室,旁听陈超先生的课,每周一次,听了一个学期,弥补自己的理论不足。

随后,我创作了诗歌随笔《快乐的科学》(《诗刊》2005年11月下半月刊)、《永远的光和激情》(《诗选刊》2005年5月刊)、《我心目中的好诗》(《诗刊》2008年5月下半月刊)、《蜀道难:从古典到现代》(《河北作家》2008年第3期)、《十面埋伏:河北十青年诗人作品阅读笔记》(《凤凰》2009年上半年刊),撰写了《自然的合声:大解短诗刍议》(《诗潮》2006年9-10月号)、《书生意气——东篱诗歌刍议》(《诗刊》2008年2月下半月刊)等诗人研究文章,以及《百花皆升,旋覆独降:诗人旋覆访谈录》(《诗歌月刊》2005年6月刊)等等。

当时,一手写评论,一手写诗歌,两条铁轨并行。后来,到晚报当社会新闻记者,每天早出晚归跑火灾、车祸、凶杀现场挣工分,只能抽空写几句诗,评论彻底荒废了。

我非常看重诗歌评论,尤其是理论著作。从杨黎的“废话说”到韩东的《论民间》《诗到语言为止》,到陈超的《打开诗的漂流瓶》,乃至博尔赫斯、谢默斯·希尼、约瑟夫·布罗茨基等外国诗人理论著作,都对我影响很大。我认为好的文学理论文章,对诗人有指导作用。秦皇岛诗人辛泊平一直在关注我的写作,陆续给我写了几篇评论,对我启发很大,鼓舞着我奋勇前进。像我这种二把刀诗人能够苦撑这么多年,屡败屡战,就是在这些理论(评论)的“迷惑”下,坚信“诗歌精神”永存。

读理论著作越多,越不敢轻易下笔。惟有把一位诗人的作品读净吃透,受到真正的启发,才能写出新意。而在理论(评论)文章中写出新意太难了。近几年,我只发表过《诗画同源,各自宽阔:读雷平阳著、贺奇绘〈天上的日子〉》(《文艺报》2016年03月23日)、《与万物建立起彼此激活的能动关系——评艾蔻诗集〈亮光歌舞团〉》(《文艺报》2022年1月28日)两篇书评。常常是大话吹出去,却迟迟写不出来,唾面自干。

6、请写出你认为最重要的三个诗歌写作要素。

以前我特别看重语言,每天都在锤炼语言。后来觉醒,语言只是工具,锤炼语言,也只是在磨刀。现在,我的诗歌三要素是:造型、时空、光。

7、请提供你自写作以来的10首代表作题目,并注明写作年代。

《县志:再穷不能穷教育篇》(2002);

《静物》(2003);

《秋收》(2005);

《树荫》(2006);

《火车在深夜》(2006);

《锣声一响》(2013);

《藏锋》(2015);

《酒国》(2015);

《第七感》(2016);

《充盈》(20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