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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2022年第4期|拖雷:海的子民(节选)
来源:《草原》2022年第4期 | 拖雷  2022年06月01日08:12

1

老伴叫他时,老麦正梦见大海。

海水瓦蓝瓦蓝的,老麦看见老伴穿着泳衣在一点点往海里跑,游泳衣是女儿的,穿在老伴身上,又瘦又紧,老伴一点都不在乎。平静的海水,浪花四溅,他老伴高兴坏了,边跑边叫喊着,像个小姑娘,老麦嘟囔了一声,快七十的人了,还这么蹦蹦跳跳,神经病。他嘟囔归嘟囔,他老伴玩得很欢实。

突然,他看见海的尽头竖起一道墙,那道墙越涨越高,老麦突然想起了这是海啸,这么一想,他浑身出汗,急忙站起来大叫老伴,赶紧上岸。他老伴什么都听不见,还在海里愉快地畅游着……

老麦醒来后,看见老伴直勾勾地看着他。老麦有点不好意思,现在是下午四点,也就是说老麦午觉整整睡了四个小时,他擦了下额头上的虚汗,定了定神,梦境正像潮汐一样从现实中一点点退却,他支起身,看了下月份牌:6月24号。

老伴在等着他一起下楼,在漫长的等待中,她已经把地墩了两遍,所有的家具擦得快要照出人影来,就在她准备叫醒老麦时,老麦尖叫了一声,老伴知道,老麦又做噩梦了。

她催促着他。

“等了你半天,再不下去,人都会走光了。”他老伴说的是楼下那些唠嗑的人。

“后天就走了,还下什么楼,咱们收拾收拾东西。”老麦有点漫不经心。

“走?去哪?”

老麦觉得老伴糊涂了,明明说好了26号要回老家,怎么会忘了?这一次他俩来海南,已经整整一个月了,原计划他是打算住半个月就回去。房子是女儿前年买的,过了年交付了房,她女儿打电话让他们去住上一个月,顺便收一下房,可没想到,她老伴住的不走了,一个月就这样过去了。

老麦下了床,到了茶几前,吃了两片药,他的肺有毛病,老毛病,吃完药后,他提高了嗓门对他老伴说:“说好了后天回老家,你忘了?”

他老伴正在穿戴,听了老麦的话,像是想起什么,她说:“哦,计划改变了。”

老麦差点把含在嘴里的半口水吐出来,肺部有点灼烧,他忍不住咳嗽着,咳嗽时他脸色暗红,额头上的青筋突兀,这个样子把他老伴吓坏了,她止住了话头,紧张地看着老麦。

老麦终于把气倒腾均匀了,等脸色缓了下来,他问老伴计划有变是什么意思?

老伴就告诉他,下午,也就是老麦睡觉那会,她接到了女儿的电话,电话里女儿有了一个新的想法,希望他俩帮着她把这个房子租出去,这个房子女儿背着五十多万的贷款,如果租出去,租金能把月贷还清了。

老麦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也就是说,女儿租不租房子跟自己是没有关系的,可现在有了,这算是女儿给了他新的任务。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老麦有点激动,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后,准备拿起电话给女儿打,他老伴一把将手机抢了下来。

“女儿不让我跟你说,就是怕你生气。”

老麦有点气喘吁吁的,他大喊着:“我不管她租不租房,我要回家,这里我待烦了,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就是找见,人家叽里咕噜的,也听不懂他们说甚呢,生活也不方便,连个药店都没有……”

老伴说:“现在不是你待不待的问题,是孩子有难处,咱们得帮她呀,不然她每天上班,咋能租出这个房子?”

