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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凯旋:现实诡异多变,早已成为了虚构的现实
来源:大益文学(微信公众号) | 何凯旋  2021年09月30日08:35

何凯旋,出版长篇小说三部,中短篇小说集三部。演出、出版话剧五部。获东北文学奖、黑龙江省文艺奖,《大家》先锋新浪潮年度大奖。大益文学双年奖最佳小说奖。中国戏剧文学奖、田汉戏剧文学奖、老舍青年戏剧文学奖。大益文学签约作家。黑龙江文学院院长。

 

大益文学第十八辑主题为“现在”,在序言中我们谈到了现在文学“有一种背对未来的不确定性”,请问你是如何看待当下写作所面临的困境?

何凯旋:当下面临的困境?我没有考虑过,因为在我有限的阅读里面,看到更多面对过去的追忆;追忆那些记忆中确定下来的事物,是被时间淘洗过后,确定下来事物的价值。在确定的价值观里辗转反侧,并用复杂的人性规律前去衡量与甄别。往往其预言性与象征性对当下与未来的困境具有前瞻性的作用,也就不经意构成背对未来的确定性的判断吧。

序言中还提到创作是一场冒险,冒险中不乏失败与突破,那你是如何看待“失败的作品”的?

何凯旋:这句话有些矛盾吧!创作本来就是冒险,真正的冒险闯出来的东西,必然是具有创造性的;可能不完美而已,何谈失败呢?如果说冒险导致失败,起码不是真正的冒险。冒险是彻底否定作为前提,进入纯粹而明亮的境地,构架起来崭新的语言。冒险考验的是语言纯粹的程度,由此构成的世界只能是拒绝与接纳,肯定是少数的阅读可以领略的世界,如果这样崭新的世界遭遇所谓的失败,只能说是知音难觅吧!

在此次“小说”栏目中,你向大家讲述了一个麦田里的故事,而题目“康拜因”一般指联合收割机,那你出于怎样的考量用它作为标题?

何凯旋:这个标题曾经被寇挥先生改为联合收割机,我也欣然接受,觉得更合乎现代大型收割机的统称,有现代感。后来大益文学年轻编辑阮王春先生又给纠正了回来,这倒使我警觉起来:康拜因是我年幼时候北方国营农场对当时现代化收割机的称谓。跨越年代陈旧的称谓产生出来的陌生感,或许更能够符合文学的要求,让年轻编辑更感兴趣。

你将目光放在了麦田之中,而这么一场收割谷物的故事,请问这是否是你的经历?小说中“我”“姐姐”“父亲”“母亲”四个角色的互动展示出浓浓的北方特色,你是基于怎样的初衷塑造这些人物的?

何凯旋:因为北方短暂的夏季,不适合麦子的成长,磨出来的面粉又粘又黑,产量也远不如中原地带,所以现在北方大地少有辽阔的麦田了。但这样的景象存在我童年短暂的记忆里,并存有八月摇荡的金色麦地里浮现着甲壳虫一样红色的康拜因。这样的丰收的景象我其实没有参与其中,只是怔怔地凝望过。恰恰是童年忘我凝望的瞬间化作永恒记忆,并日益壮大起来,直至今天可以轻易地将劳作的家人安放其中,一举一动自然而然地应运而生,这真是奇妙的过程。也许是现实中已不存在的麦田已经成为精神的麦田了吧!

可以谈谈你最欣赏的作家和作品吗,你会喜欢具有怎样特质的文学作品呢?

何凯旋:最欣赏作家和作品往往堆积在自己创作的作品后面。比如这篇以麦田为背景的作品,其后面涌动着《佛兰德公路》《福克纳中短篇小说选》《天边外》……比如我喜欢这些经典作家和作品的特质,只是对我此篇作品创作而谈,具有两点启示作用:一是细节的准确,二是情境的营造。《佛兰德公路》《福克纳中短篇小说选》属于前者;但两者又有不同,一个是细节的画面感,几乎不见人物的,不见情节的,却直逼感官的意象,强烈又夺目;一个是细节中人物一举一动,琐碎又细致入微,直逼人心。《天边外》是情境的营造,虽然是话剧,但场景与人物贴切又深远,极其符合人物心理的深度。

你参与过话剧演出和话剧创作,这对你的小说创作有什么帮助吗?

何凯旋:第五个提问的答案已经回答了这个问题。补充一点:话剧属于舞台艺术,无非是对话与舞美效果。对话的指向丰富:个性化、潜台词、动作感,都在对话中完成,提醒小说中的对话可以更加凝练而灵动。话剧的舞台美术作用显得越发重要的今天,实际上是提醒小说繁复结构的美学效果。

你平常喜欢阅读哪类书?对于阅读与写作的关系,你有怎样的体会?

何凯旋:肯定是经典名著,肯定是有难度的阅读,或者是说有新意的阅读,并且能够迅速地甄别出来难度与新意的况味,这也是多年阅读的经验吧。现在似乎尤其地重要,因为碎片化成灾的当下,尤其要警惕浪费时间产生的惰性。

阅读往往是写作的动力,难度与新意可以带动起来创作的热情;寄托当下事件与时代的召唤,往往是不能够确定下来事物,只是众声的纷扰与匆忙的响应,待到大幕将落,才可以个人寂静地回望,这需要时间沉淀。不如回到经典里面,不朽的文字自带永生的活力,激发并承接着当下写作的冲动,哪怕是唐朝的故事,也是现在的情感去抚慰去复原,所以不必担心时代感与当下感,距离反而能够更自由地揭示隐秘的真相,这何尝不是对当下更好的回应。

写作了这么多年,对于自己的创作之路有什么新的规划吗?

何凯旋:规划已经不是那么多,只是准备完成没有完成的作品。其实那些以往的作品,都是激情下的产物,回想起来留下许多可以接续的开口,只要饱满的笔触轻轻一搭,缤纷的文字依然可以纷至沓来,最终完成那些开口的余脉,构成自己封闭饱满的世界。

这几年,很多昔日的先锋作家都纷纷返回了现实主义创作,如果纯文学不再是当代大众阅读的中心,文学性也不再是作家创作时首先考虑的问题,这些概念对于创作的意义是不是也发生了变化?

何凯旋:纷繁的文字借助各种技术手段充盈着视野,并难以辨别真伪的今天,是否还寄托于大众的阅读?大众阅读的就是现实主义吗?现实诡异多变,早已成为了虚构的现实,更何谈主义?文学性是操持文学创作的基本问题,基本问题无需过多考虑,这是起码起步的要求,这个要求不遵守或不具备,何谈文学?何谈创作?不如改弦易辙,干点别的更好!——那条不受待见的窄途上真的没有什么值得欢喜景致——除了孤寂,还有虚无,实则难耐不堪!其实是不堪的窄途!

在你看来,当代文学创作的人物有哪些新变化?他们具体体现出的哪些特征是符合当下大家变化了的生活的?

何凯旋:你的意思是首先变化了的生活,人物也就因此而变化,从而诞生了新的人物形象?那么就是说还有旧的生活诞生出来旧的人物?新与旧其实都是生活,新与旧的生活不过是时代的语境不同而已。旧生活可能更为教条,更为循规蹈矩;新生活可能更为蓬勃,更为自由选择,更为欲望蒸腾。那么,循规蹈矩何尝不是对人的束缚?欲望蒸腾何尝不是脱缰而去的深渊。所以,这一松一紧都是对人性的考验,都可以造成人性的扭曲,只是生活方式给予我们不同的创作的素材,归根到底都是帮助我们考证人性的深度,完成殊途同归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