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户登录投稿

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田禾:生活是诗,诗是生活
来源:《诗探索》 |   2021年09月29日11:28
关键词:田禾 诗歌

田禾,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出生于湖北大冶农村。国家一级作家,湖北作协第六届主席团副主席。已出版《喊故乡》《野葵花》《乡野》《窗外的鸟鸣》《田禾诗选》等中文诗集15部,出版俄文、日文、韩文、蒙文、阿拉伯文、土耳其文、波斯文、格鲁吉亚文和英文印地文双语等外文诗集9部,散文集《红叶的私语》、诗歌评论集《有关读诗和写诗》。诗歌被选入400种中外重要诗歌选本和人民教育出版社、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等编辑出版的6种大学语文教材。曾获第四届鲁迅文学奖、《诗刊》华文青年诗人奖、徐志摩诗歌奖、《十月》年度诗歌奖、《扬子江》诗学奖、刘章诗歌奖、闻一多诗歌奖、《芳草》双年十佳诗人、2013年度十佳青年诗人、2018中国十佳当代诗人、湖北文学奖、湖北省政府屈原文艺奖等40余种诗歌奖项。

 

1.你是从哪一年开始诗歌写作的?最早激发你写诗的灵感是什么?

我是先爱上古体诗,然后才爱上新诗并开始新诗写作的。在我读小学和初中时,受两位懂古体诗的老师的影响,对古体诗词产生了浓厚的兴趣,并写了几十首,还在当时的《黄石日报》和《西塞山诗词》上发表过十几首。1984年开始学写新诗。

最早激发我写诗灵感的是我亲身经历的农村生活和生活在我身边的亲人、村民,还有老人和天真可爱的孩子。村民的勤劳、憨厚、朴实,甚至老人、孩子的一个微笑,都可能激发我诗歌写作的灵感。那时候知道自己写得还十分幼稚,甚至觉得自己写的不是诗,很可笑,但对自己当时对身边人和事的真实记录、真诚抒写觉得很有意思,也很宝贵。这些很多都成为我后来进入城市写作时珍贵的资料和素材。

2、请选择2—3位对你的诗歌创作最有影响的古今中外诗人或艺术家。

我走上诗歌之路从事职业写作,与中外诗人的影响,对我来说也不是没有,只是没童年的影响大。如古代的屈原、杜甫、白居易,近代的鲁迅、徐志摩、艾青等,这些大家多是让我在远距离和间接的认知上获得诗歌知识和营养,更多是在阅读他们的作品中,了解或接近他们的精神世界。诗人不可能抵达另一个诗人的情感真实。当然,距离越远的诗人和作品,越是具有相近的诗性的纯粹性和作品的穿越性,使我与古人的相遇产生心灵的同趋性。比如屈原和杜甫,这两位大诗人的诗性深具吸引力,让我无有任何阻碍,进入他们的精神沟通。屈原与我最近,他的诗人之气度,诗歌之精神,人格之魅力,使我仰慕至极。而杜甫的诗歌叙事性和悲天悯人的情怀,当然还有白居易,则是我从新乡土诗表现上找到某种历史对应的神合之处。视为同类语境的诗歌跋涉者,指向诗歌终极的同道者。至于外国诗人,与我阅读最为缘合的是叶赛宁、荷尔德林和希尼。有一段时间,有人谬赞我为“中国的叶赛宁”。同是乡村歌手,叶赛宁的抒情与我的叙事是审美不同指向,但我认为我们热爱农民、乡村和土地,礼赞敬畏悲悯农民的苦难则是一致的。

3、请提供你自写作以来的10首代表作题目。

让我来选择自己写作以来的10首代表作是非常艰难的,往往自己选择的不一定是别人喜欢的,别人喜欢的有时又不是自己最满意的。我很喜欢我最近不断修改完成的《二十四个节气》,因为有二十四首,基本上每一首我都喜欢,这里就不选了,就选10首平时大家比较关注的吧。1、《江汉平原》;2、《采石场的后半夜》;3、《父亲的油灯》;4、《当我老了的时候》;5、《托尔斯泰墓地》;6、《说书人》;7、《白发》;8、《第一次岳父》;9、《喊故乡》;10、《我的城》。

4、你写诗一挥而就,还是反复修改,还是有其他写作方式。

一挥而就和反复修改这两种情况我都有。平时,我把修改诗歌当着自己的一种生活乐趣,一种生活和写作方式。一首诗写完了,我往往要放几天或一段日子,然后在闲暇的时候,就把以前写的东西拿出来阅读,只要反复阅读就会读出这些作品的问题,不足。经过认真琢磨、修改之后,再读时,就会觉得比以前的作品要好。还有些作品当初写出来时,自己是比较喜欢的,发表之后反响还不错,还得到过读者和专家的好评,甚至有的作品还选入了当年的年度诗选。但过了些年,经过沉淀之后,自己觉得这些诗歌还可以修改得更好。为了使作品真正做到精益求精,于是我对这些诗歌又作了认真细致的打磨和修改。

我曾经在《文艺报》上发过三篇关于诗歌修改的文章,我在文章中说:“璞玉要成为价值连城的宝玉尚需要名家大师的精心雕琢,一篇文章的出炉更如璞玉般需要上十次上百次的修饰、打磨,方能成为读者认可的好文章。”写作也是这样,只有对文字的反复推敲、斟酌、琢磨、修改,精雕细刻,才能使自己的作品雕琢得如宝玉一样精美。

5、你如何看待生活、职业与你诗歌写作的关系 ?

