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对谈:历史强音与时代新姿(节选)
来源:《解放军文艺》 |  黄传会  徐剑  丁晓平  钟法权  张子影  兰宁远  佟鑫  2021年10月14日07:56

军旅报告文学一直是中国报告文学的一支劲旅。由于军旅题材的独特性、生动性、复杂性和神秘性,往往会对读者产生巨大的吸引力。从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开始,军旅题材的报告文学就从来没有沉默过,特别是近年来,随着军旅报告文学创作队伍的扩大和文学探索的深度、广度的加大,军旅报告文学的影响力、艺术高度和文学价值也得到了大幅提升。王宗仁《藏羚羊跪拜》、黄传会《“北斗”璀璨》、徐剑《永远的军姿》等一系列短篇精品力作的陆续问世,不仅给军旅报告文学创作扩大了“战果”,也给当下中国报告文学增添了耀眼的亮色。

随着新媒体的强势崛起,报告文学的传播方式、受众的阅读习惯也在悄然改变。也许那些篇幅精短、结构精炼、故事精彩、语言精到、思想深邃的短篇报告文学作品,更加适合人们快节奏的生活和阅读需求,因而越来越受到读者的青睐。面对现在娱乐多元化的时代,报告文学作品很多,但精品短篇报告文学却不多的情况,军旅短篇报告文学能否发挥冲锋陷阵的作用,异军突起,率先在短篇报告文学领域创造一个亮丽的风景线?七位报告文学作家就军旅题材短篇报告文学发表了真知灼见,并以此为致力于短篇报告文学创作的作者们以启迪。

佟鑫:在实现中华民族复兴、强军兴军的伟大征程上,短篇军旅报告文学作品以丰厚的创作成绩和火热的实践充分表达了礼赞英雄、讴歌祖国的情感,并以“轻骑兵”的姿态不断做着创新和突破的尝试。请大家为军旅题材短篇报告文学做一个总体评价。

徐剑:在这九十三年的历史时空里,金戈铁马,烽烟遍地,从土地革命战争到红军万里长征,再北上,抵达延安,到抗日第一线,最后到波澜壮阔的解放战争。其实,我们的先辈作家给中国的军事报告文学留下了很多佳作,只是在这浩瀚的文学之河里,被时间巨流淹没了许多,也被岁月忽略了很多,因此,我们在上溯时,便有些断裂了,只能把这九十多年的中国军事短篇报告文学的书写,简而言之,落到了一到两篇之上。

若我们来梳理一下,其中短篇军事报告文学我觉得可以往前一直推到一九三六年十月,红军到延安之后,发动所有参加过万里长征的人,能写的都来写长征纪事,就有了丁玲主编的《红军长征记》,它是以口述笔录的方式来写自己经历过的长征。可以说这是一次集体书写,几百人,千人甚至上万人写就一本红军长征记,这是中国军事报告文学中最早的红色题材的报告文学。

到了抗日战争年代,有很多记者也写了许多精彩的报告文学。在太行山里,八路军的一二九师、一二七师,前方记者发回《解放日报》的文章,其中不乏优秀的报告文学之作,比如像孙犁写的《白洋淀纪事》。所以在这条历史长河中,追溯起来的话,中国的短篇军事报告文学源流从未断过。也有一些可圈可点之作。文章,乃经国之大业,不朽之盛事。曹丕这句话,将文以载道提到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它与《左传》襄公二十四年所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一脉相承。而立言,给文学赋予一个至高无上的地位。在九十多年中国革命战争的历史时空之中,短篇军事报告文学,现在数来数去,姑且不说我前面提及的那些作家,只一篇,《谁是最可爱的人》就成了百年不朽之作。其实魏巍的这篇文章是他当年在抗美援朝战场上做记者时写的一个通讯,严格意义上讲,可以说是报告文学,也可以说不是。说它不是报告文学,因为就是一篇军事特写,文中许多报告文学要素还没有体现出来。打了将近三年的抗美援朝战争,我们没有留下最好的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却留下了一篇《谁是最可爱的人》。这篇报告文学,它鼓舞、激励了一代又一代的中国人。因此这篇军事题材的报告文学和后来徐迟先生写的《哥德巴赫猜想》,一个是军事的,一个是科技的,成为中国报告文学的两颗双子星,两座巅峰。

当然到了和平年代,也有不少好的报告文学作品,如吕兴臣写的《南京路上好八连》,这都是短篇军事报告文学的高峰之作。但是,我以为,若从一个全要素的角度评判短篇报告文学,虽然《谁是最可爱的人》一度达到了洛阳纸贵,一文成就一个作家的境地,但依旧是白璧微瑕。因为作者是写于抗美援朝的前线,他就是在烽火硝烟里,在异国雪原中,在炮声隆隆的坑道,就着油灯写出来的作品。可能是匆匆落笔,而非徐徐道来,可能是卞急迫切的,而不是从容坦然的,所以这篇报告文学纵使得到了历史和时间的检验,但也是可圈可点与乏善可陈之处并存的,偶有瑕疵。

