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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焦国际文学院教育:教人们认识并阅读世界
来源:文艺报 |   2021年09月03日07:50

近期,由北京市文学艺术界联合会主办、中国图书进出口(集团)有限公司和北京老舍文学院承办的首届北京国际文学院院长创新交流会在京举行。国内外学者通过线上连线的方式,同聚一堂,探讨跨文化语境下的作家创作、本国作家的培养计划、建立“友好文学学院”等话题。本报节选吉狄马加、刘恒、莉维娅·雷斯、罗季奥诺夫四位的发言,与读者分享,共同开阔视野。 ——编 者

吉狄马加(诗人,鲁迅文学院院长):作家的培养是很复杂的,如果从更广阔的意义上来说,是生活培养了作家,也是作家本身的经历和他的生命历程培养了他自己。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作家又要汲取知识,他的阅读,他的学习,像在鲁迅文学院这样的场所进行思想交流,也是作家获取知识和精神灵感的一个重要环节。

鲁迅文学院专门开办了国际写作计划。国际写作计划是国际盛行的一种跨国别、跨语言的文学交流形式。美国爱荷华国际写作计划、法国的巴黎图书沙龙等都是享有盛誉的国际交流项目。欧美国家通过举办类似的国际交流活动,极大地提升了国家的文化软实力,增加了文化辐射力,塑造了国家的文化形象。中国作家协会一直致力于推动不同民族、不同语言、不同地域间的文学交流,也期待与世界分享中国的文化特性和中国文学的发展现状。

不同国家、不同创作领域的作家相聚在鲁迅文学院,深度体验中国的历史与文化,在交流中加深对彼此的文化理解。写作计划依托中国作协和鲁迅文学院现有联合合作的外国文学组织资源,广泛联系各驻外使馆文化处,邀请世界文学研究专家、翻译家、出版领域的专家共同推荐各个国家的作家、诗人来参加。写作计划以文学交流为主,中外作家围绕共同关心的具有普泛性的文学主题进行研讨,各个作家结合自身的经历从不同的文化背景出发,分享各自的阅读视野和哲学思考,探讨文学书写对时代的感知,既有思想的交流和语言的碰撞,又有面对面的事件性话题,为进一步开展文学对话、促进各个国家作家深度交流起到了推动作用。

国际写作计划继承和发扬团结凝聚人心的传统文学精神,使大家在文学的纽带作用下跨越民族、地域、文化、信仰的壁垒,能欢聚一堂共叙友谊。鲁迅文学院安排外国作家与作协直管的报刊社网,包括北京的社会科学院、在京的高校、各地的作协进行座谈交流,还邀请国内知名的一线作家、翻译家、编辑参加交流活动,在交流中不断地碰撞出思想的火花,彼此加深对心灵的沟通和理解。

刘恒(作家,北京老舍文学院院长):我始终觉得文学创作比较偏重于个体,文学事业严格说来是一个“独行侠”的事业,是一个孤独的事业。但我也曾经认为,这些所有热爱文学的人在精神上像一个独特的小小的种族一样,他自己就构成了一个民族。当然,这个分类在民族学上是不能成立的,但是在精神上它是一个象征,就是大家具有相似的理想,而且大家使用的是相似的工具,大家所追求的也是相似的目的。不管我们是生活在北京,还是生活在边远的乡村,或者远隔重洋生活在一个我们非常陌生的地方,只要我们跟文学发生关系,我们就在精神上产生了非常紧密的联系。

从这一点出发,每一个个体的独特的经验,对其他的文学从业者都有十分重要的意义。我们办文学院也是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是培养所有有文学志向的人。在我们自己意识到能力不足的时候,为了增强我们的能力,而努力进入一个特定的组织,希望从这里边吸收自己所需要的营养,让自己的能力更充沛。非常显然,我们进入这个状态之后,所获取的就是知识,而且是跟我们文学创作、跟我们这个行业有关的知识,这个知识不是在哪儿都可以获得。有人说我们在家里打开电脑,就可以获得几乎是没有穷尽的知识,为什么偏偏要到文学院里来取得知识呢?这就是我们需要在这个孤独的事业上从同类的身上得到激励,得到温暖。最重要的是,我们在这个过程当中,还有各自不同的观点和各自不同的人生观、不同的人生经验,在这个基础上进行彼此的交锋和交流,它是一个思辨的过程,在这个过程当中,我相信就好像运动员到竞技场上接受磨炼一样,我们的技艺会得到充分的成长。在这个过程当中,我相信所有参与文学竞争的人都会有所收获,这也是我们期待国外的同行用真诚、用你们的深刻性或者用你们的善意来对我们提供一些启发性的经验。

我们从事的这个职业在当代来说是非常艰难的职业。在世界范围之内,政治的力量处于所有力量的头部位置,资本的力量当然也非常强大,而艺术的力量和文学的力量相对弱小,这是在现实世界中我们从外观看到的状态,但是实际上精神的世界是没有边界的,精神的世界、精神的领域比我们现在的现实世界还要广阔,而且我们的艺术只要是用自己的心血去创造的话,它一旦在精神的土地上扎下根之后,就会千百年地存在,它会永久地激励我们的后人,激励他们向善、向美、向真实、向着更美好的世界前进。

