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曾祺给鲁迅作注
汪曾祺对鲁迅小说里的一些用字非常欣赏,譬如《高老夫子》这篇小说,汪曾祺引用了这几句:“我没有再教下去的意思。女学堂真不知道要闹成什么样子。我辈正经人,确乎犯不上酱在一起……”并评论说:“‘酱在一起’大概是绍兴土话。但是非常准确。”这个例子,汪曾祺在几处谈及,可见印象深刻。
此外,他还试着为鲁迅小说一个用字作注,表现小说中语言的重要性。他先引用小说《祝福》中的一节:“他是我的本家,比我长一辈,应该称之曰‘四叔’,是一个讲理学的老监生。他比先前并没有什么大变化,单是老了些,但也还未留胡子,一见面是寒暄,寒暄之后说我‘胖了’,说我‘胖了’之后即大骂其新党。但我知道,这并非借题在骂我:因为他所骂的还是康有为。但是,谈话是总不投机的了,于是不多久,我便一个人剩在书房里。”引用不少,是为了显现其中气氛。
对于最后一句中的“剩”字,汪曾祺认为:假若要编一本鲁迅字典,这个“剩”字应该进去。条文如何写呢?汪曾祺试着写记:“剩,是余下的意思。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孤寂无聊之感,仿佛被这世界所遗弃,孑然地存在着了。而且连四叔何时离去的,也都未觉察,可见四叔既不以鲁迅为意,鲁迅也对四叔并不挽留,确实是不投机的了。四叔似乎已经走了一会了,鲁迅方发现只有自己一个人剩在那里。这不是鲁迅的世界,鲁迅只有走。”
汪曾祺对作家语言极为看重,写过不止一篇谈论文章。通过鲁迅一个字,能写出一则注释,他自己对语言的运用,自然有极多传神之处。这是我们喜爱其作品的要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