老麦一听又火了:“当初她别买好了,买了现在又麻烦别人,我这一身病没麻烦她就够不错了。”

老伴说:“你这个老东西,怎么耳朵里就递不进话,这是咱们亲女儿,又不是抱的,咱们不帮谁帮呀。”

老麦烦得厉害:“帮帮帮,要帮你帮,老子是没这个精力。”

两个人吵了一会儿,老伴气嘟嘟地穿衣服下了楼,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老麦一下子觉得没趣了,他一个人搬了把椅子,坐到了楼廊上。这里说明一下,这里楼房的走廊很宽敞,又是露天的,据说海南好多建筑都是这个样子,所以每到下午,有风吹拂,这里很凉快。老麦坐在这里,一是为凉快(家里有空调,他不习惯),二是为忘掉烦心的事。他端坐在那里,眼前的视野很空旷。此时远处的日头,像个刚爆炸的原子弹,有大朵的蘑菇云堆积在那里,很绚丽。楼下是一片工地,前些日子还轰隆隆地在干活,此时轰鸣之声已经偃旗息鼓,四周静悄悄的,随着光线西斜,一切都变得缥缈、虚幻,仿佛是一场梦境才刚刚开始。

他就坐在金黄的光线里,人像个雕塑一样,一动不动。

2

老麦今年六十八岁,这个年龄要是身体好的话,能到处跑,可老麦不行,他身体有病。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上山下乡的时候,他去了内蒙古,后来到了一个铝厂工作,工作时候,那里环境不好,他肺部受了伤,好了以后,他的肺部总是有种灼烧感。

说起这个房子,开始老麦是愉悦的,房子位于海岛的东南端,是女儿自己选的,她来过两次,每次回去跟他们打电话描绘这个房子如何如何好,为此老麦跟老伴商量,借给了女儿二十万。到了收房的时候,女儿工作忙,来不了,就让他们老两口来把房子收一下,顺便来这里度假。老麦本以为夏天到了海南,会热死人。可真正到了以后,发现这里确实不错,大片的原始森林围绕着小区,尤其是到了夜晚,潮湿的风吹着,椰林摇摆,简直就是世外桃源。

房子位于九楼,从他坐着的这个角度,既可以俯瞰小区全貌,又可以远眺天地尽头,也就是说那几天老麦活得很滋润,忘了很多糟心的事和人,心想这么好的环境,要是待下去,真可以得道成仙了。

可没想到,几天后新鲜劲过了,老麦变得有点无聊。无聊因为他找不到可以跟自己说话的人。小区里,都是天南地北的,说话口音南腔北调,他不爱跟这些人说。他老伴倒是无所谓,见了谁都是自来熟。

前几天有个四十岁的邻居,据说是个作家,每到下午五点左右,会从家里搬把椅子坐在走廊上,跟他一样看着外面的风景。那天老麦主动上去跟他聊天,大家都是外地人,很快就聊到一块去了。

作家姓刘,也是内蒙古人。问他是不是蒙古族,他说是汉族。刘作家告诉老麦,他已经来了两个月,他来这里是为了一部长篇小说,每天写到这个时候,就出来休息休息。

说实话,老麦喜欢这个比自己年轻一些的人,这个人精明且善解人意,跟他聊天是愉快的。可这样愉快交流并没有持续多久,刘作家的小说写完了。

刘作家走的那天,送老麦一个礼物,就是一个小型的评书机。他说:“这个评书机,既能听评书,也能听广播,你一个人待在这里解解闷。”

刘作家走了,这层楼显得更加空空荡荡。

远处的光芒变得晦暗不清,用不了多长时间,那轮红红的夕阳,会隐没到大海之中。老麦打开评书机,单田芳嘶哑苍老的声音,在走廊里回荡着,这部书是《水浒传》,老麦已经听到了“三打祝家庄”。老麦一边听着一边想老家的事,这个时候在老家,他会干什么?肯定是会去小区对面那个公园里转转,那个公园真是热闹,有老头老太太打扑克的,有跳广场舞的……他从广场出来,再去趟不远的菜市场,菜市场里买的东西很实惠,尤其是傍晚时分,那里的菜便宜得快跟白给一样……