至于吕兴臣的《南京路上好八连》,实际上就是后来的话剧、电影《霓虹灯下的哨兵》的前奏。因为有了这篇报告文学,促成了霓虹灯下哨兵这一出戏、一部电影的诞生。这部戏让南京路上好八连成了那个时代的偶像,成了那支军队在和平年代里最好的写照。南部边境作战中,也留下了几篇比较好的报告文学。我觉得,评价那个年代的报告文学,有几个坐标,一个是红色军事文学的坐标,另一个是东方文学的坐标,还有一个就是人类文学的坐标。假若说我们用这三个坐标来评价当代短篇军事报告文学,我觉得近一百年里和两千年前相比,《谁是最可爱的人》和《南京路上好八连》再与司马迁的和那些先秦以前的名篇相比,毋庸讳言,还是有相当大的距离。

钟法权:我军文学创作队伍始终保持着强劲的势头,文学创作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在短篇报告文学的创作上同样成绩斐然,涌现出了不少优秀作家,产生了不少的优秀作品,这些优秀的短篇报告文学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对文化强军无不起到了积极的作用。从新中国成立至今,短篇报告文学的发展,大致可分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为短篇报告文学的早期萌芽阶段。一九五一年四月十一日,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在《人民日报》刊发后,很快引起上至中央领导人下至普通百姓的交口称赞,让人读后无不催人泪下,引起强烈反响,开启了军旅短篇报告文学的先河,拉开了军旅题材短篇报告文学的序幕。接下来相继产生了诸如《万炮震金门》《志愿军一日》以及巴金的《会见彭德怀司令员》、吕兴臣的《南京路上好八连》、方纪的《挥手之间》、吴伯箫的《歌声里的回忆》等等无不都是那个时期艺术性较高、影响较大的经典之作。第二阶段为改革开放的成熟期。进入改革开放之后,在军队从事记者或新闻干事工作的钱钢与江永红率先抛出了《蓝军司令》、袁厚春写出了《百万大裁军》、所国心与董滨共同创作的《两百个将军同一个故乡》等一大批新颖厚重之作,他们以弄潮儿的姿态,立于潮头之上,快速地反映现实,讴歌改革,因而在全国频频获奖。继这一批作家之后,又相继产生了像写青藏系列的王宗仁、写二炮系列的徐剑,以及孙晶岩、邢军纪、刘业勇、马继红、曹岩、江宛柳等一大批长中短都十分擅长的报告文学尖兵。尤其是王宗仁推出了《日出昆仑》等“青藏系列”,短篇报告文学《藏羚羊跪拜》可谓王宗仁书写青藏作品中的一颗璀璨明珠,短篇报告文学中的翘楚,其传播之广、受读者喜爱之深、影响之久出乎人们的想象。第三阶段为改革强军时代。在这个正在进行的阶段,同样产生了不少优秀的作家和作品,徐剑专心为导弹部队树碑立传,在写出《鸟瞰地球》《大国重器》等大部头作品的同时,短篇报告文学《永远的军姿》同样反响不俗。我对报告文学有一种虔诚的热爱与创作冲动,创作的长篇纪实文学《陈独秀江津晚歌》《张富清传》和短篇报告文学《雪莲花开》《生命的突击》等在艺术性和思想性上都追求高度融合。李骏的《士兵的母亲》、李燕燕的《青藏线六十年》、丁晓平的《一块白手帕》等作品,无不都是改革强军涌现出来的优秀作品。这个时期的作家不再是新闻记者,其作品已经完全从新闻要素中脱离出来,思想性、文学性、故事性、历史性和艺术性更加浓厚。无论是早期还是中期,无论是改革开放之后还是改革强军的新时代,所产生的作家和作品,都表现出军旅报告文学作家的可持续的强劲势头,代代相传的可持续发展的广阔前景。

兰宁远:新中国成立后,军旅题材的短篇报告文学一直是文学界一道独特的风景,从新中国成立初期一直到改革开放前,出现了大量脍炙人口的作品。所以,可以说,每一个历史时期,每一个重大事件,都有军旅报告文学的热情参与和助力,成果丰硕、深入人心,很多名篇佳作更是人们耳熟能详。这些优秀作品,与时代同频共振,在一定时期内,也成为当代报告文学中的一道独特风景,不仅仅是一类特殊的题材,更深刻地表现了我军现代化建设的历程及其当代中国军人的精神内涵。