生活是诗,诗是生活。这也是一个成熟的诗人的能力,与其相处的工作和生活既是相行不悖的,亦是抗争与抵达的统一。一个诗人的生存命运,往往与被自我的矛盾和人格分裂扩大化,呈现出既真实又荒诞的诗性色彩。我敬畏和尊重那些命运大起大落,自我抗争抵达生命自由的诗人。世俗的恶劣、人性的伪善和生活的压力,逼使诗人生活在一种真假难辩的选择中。有时沉沦和绝望是不可避免的。在我的同代诗人中,有这种困厄和痛苦的写作处境的不在少数。而诗人在这种抗争中写作,反而能写出更多更好的作品。关键是诗人面对现实生存困厄,灵瑰在涅槃中所能看到悟到和写到的是什么,诗人的能量能指,给世俗世界的启发又是什么,这才是诗人之为诗歌的承诺。诗人生存指向的另一种价值和意义,更是其他的人所不能代表代替的,唯诗人之唯一。就我当下个人的具体生活,我不再为生存而寻找诗歌,而是为了诗歌如何去寻找存在即存在之诗。周围的一切都是伪诗的生活,生活被生活化了,所以去伪存真是我现在处理与世俗和现实相处的主要工作,写诗也正是这个去伪存真的过程。

6、你关注诗歌评论文章吗?你写诗歌评点、评论和研究文章吗?

我以前几乎每天要读一两篇诗歌评论文章,自己也偶尔写一点,但近几年由于各种原因,读得少了,写得也少了,只是为应付约稿写一点。

其实,有很多诗人是诗学研究者、诗歌评论家,就是诗学诗人在诗坛上展开的专业和非专业批评讨论,甚至互骂斗嘴,是当代诗坛的普遍真实。而且多年来的各种流派的批判性创作竞争,也未曾停止过。大批的评论家特别是网络评论家的出现,甚至盖过了写诗读诗的人。虽然这种现象曾一度被人嘲笑和忽略掉,认为诗坛彻底沦陷了,不可救药了。事实呢,诗坛上的各种批评家出现或争吵,并没有让诗坛的天塌下来,诗歌仍然成为当代社会人们最急需的精神消费。而诗坛上批评家的大量出现,又何尝不是一种新型的诗歌阅读的出现?当诗人在进入一种批评的状态时,又何尝不是一种诗歌阅读的状态。当诗歌批评成为一种诗歌阅读的主流方式,何愁写诗的人比读诗的人还多呢?批评也是阅读,写批评的人很多也是写诗的人,这种写诗、读诗和评诗混合下的诗歌写作生态生成,并转向和发展为社会审美趋势的诗歌生产与消费的市场效应,应是当下诗坛的一种存在的真实力量所在。

7、请写出你认为最重要的三个诗歌写作要素。

我认为诗歌最重要的三个写作要素是:语言、细节、情感。

语言。大家都知道,诗歌是语言的艺术,没有语言的诗歌会像一杯白开水一样寡淡无味。往往一些极普通的文字,到了我们诗人笔下,由于诗人的匠心独运,就显得别出心裁,妙趣横生,使诗歌达到一个意趣深远的艺术境界。诗歌语言讲究洗练、简洁、深刻、形象,我们可以通过多种手法对语言加以修饰,如传统手法的赋比兴,或比拟、借代、夸张等等种种手法加以表现。

细节。我在很多文章中说过,细节决定一首诗的成败,如果诗歌缺乏细节,就像一个动物只有骨架,没有血肉。细节描写在诗歌写作中非常重要,玩弄花架子,玩弄所谓的技巧,只会是让诗歌空洞无物,无病呻吟,最后造成自欺欺人。诗歌细节是指生活中的细微事物和具体的典型情节,多用于对人物、景物或场面的描写,有了好的诗歌细节描写,诗歌会显得更加鲜活,更加有感染力。

情感。诗歌不但要有语言,要有细节,还要有真挚的情感。我说过,诗歌情感的表达可以多样,但一定要真纯。一首有情感的诗歌会让人触摸到作者的内心,感受到作者的体温,在作者与读者之间,能实现心与心的对话,灵魂与灵魂的交流,从中得到一种温暖和力量。

诗歌所具有的语言、细节、情感三种要素,衍化为思想辩知、戏剧叙事和批评重构等多种后现代表现要素,一首诗的艺术性才被完整确立起来。否则,诗歌无法再承担审美和感化这个理性的世界。这使得诗人不得不去诉诸批评阅读和认知的表现性,重塑诗人的思想性,独立思考的能力及理性的判断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