幻觉中,老麦觉得自己真的置身于老家的街头,他兴奋地抖动着双腿,电梯的门响了一下,老麦这才将意识回到了现实。

眼前已经漆黑一片,刚才的风景,彻底沉没到了黑暗中,仿佛就是一刹那的事。

老伴一步踏入楼道,楼道的声控灯一下亮了。

灯光中,能看出来,老伴的脸上很兴奋,像抹了油彩,她快步走到了老麦的近前,笑嘻嘻地说:“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老麦没听清他老伴在说什么。

他老伴一把将他的评书机关了。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

老伴说:“房子有人要租了。”

3

租房子的是两个女孩,是瘦弱的南方人,看样子也就是二十出头,两个女孩说她俩是广西人,相伴出来打工的,她们就是想在这个小区合租一套房子。

说实话,老麦对这两个租房的孩子是满意的。女孩爱干净,她俩一看就是正经人,租房子也不会出什么乱子。谈价钱时,老麦的老伴出的价是三千五,两个女孩面露难色,她们说刚来海南打工,身上也没带多少钱,能不能三千?两个女孩看上去怪可怜的,老麦就用眼睛看老伴,只差五百嘛,不行给她们让一让?

老伴的眼睛并没有看他, 她的注意力全在这两个女孩身上,她跟这两个女孩说不是不给她们让,是她也没办法,房子是女儿的,女儿还背着不少房贷……车轱辘的话说了半天,老麦几次想插话,可话就在嘴边,就是插不上话,他搓着手,在一旁干着急。

后来,是老伴先让步了,她说你们俩先回去,房子不是我们的,我打电话问问女儿,她说能租,我们就租。

老麦终于嘘了口气,看来离回老家的日子不远了。

送走了两个女孩后,老麦就跟老伴说不就让五百,先租出去,空着也是空着。

老伴白了他一眼,“你倒是大方,差的五百,你给补呀?”

老麦说:“你这是什么话,这个月租出去,它就是钱,租不出去,你这房子还不是空着,我看那两个孩子挺好的,人也干净。”

老伴不再跟老麦说话了,她在手机里找到了女儿的电话,老麦坐在一旁竖着耳朵听着,让老麦没想到的是,女儿坚决不让步,她说这是什么小区,是高档小区,本来三千五就够少的了,居然三千,空着不租。

老麦一下激动了,他站起来跟老伴抢电话,他要跟女儿说,老伴拦住他,把电话挂了。

老麦跳了起来,他要给女儿拨回去,老伴就说:“没用的,你还不了解你姑娘,她把钱能攥出水,这是五百呀,一年得多少钱?一年就是六千,你姑娘能舍了六千吗?”

“你的意思,咱们就继续住下去?”

老伴点点头:“对呀,什么时候租出去,什么时候走。”

“要是租不出去呢?”

“怎么可能?”老伴不想让老麦说丧气话。

那天晚上,那两个女孩打来了电话,老伴就把女儿的原话告诉了她俩,那两个女孩也不再说什么,压了电话。事实上老麦能看出来,老伴对这两个孩子也动了恻隐之心,可有什么办法,房子是女儿的,人家说了算。

老麦气嘟嘟的,连晚饭都没吃,一个人早早地睡了。

他梦见两个女孩又到了他家,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走着,边走边咯咯地笑着,老伴打开门,让两个人进了屋,然后把一张租房合同给了她俩,她俩在上面正要签字,突然刮起了一阵风,那张合同就飞了起来,老麦也跟着去抓,那张纸像故意在躲着他们似的,忽高忽低,一会在这儿,一会在那儿,四个人在屋子里转着圈地抓……

“你咋了?”老伴推醒了老麦。

老麦醒来后,看了下四周,老伴脸色有些愠怒,老麦在梦里张开双手,到处乱抓,以为他得了癔症。

外面已经天亮,溽热的气息已经从窗外浸漫进来,老麦身上的汗像蠕动的虫子,他实在睡不着了,就拿着毛巾,边擦脸上的汗,边走到阳台上,外面静悄悄的,茂密的林子偶尔传来几声鸟叫,除此之外,没有一点生气。

“你咋了,想什么呢?”