但是,近些年由于多种原因,致使短篇报告文学的创作呈现下滑趋势,作品数量和质量都有所减少。主要原因,我认为第一是作者队伍。成熟的作家更多地关注鸿篇巨制,写长篇的作品,或者转向其他体裁的创作,而年轻的作者从视野和笔力都还有所欠缺,致使创作队伍萎缩。第二是部队变化大,新时期军队的特点是现代化、信息化,军队改革后,这种变化更是日新月异,写作者没有足够的科技知识,长时间的生活体验,驾驭起来比较困难,所以,很多作者放弃了写作。第三,随着部队现代化程度的提高,高新技术成为未来战争的主要竞争手段,而如何处理好保密的问题,如何把握公开的程度,也成为困扰作家的难题。

张子影:回首军旅题材的报告文学,特别是短篇报告文学,伴随着人民军队的成长发展历程,呈现如星光闪烁般的辉煌存在。从战争年代的战地油印小报,到后来的军兵种报纸,短篇报告文学呈现出“短(篇幅精短)、平(平易通俗)、快(快速反应)”的优良品质,使得它长期以来一直是官兵乃至全国人民喜闻乐见的文艺表达中极其重要的一种形式。

军旅题材的报告文学,自从它产生的那个时刻开始,就一直是以一种鲜明的形式存在,它所涉及的领域、传达的内容信息、塑造的人物故事以及文本表达方式等,至少在一个或者多个层面上显示出它的独特和不同凡响,战场、历史、军人、铁血、牺牲、正义、无畏、壮丽等等,使得这一类别的报告文学作品天然拥有诸多优长元素。那些优秀的军旅短篇报告文学中,军旅作家的作品占了绝大多数,这些作者来自军队,扎根在军队,历经多年军旅生涯的浸润和淬炼,他们的眼睛、思想、体验甚至呼吸都天然充满着军队和军人火热与炽烈的因子,既能磅礴汹涌,又汩汩生情。文学与身份息息相通,文字与作品水乳交融。

许多脍炙人口的优秀作品,将一个个生活瞬间或者一幅幅现实场面的触动心弦,或者怦然心动,真实鲜活地呈现,定格,并且绝不会因时间的流逝淡化而去,反而常读常新,念念不忘。可以说,伴随着每一代年轻人成长的这些优秀作品,成为他们人生最光明的指引。

丁晓平:军旅题材短篇报告文学是一个非常丰富且有着显著地位的领域,因为缺少文学界尤其是评论家们积极、强烈和持续的关注,因而被人们所忽视和专门研究。再者,短篇报告文学因其篇幅短小,属于报章型报告文学,它主要呈现于报纸的副刊,有时又多以散文的面貌出现或与其重叠,也导致人们在文体的界定上出现误区。比如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当年发表在《人民日报》第一版上就是以“战地通讯”的形式出现的。所以,从学术上来讲,军旅题材报告文学无论从数量规模,还是质量影响,以及作者队伍来说,整体上来看都是洋洋大观,可圈可点。

佟鑫:军旅题材短篇报告文学有着辉煌的过去和成绩卓著的现在,这种独特的文学样式之所以能够发展到今天,并且呈现出蓬勃发展的态势,一方面与读者和时代的需要有关,另一方面也与它自身的艺术魅力有关。下面请各位老师谈谈军旅题材短篇报告文学的优长。

徐剑:“短篇军事报告文学的优长”,这个问题提得很有意思。短篇军事报告文学,从某种意义上就是诞生于阵地,诞生于硝烟弥漫的坑道,诞生于一场大战的前夜,抑或诞生于大战落幕之后。我们坐在篝火前讲战事,诉说这一场战争的过程,高潮,成败与始末。然后,即刻把它记录下来,以短小、简要、快捷的方式把它呈现出来,这个作用,非短篇军事报告文学莫属,它就像美术写生的速写一样,是一幅战地文学速写。

战地的速写,它就是要快。用中国传统文学语言中那种简洁凝练笔法,寥寥几笔,神韵兼具,留白干净,在短时间内成篇,甚至它就要短,越短越好。其实《谁是最可爱的人》《南京路上好八连》都有点儿长了。我曾读过很多国外短篇军事报告文学,发现了它们很多的优长,其中有一个二战时的苏联犹太裔作家伊萨克·巴别尔,他写的《骑兵军》堪称世界级的短篇报告文学的精粹之作。

《纽约时报》以及多国的报纸,诸如巴黎的报纸等等都对他的作品发表了评论,其中《纽约客》杂志在评价伊萨克·巴别尔的《骑兵军》时,更是把它抬到了一个巅峰地位。这种报告文学是电报式的文学,是站着写就的报告文学。伊萨克·巴别尔的战地文学,有时就是记一个战争的场景,有时就写一个战争的片段,有时就写战争的一幕,或者有时就写战争当中的一个人。他的笔触,既有前方又有后方,既有军人又有百姓,甚至就在写一匹战马,一只战时村庄中的白鹅,写一个战后的黄昏,文学叙事极棒,是特棒的战地文学。

我从这个意义上来谈短篇军事报告文学的优长,是想说它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轻骑兵,才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匕首、短剑。它不是重剑,不是重器,不是滚滚而来的铁骑,跟着风尘而来,更不是像一支装甲部队一样洪流滚滚。它不会写正面强攻,只会一次迂回;它不会写战争的全景照摄,只是在写一个断面,写一个切口,写一个人,写一个片段,这就是它的特长。它可以电报的方式从前线发回,但这些东西留存下来,就很可能成为人类精神文学和人类英雄文学的侧影,或是落照。

我讲了战争非虚构的短篇谈及伊萨克·巴别尔,还想回溯司马迁。司马迁写战争的场面,写垓下之战,写鸿门宴,写荆轲刺秦,写豫让刺赵襄子,都是寥寥数笔,白描式的写法,但读起来,给人精彩绝伦之感。特别是其中细节的描写。读者可以把篇目忘记,可以把场景忘记,甚至把人物忘记,但是你会把细节记住。这就是伟大的作家,其实伟大的作家最擅长的就是以短篇之短,仍以一个、两个、三个,甚至四五个精彩的细节,构成了一篇最精粹、最伟大乃至最巅峰的短篇军事报告文学。

所以短篇军事报告文学的优长,一言以蔽之,它就是轻骑兵,是匕首,是短剑。它的优长就是短平快,就是又短又快又好又优,又能打动人。既能鼓舞士气,又能触动人们的精神之魂,令人过目不忘,这就是它的优长,也才能在人类的长河中留存下来。如果让我再说一个作家的话,那么茨威格的《人类的群星闪耀时》,也是一部十分优秀的短篇报告文学,尤其是他笔下的那些战争描写,值得我们认真一读。

兰宁远:新中国的成立是从战争中走来的,所以,战争故事、军旅生活、军人的形象一直是报告文学作家关注的焦点,也是读者期待了解的世界,加上当时全社会所弘扬的主流精神和价值观,作者和读者之间有着一种天然的默契,作品很容易深入人心。短篇报告文学往往是集中讲一次战役、一次演习、一支部队或者一位英雄,所以对作家来说,可以短时间内挖掘到所需要的素材,找到心灵的共鸣,所以,创作具有灵活性和自由度,而且更加便于聚焦。而对读者来说,短篇报告文学也比较符合读者的阅读习惯,更容易走进读者和部队官兵中间。

改革开放后,随着传播手段的增多,短篇报告文学恰到好处的容量、矛盾集中的故事、个性鲜明的人物,更加适宜于改编成广播、电影、戏剧作品或者是连环画,进入中小学的课文之中,这就拓宽了作品传播的渠道。就当下新媒体而言,也更利于短篇报告文学的传播。其实,从新世纪之初,报告文学就进一步被边缘化,评论界更有报告文学“枯竭”“消亡”“尴尬”之说,但直到现在仍有一席之地。在新媒体时代,每天人们被信息浪潮席卷,内心或许更渴望深度的阅读。短篇报告文学符合这样的阅读心理和传播规律,把新近发生的事件、现象解剖给读者,去伪存真、启人心智。应该说,短篇报告文学应该充分发挥这样的优长,在新时代的沃土里多出优秀作品。

钟法权:军旅短篇报告文学之所以受到广大读者的喜爱,原因和因素很多,但主要集中在以下三个方面:首先是军旅题材的短篇报告文学不是隔岸“观火”而是紧贴时代,无论是魏巍的《谁是最可爱的人》、吕兴臣的《南京路上好八连》,还是钱钢与江永红合作的《蓝军司令》,无不都是记录刚刚发生的历史,与时代的脉搏一起跳动。其次是军旅题材的短篇报告文学具有轻骑兵的特色,鲜明的特点在于,短促、快捷、直击人心,让人过目不忘。三是军旅题材的短篇报告文学具有艺术小品的风格,一个画面、一个场景、一段对话都极具经典,给人以文学和艺术的享受。最为重要的是,军旅题材的短篇报告文学,它以有限的篇幅,适应、满足了信息时代人们的快捷生活,在较短的时间里,让人们及时了解一个时期的重大历史事件,和一个阶段社会普遍关注的热点问题,给人以阅读的快感和知识的收获。

佟鑫:随着时代的发展,中国社会和军队相应进入了新的历史发展阶段。新的发展形势、新的科学技术、新的军队建设、新的作战理念、新的国际形势和任务,赋予了我们新的军旅生活经验,面对新课题、新常态,我们该如何进行新的军旅经验的书写,如何塑造新的军队和军人形象?