“能想什么?”老麦叹了口气,“还不是想着把房子租出去。”

4

老麦又找到了那两个要租房的女孩电话,打过去,问她们能不能把房价再提高一些,两个女孩倒是真诚,左一个大爷右一个大爷地叫着他,说她俩真没钱,这次出来打工,是背着家里出来的,接电话的女孩没说多久,就哭了起来,说他爸赌钱欠了一屁股外债,她要是不出来的话,他爸就有可能把她卖了。

压了电话,老麦的心口有点疼。

老伴准备出门,说是出门,其实就是找租房的。老麦观察过老伴,在这里,老伴没有一次提出想早点回去的话题,也就是说,她在这里待得很踏实。

“我跟你说个事。”

老伴的一只脚已经踏在门外,她问什么事嘛,快说。

老麦迟疑了一下,他说:“那两个孩子就差五百块钱,多好的孩子呀,不行,差下的房租,咱们给女儿补上……”

这个主意是老麦临时想出来的,只要他能回老家,五百就五百吧。

“你是不是疯了?”老伴的声音很高,“一个月五百,一年六千呢,你才赚几个钱,你不吃药了?你不生活了,替她们补?”

“不是替她们,是替咱们女儿。”老麦的声音压低了。

“替咱们女儿,你就更不能这样,以后要是让女儿知道,她会伤心的。”

老伴走了,屋子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这个主意既然老伴反对,肯定就无法实施,接下来没有别的办法,只有耐心地在这里待下去,等待租房的人。

过去和老麦夫妇经常聊天的,有山西长治的老两口,还有一个内蒙古通辽的老太太,就在前两天内蒙古通辽的老太太,跟他们告别,说这里夏天太热了,实在待不住,还是内蒙古的天气凉快。

老麦虽然没去过通辽,但通过这个老太太的话,闻到家乡的凉气,那里早晚温差大,只要站到树下就有凉风吹过来,这里呢,不开空调每天基本是一身汗,开空调的话,老麦就浑身疼,不舒服。

看着那老太太的表情,老麦说羡慕也行,说眼馋也可以,临走那老太太把一袋没喝完的奶茶粉送给他们,那天,他和老伴一直把通辽老太太送到小区门口。老太太平日里腿脚一般,可那天走得却是飞快,让老麦夫妇根本跟不上。

往回走的路上,老麦走得慢腾腾的,他老伴说:“你是不是羡慕人家回家了?”

老麦本来懒得跟老伴说话,可她要问,他就说了,“这人呀,跟大树一样,是哪的,根就扎到了哪里。”

他老伴说话像故意抬杠一样:“你怎么会知道,你不是这里的根?”

老麦觉得老伴的话说得很愚蠢,这是明摆着的答案,还用回答吗,他低着头,不再跟老伴说话了。

晚饭就是喝那个通辽老太太的奶茶,浓浓的奶茶味,让老麦的思路变得有点恍惚,有一阵子,他觉得自己已经回到了内蒙古,一时间凉爽的风正从北窗吹了进来,……恍惚是瞬间的,他马上发现风是从电风扇吹来的,他人还在海南岛,他有点泄气,他看了月份牌,那里清晰地显示着26日,按照原先的计划,自己离开这里整整一个月了,可笑的是,他走不了,他只能跟时间做着无休止的消磨。

5

老麦的老伴是个坐不住的人,没退休前是个老师,说起话来,有点喋喋不休。

她早看出来老伴待烦了,待腻了。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房子租不出去,他俩只能在这里继续待着。现在对她而言,与其在家里埋怨女儿的决定,不如多想办法把房子租出去。她每天第一件事,就是去物业,到那里找帮着代租的管家小李。小李是海南当地人,人看上去很精明,老麦的老伴跟他许诺,如果房子租出去,就给小李好处费500块。小李说大娘呀,这个你多想了,帮你租房是我们的工作,我们想办法帮你租出去。然后他又对老麦的老伴说了目前的困难,现在是夏天,在海南夏天租房是最困难的,因为天热上岛的没有多少人。

老麦老伴说,那什么时候人多?