徐剑:当我们已建党百年,我们这支党领导下的人民军队,已经今非昔比,它正向世界一流的现代化军队迈进。当代军人的结构、成分和素质变化,与过去相比,可以说是天壤之别。如果说过去陆战之王以坦克进攻为主体,三百米阵地以赳赳武夫的血刃相搏来赢得胜利的话,那么当前无人机、巡航导弹代表的远程制导精准的出击,则代表着工程师士兵战争模式的降临,它大大地改变了战争状态。陆战之王成为明日黄花,已经没有了战略纵深,没有了前方,也没有了视为战略支撑的大后方。战争的大幕一旦揭开,就是一场立体的、空间的、多维的、全域性的数字化战争。因此从某种程度上说,就是一场工程师们之间的战争,就是智者的战争,最后比拼的,不仅仅是高科技的武器装备、智能化的武器要素和体系,而是掌握这些武器的高素质的人才,比的是谁的军队智慧更优,谁的兵器科技含量最高。实际上打的是科技之战,是人类智慧之战。

所以我们对当代军旅和当代军人的书写,一定要有前沿眼光,有未来眼光,有世界眼光。不能再拘泥于过往艰苦年代的血肉相搏,诚然我们确实需要这种勇敢的意志、斗志,确实需要这种坚强,也确实需要这种英雄时代,但是更需要的是一种智慧的比拼。其实智慧的战争,才是人类战争的最高境界,才是新时代军旅生活书写的辉煌篇章。这就对我们短篇军事报告文学的书写提出了前所未有的挑战,就是作家如何了解战争,如何熟悉兵器,如何熟悉战争的态势和变化,这对作者、对作家都是一个前所未有的挑战,风险与希望同在。八面来风书写战争,就得具备与这种高科技战争相匹配的素质。一如我过去常说的,那么你得兼具多个“半”。

首先,你应该是半个科技专家。对高科技的奥秘,对高科技的发展趋势应该了然于胸。不懂得空天一体化作战,不懂得卫星,不懂得网络,不懂得情报,不懂得外层空间,那你肯定是把握不了未来的战争,那作家的眼睛就是“瞎”的,就会有文学雷达的盲区。

其次,你还必须是半个“军事家”。所谓的半个军事家,就是在了解历史上的战争态势,具有一种全局性、世界性的军事眼光。知道人类战争已经发展到什么阶段,会遇到什么门槛,跨过这个门槛,人类又将面临什么?毫无疑问,未来战争一定是诡谲多姿的,一如游戏里的星球大战一样,带着魔幻色彩的。让人无法预料和把握,可能就在短短的几个小时、几天之内,战争胜负已经决出,甚至会在顷刻之间,就决定人类的命运和走向。所以,你必然要成为一个军事家。

再次,你必须是半个哲学家,具有哲学家的襟怀。哲学家思考人类从何处来,又将向何处往?战争哲学亦然,从何处起战,又到何时止战,战争就是政治的继续,人类同在一个生命的共同体里,不同的制度、社会、种族和谐相处,不要有战争,这是千年哲人的思想和祈盼,因为战争,对人类是一种极大的毁灭。但是人类没有战争的日子很少,这就是一种悖论,战争留给人类的创伤,二十年、三十年,甚至一个世纪也医治不了,比如二战到现在已过去八十多年,但是给人类带来的创伤还久久无法治愈。所以当你作为一个哲学家,作为一个书写战争的哲人时,你必然要用自己思想的光芒,把战争照亮,把战争的亲历者、后来者照亮。

最后,你须是一个知兵之人,要与现在的年轻军官和士兵们同呼吸,共命运。一定要知兵,要了解他们的生活环境、成长背景、教育背景和从军背景,没有作家与士兵的代沟,知他们所思所想,所爱所恨,所忌讳,所追求,这样才可能塑造好、写好当代军人。我觉得具备了以上这四条之外,还有一条十分重要,还必须有文学家的风采、风范、风度。何谓文学家的风采?那就是需要你懂得文学书写的黄金律,这条黄金律就是书写人的使命尊严荣誉牺牲爱情死亡与重生。

可以说所有人类优秀的文学作品,都无一不是对这条黄金律有一种致敬性的书写,那就是对情感、对生死、对命运、对使命荣誉尊严、对生存状态的书写。在对未来战争和未来军人的塑造上,还是离不开人类文学书写的黄金律,特别是军人勇敢刚毅的英雄气质,军人的尊严与荣誉和军人那种深深的大爱。如果你不从这些方面下功夫,不从这些方面去书写,那么最后你完成的可能仅仅就是某个局部,某个团体,某个地域性的,某场战争的书写,而不是全人类的命运的书写。

所以说短篇报告文学,它最精彩、最灿烂的篇章是什么?就是战争题材,是战争文学。现当代题材最好的报告文学,凡是把军事这个标签赋予它的时候,它一定是战争的记事,它一定是战争的书写,它一定是战争文学。所以我觉得只有瞄准未来的战争,只有写这些参与战争准备的人的故事,塑造当代最美的军人,才能写出当代最精彩、最好的军旅报告文学。

兰宁远:以文学方式讴歌时代、礼赞军营、关注现实、塑造人物,是军旅报告文学的传统。相比战争年代而言,和平年代的军队,工作和生活状态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高科技局部战争成了未来战争的方向,科技强军成了时代的主题,高素质人才成为军人的主体,如果作家还是停留在过去的战争文学的印象中,是很难写出好的作品的,也不能反映出真实的军旅生活状态。所以,书写新的军旅经验、塑造新的军人形象,最主要的是要做好三件事:第一,关注军旅变化,及时走进部队,积累必要的军事和高科技知识。第二是深入生活,了解当下军人的特点,特别是在价值观多元化的新时代,懂得他们的选择。第三就是找到自己独特的表达方式,用一种创新的艺术手段和语言来讲述军人的故事。

还有,在聚焦强军兴军的同时,反映抗击疫情等非战争军事行动、关注军队参与扶贫工作、讲述军营故事等各条战线、各个领域持续发力,以文学视角展开观察、记录和思考,也是应当及时关注和书写的主题。

钟法权:我们正处在一个世界前所未有的大变局之中,中国的改革像长江奔流滔滔不息,在如此伟大的时代,需要作者以变革的思维、变新的手法,记录我们这个伟大的变革时代。如何及时书写新的军旅经验,古语讲,文无定法,这就需要处理好两个关系:一是保持中国文化传统与借鉴吸收西方先进文学手法的关系;二是保持中国东方独特意韵与学习借鉴西方现代意识流派的关系。一九六四年,毛泽东在中央音乐学院学生的一封信中,批示:“古为今用,洋为中用”。也就是说批判地吸收外国文化中的一切有益的东西,为我所用。当前,军队改革产生质的变化,整个军事指挥机关的体制也不再是过去的三总部,所有的装备都嵌入了信息化,军队的人员结构也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过去目不识丁靠勇敢精神和经验打仗的指挥员已经不复存在,就连战士也都是初中以上文化程度,面对如此革命性的变化,我们作为时代的记录员,如果一味地沿用老的经验、老的思维、老的手法、老的语言去呈现我们波澜壮阔的军队改革,不仅不会受到广大官兵的喜爱,还会受到官兵的嘲笑。什么是新的经验呢?一是不要反客为主,带着固有的观点去讴歌我们当下的军旅生活,要真正深入生活,在官兵当中去感受去发现;二是不要为了主题而主观地去编写故事,要从官兵献身强军的事业上获取闪光而又感人的东西,经过艺术的加工提炼成为真金白银;三是不要带着观点去写作,要通过原汁原味呈现当今官兵精神风貌和内心世界的能力来讴歌官兵的强军壮举。正如李炳银《张富清传》序言中所说的那样,作者少有铺陈、少有渲染、少见解释,只有素描般的用笔。从头至尾,作者像旁观者一样,不议论,不评价,只是充当了一台摄像机的角色。无论是枪林弹雨的战场,还是大漠戈壁的征程;无论是深藏功名向深山,还是初心永恒担道义;无论是置身贫困的农家,还是迎接黎明的曙光;无论是困局坚守永向前,还是为民修路攀绝壁;无论是病痛的折磨,还是大爱与亲情;无论是最后一站,还是本色一生;无论是山水的壮美,还是大自然的清香……一幕幕拉近的镜头都好比让读者置身4D影院一般,能够触摸到生活的温度与质感。作品传递给读者的,是直观的情节、生动的场景和鲜活的情结,读者从中亲耳聆听人物原声,直接追逐他的人生轨迹,感受他的初心跃动。这样的创作手法,让阅读有了现场感和亲历感,人物因此而看得见、摸得着,读者也因此有感觉、有温暖,不知不觉中产生了好感和亲近感。