小李说,这还用问,当然是冬天,冬天来这里度假的、过年的人很多,咱们这个小区离高尔夫球场这么近,估计到时候抢着租。

老麦老伴想说得等那么久啊,可她没说出来,她知道若是把小李的话告诉老伴,老伴的肺会气炸了。她催促小李,不用等到冬天,老家离不开人,能抓紧还得抓紧。

跟小李说完后,她就去门口保安室找小王,她发现租房的人,一般不会到物业去打听,为什么呀,因为那里需要手续费,再说进小区又是登记,又是出示证件,很繁琐,有的人为了省事,就站在门口保安室跟保安聊里面出租房屋的情况。

小王是个河北人,老麦老伴的祖籍就是河北保定的,出了门,七拐八拐地认老乡是个捷径,老麦老伴就认了这个小老乡。见了小王,老麦老伴还没张口,小王就问怎么不见大爷出来?

老麦老伴说,你大爷腿脚不好,走不了多长时间,就累得不行。

两个人就扯了些闲话,比如小区里前几天养的孔雀怎么不见了,小区里跳广场舞的被人举报扰民之类的,说着说着,老麦老伴就转入正题,她问这几天有没有外面的人,来打问租房的?

小王想了一下,他突然想起什么,说前几天有一个年轻人来问过房。

老麦老伴立刻来了精神,是什么情况。

小王回忆了一下,说,这个年轻人就在旁边的高尔夫球场的酒店上班,住在单位安排的地方,人多,不习惯,他就跑出来问问咱们小区租房不?

你怎么说?

小王说,我把物业小李的电话告诉了他。

老麦老伴一听,心里起了疙瘩,这个小李不实诚,他见了自己并没有提有这么个年轻人租房的事。于是她问小王,那个租房留没留电话,小王摇着头说没留。又一个希望破灭了,老麦老伴没办法,她把自己的实情跟小王说了,说到最后,她对小王说以后再有租房的,一定把阿姨的电话告诉他们,房子租出去阿姨给你500块。小王笑着说:阿姨你放心,大家都是老乡,这点事就算帮忙。

忙了一上午,眼见到了中午,老麦吃饭的点很准时,晚了,老麦就会拉长脸,借机跟她发火,最近老麦的火气大得很,一点就着,于是她急匆匆地跟小王告别,往回家走,到了家,见老麦的脸一点不长,反倒是笑吟吟地在打电话。

老麦老伴就进了厨房做饭,老麦的电话打了有二十分钟,老伴能听见老麦笑呵呵的声音一直延续着。

老麦压了电话,她就问老麦:是谁的电话,至于高兴成这样?

老麦走到厨房的门口,说是满堂。

老伴从来没听过老麦有个叫满堂的朋友,正诧异。

老麦解释说,是他本家的一个堂弟,也姓麦,小名叫满堂,官名叫麦什么了,你看我这个脑子,刚才还记得,现在又忘了。小时候在农村我俩关系最要好,后来上了学,进了城,就没了联系。你知道吗,人家现在可是海南的大教授。

“教授?咋以前没听你念叨起?那他咋想起跟你联系的?”

原来满堂的女儿也在北京,跟老麦的女儿两家经常有来往,女儿担心父亲在海南孤单,就把这事跟满堂女儿说了,满堂女儿给他父亲打电话,说大爷也在海南,满堂一听,有点激动,拿起电话就给老麦打过来了。

“他让咱们去趟他家,坐几路车,怎么走,我都记好了。”说完,老麦递给老伴一张纸条。

“啥时候去呀?”

老麦搓着手:“明天哇,明天一大早咱们就坐车走。”

......

全文见《草原》2022年4期

拖雷,本名赵耀东,1972年出生。曾在国内文学期刊发表小说一百余万字。有作品被《小说选刊》《中篇小说选刊》转载。著有小说集《为谁演奏》《饥饿之年》,长篇小说《寻仇记》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