一篇成功之作,必有过目不忘的典型人物。塑造新的军人形象,必须了解当下军人所思所想所为,如果我们还用传统的老套路、老眼光、老思维去塑造新的军人形象,那一定会像一个蹩脚画家那样,是画虎画皮难画骨,或者是画虎不成反成犬。要从过去高大全式的英雄人物形象塑造中走出来,当今的军人虽然传承着不怕苦、不怕死的精神血脉,但他们又有别于过去的军人,他们有知识、有文化、有追求,譬如在高原驻训时,他们抺防晒霜,戴防紫外线的墨镜,有条件时可能到餐馆里改善一下生活,享受一下人生,在一些问题的处理上,不会委曲求全,因为他们有学识、有本事、有能力,不再害怕转业。如果我们还把当今的军人塑造成为魏巍《谁是最可爱的人》中的马玉祥一样的英雄形象、《蓝军司令》中典型形象王聚生,不仅造成了人物形象的雷同,而且也不受当今官兵待见,那么这篇作品即使发表了,也只能是过眼云烟。新时代的军人形象,一定是饱含新时代的气息,也许他是一个看似不太强壮的白面书生,也许他是一个不太热衷操枪弄炮却酷爱网络的键盘高手,也许他是一个不拘礼节不畏权贵爱提意见爱推陈出新的改革者,如此等等,不一而足。只要我们不带框框、不定标尺、不设套路,以新的视野、新的创作思维、新的表现手法去勾勒典型人物,像素描大师那样笔笔见筋骨,就一定能够塑造出符合改革强军新时代的新形象。

黄传会:强军兴军的号令,为军队扬起了前进的风帆——这是一次革故鼎新的启航。

全军上下聚焦备战打仗,从浴火重生到气贯长虹的征途上,大跨步地前行。短短几年,军队的面貌、官兵的素质发生了质的飞跃——这种飞跃让我耳目一新,振奋无比!

在相当长的一个时期里,军队作家对这支以农民为主体的军队,发出了各种调门的浅吟低唱或高亢呐喊,评论界将这类军事文学称为“农家军歌”。面对当下波澜壮阔的新军事变革,壮士断腕,换羽新生。这期间将会演绎出多少精彩的活剧,碰撞出多少鲜活的故事,“农家军歌”迎来了新的机遇和挑战。

我在创作中国海军也门撤侨的报告文学《大国行动》时,曾经深入临沂舰、潍坊舰、微山湖舰生活。

青春朝气,洋溢在海军官兵的眉宇间。你随便问问普通的官兵出访过哪些国家,有的回答七八个、十几个,多的二十几个。他们可以随口说出一片片陌生的海域,一道道著名的海峡。海军编队走得越远,年轻官兵的视野越开阔、胸襟越宽广。

临沂舰舰长高克被称为“金牌舰长”,拥有包括航母在内的海军七种舰型舰艇工作经历,接受过航空兵专业培训,参加了中俄联演。二〇一五年,高克奉命率领正在执行第十九批亚丁湾护航任务的临沂舰,紧急奔赴也门履行撤侨任务,九天内三进亚丁港和荷台达港,将一百六十三名中国同胞和十三个国家二百六十九名公民护送至吉布提。履行了我大国的责任,展示了人民海军的良好形象。高克的成长路线,是海军着眼转型建设、全面建成一流海军、打造过硬舰艇长队伍的一个缩影。

而这些,也为军旅作家提供了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创作源泉。

佟鑫:文学作品在要求深度的同时必然对作品的篇幅和分量有一定要求,然而短篇报告文学以短小精悍见长,该如何解决短篇篇幅与容量、深度之间的矛盾?

徐剑:其实人类的文学都会面临着一种矛盾,就是长和短、轻和重、柔和刚、小和大。而解决了文学的轻与重、长与短、大与小、刚与柔的问题,就是最好地解决了文学的问题。短篇军事报告文学亦然,在当下有一个很特别的现象,就是中国报告文学重镇,多年来皆以军旅报告文学的作家为代表,或以军队背景出身,一直盘马弯弓在第一线,但是大多数作家,包括我在内,都把精力和重点放在了长篇军事报告文学之上,而忽略了短篇军事报告文学。

中国的文学由春秋时诗三百而起,到汉魏两晋南北朝的乐府民歌的五言,再到唐诗的七言,到后来宋朝慢词出现的九个字,最后元曲的可能是十一二个字,它的文字也是一步一步发展起来的。但是我以为文学不在长短,文字不在轻重,而文学又在于长短,又在于轻重。孰轻孰重,孰长孰短,孰小孰大,孰深孰浅,恰恰是进入优秀文学与平庸文学的不二法门。其所谓的长和所谓的短,其实就是一个文学的轻骑兵和重铁甲的问题,亦是写军事文学的史诗和军事文学小品的问题。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单于北望拂云堆,杀马登坛祭几回”,“日暮沙漠陲,战声烟尘里”,王维、岑参、王昌龄、王之涣,不能说他们当时边塞苦吟的诗,不是短篇报告文学,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短篇报告文学。有时一个短篇报告文学就是一首诗,短到有了诗意的境界,短到有了情感的浓度,短到有了哲学的高度。那么短,就可以称其为长。短到了像杜甫写三吏三别的篇幅,那么就是史诗。所以我觉得史诗和速写的关系是辩证的。

因此这个重和轻,长和短,深和浅,还是要辩证地看。长的未必就是重的,柔的未必就是刚的,而短的未必就是轻的。关键在于写的题材是不是号到了一支高科技军队迈向辉煌历史的脉搏之上,是不是按到了战争兴奋的穴位之上,是不是塑造了当代或者是未来军人的形象之上。

就是这样的一个道理,思想才是关键,眼光才是高度。关键你挖掘的题材是否在描写最具有代表性的中国军人和未来战争,是否将当代中国军人之魂融入进去了,是否将其情感之魂、精神之魂、文学之魂的脉动,紧紧地握住了。如果抓住了,那么它就是深的、大的、重的。

这就是你的思想深度,你是不是用自己的思想之光照亮了这个题材,照亮了这个士兵,照亮了这个军官,照亮了这支军队。或者说写出了他们的精气神,写出了他们的时代脉动,写出了他们走向世界在军事现代化途中的艰难,写出了他们和一个民族、一个国家共命运的那种责任与使命,写出了他们的尊严与荣誉,光荣与梦想。

回到文学的整体上,不要在乎短,短的军事报告文学可能就写一个人,有时几个场面,但以小见大,把一场战争记录下来,就能把一支军队、一个民族、一个时代的精气神写出来。短平快的军事报告文学,亦绝不会逊色于作为铁骑、作为军团、作为重器的长篇的报告文学,二者应该是相辅相成的。某种情况下,一篇能短时间阅读的报告文学,有时候可能会影响一个军队和一个民族的精神智慧。

兰宁远:其实文学作品的容量与深度并不矛盾,短篇同样可以揭示深刻的主题。历史上,就有很多反映重大战役、军事行动和英模人物的优秀短篇报告文学作品,非常深入人心,甚至传播力度远远超过了一些长篇作品。优秀的艺术作品,必有一种力度。这种力度从哪里来?从作品中蕴含的思想和情感中来。激发更广泛读者内心的力量,这也是报告文学最重要的文体品格,短篇作品也不例外,甚至应更精准地击中人心,实现深度的思想表达。

最重要的是重视文学的创作方法。比如,在取材和表现手法上下功夫。作为艺术的报告文学,不能原封不动地把生活全部搬给读者。报告文学是真实生活的艺术呈现和文学表达,这就有一个从原型到典型化的过程。同样的题材,可以选取不同的角度、截取不同的主体、选择不一样的细节。

就拿近年来的军队改革来说,直接表现全军的改革,对作家来说,可能有很大的难度。但可以通过写好一个连队,塑造几个人物的形象,表现改革强军带来的新变化。作家集中精力关注某一方面的情况,从而在深度上更为准确。实际上,写好一个人、一个点,也可以折射出一支部队甚至整个军队的变化。就这一点而言,是当前最为急迫、最为必要的,也是可以实现的。

钟法权: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在短篇与长篇的选择认识中,一直存在着一种谬论,总是认为短篇报告文学受篇幅的限制,无法表现宏大的历史事件,也无法完成重大的主题创作,在深度上取得突破。其实不然,《史记》就是由一篇篇短小精悍的篇什组成,徐迟的《哥德巴赫猜想》全文也只有一万三千多字,如此的字数、超短的篇幅,一点也没有影响作品的深度和厚度,远远超出了文学的范围,成为一个时代精神的嘹亮号角,成为报告文学的标高和典范。正因为短篇报告文学受篇幅的限制,才需要作者给予独具匠心的精心设计,需要像短篇小说作家一样谋篇布局,需要像侦察兵、特战队那样快进快出。容不得洋洋洒洒、拉足架势、娓娓道来;容不得枝叶过多、横纵张开,它需要朝着一个目标,展开快速进攻,就如挖一口深井一样,要心无旁骛地朝纵深往下打,直到打出甘甜之水。很多的短篇报告文学之所以深度不够,主要原因在于,没有把一个事件、一个问题、一个人物吃透,是什么都想写,最后形成的作品虽然流光溢彩,可是因为缺乏深度,不能给人以启迪和生活的借鉴,作品也就如一块小石子扔进湖里,既不见涟漪,又不见响声。

丁晓平:篇幅与容量、深度之间,看似是一对甚至多对矛盾,其实也不尽然。为什么?首先,需要把握题材与体裁的关系,说通俗一点就是“有什么菜,做什么饭”,不是所有的题材都可以写成中、长篇报告文学的,这要选择最合适的题材来创作,或者从中、长篇题材中选择一个最合适的点来创作。其次,短篇的容量指标并不固定在于它的篇幅和字数,更重要的在于其带给读者的信息量,关键是你的采访深入不深入,写作能不能抓住人物、事件的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第三,对任何文字来说,衡量其思想的深度,篇幅从来不是主要指标,报告文学亦然。短篇作品的深度靠的是作家的心力、脑力、笔力,一个有思想的作家,必须是一个有思想力的作家,表现在文字上就是要有历史感、纵深感,有穿透力、有家国情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