莉维娅·雷斯(巴西弗鲁米嫩塞联邦大学副校长、前文学院院长):文学院是人文学科研究的一部分,是文学人才诞生和成长的主要粮仓。这些学院通过稳扎稳打的语言和文学教育,培养学生文学素养和写作能力,因此,在培养文学人才方面学院功不可没。在文学院,学生学习文学批评相关的内容,他们思考文学,思考文学和世界的关系。但我认为,我们学院的一个重要特点是培养有思想的公民,培养他们的批判精神。在文学院,除了才华横溢的作家和批评家,我们还致力于培养批判性主体,他们关注世界,对周围环境、对世界保持敏感。我们培养出来的读者当然比作家多,不管他们是作家还是评论家,虚构文学的作家、诗人,比起写作,我们更看重阅读。

阅读训练是一门重要的课程。在我们这样一个仍致力于扫盲的国度,阅读训练相当重要,理应受到重视,写作工作坊以及语言和文学研究将对阅读活动起到鼓励作用,促进民众提高个人修养。对我们而言,文学与理解世界紧密相关,也就与公民身份的建立紧密相连。在学院背景下思考文学时,这种话便至关重要,用教育家保罗·弗莱雷教授的话说,教育是人类的主要成就,没有教育,就不可能培养读者或作家。对弗莱雷来说,教育意味着教人如何解读世界,从而改造世界。首先要理解世界,然后才能改变世界。评论家安东尼奥·坎迪多说过,文学人才是训练过程的结果,这个过程以教育为核心权利,以文学为最终归宿。安东尼奥·坎迪多的意思是文学是一种权利,一种人权,阅读文学的权利是人权的一种。对于坎迪多而言文学既不堕落,也不去教化,而是通过把我们口中的善与恶载入文学作品,从而逐渐具有了人性,说它有人性,是因为它让我们体验了不同的现实与情景,它是一种知识,提醒着我们要不断学习。

当我们谈论作家和读者的形成时,我们仍然需要完成巴西文学院的主要任务,即培训教师。我们当然要培训作家、评论家,也要培训研究员,但我们最重要的工作,是让教师培训教师,如果我们赞同坎迪多,认识到文学是一种人权,教育应该教我们如何去阅读世界,以便我们质疑世界改造世界,那么我们在学术上的主要任务,便是对教师进行培训,去教育并形成未来新的一代,而新一代的主要任务是教更多人如何阅读和如何阅读世界。

罗季奥诺夫(汉学家,俄罗斯圣彼得堡国立大学东方系常务副主任):圣彼得堡大学可以说是俄罗斯文学的重要摇篮之一,像俄罗斯的著名作家屠格涅夫、果戈理、布罗德斯基,或者是当代的像布德瓦斯基、阿斯托塔杜尔夫等等,都在我们这里念过书或教过书。

三年前,圣彼得堡大学建立了一个文学创作硕士项目,但是它会带来什么样的文学成果,现在说有点早,等再过几年我们会看到成果。以前我们会说作家不是培养的,而是像钢铁那样炼出来的。比如说果戈理是学历史的,他在我们的学校教过历史,但是没教多长时间,好像是一两年。他说,我在圣彼得堡大学教书的那几年是我生活中最痛苦的几年,我特别不喜欢在学校教书。我们觉得他虽然这样说,但是他的文学创作还是作出了重要贡献,因为没有这个痛苦,他也许无法激起灵感。所以,作家是“炼”出来的。

再比如说屠格涅夫,屠格涅夫也不是学文学的,他是学哲学的,后来也成为了著名的作家。俄罗斯也有一个专门负责培养作家的机构,就是莫斯科的高尔基文学院,我估计他跟鲁迅文学院的性质是差不多的。以前是属于作家协会的,现在属于独立的机构,他们专门有作家培养的任务。

说到国际文学交流,以及如何助力民心相通,我们不要忘记翻译文学。比如,说到中国现当代文学在俄罗斯翻译也经过了几个阶段,在苏联时期最受欢迎的中国作家应该是鲁迅、老舍和张天翼三位。苏联解体以后,上世纪90年代到2010年翻译最多的中国作家应该是王蒙、冯骥才和陆文夫。

最近10年读者和翻译家的著译又发生了一些变化,现在翻译最多的应该是莫言、刘慈欣、曹文轩、余华和刘震云。最近11年,俄罗斯翻译出版了90部中国当代文学作品。在圣彼得堡大学东方系,就是我们培养文学翻译的单位,最近11年参与俄罗斯中国当代文学的翻译有77个专家。从1990年到2010年参与中国文学翻译的有33个人,现增至77个,明显增多了。令我高兴的是,77个翻译当中28个人是圣彼得堡大学培养的。另外,在翻译家当中还有不少人是新西伯利亚大学毕业的或者远东大学毕业的。圣彼得堡大学和莫斯科大学在翻译中国文学时为什么能起到那么重要的作用?因为我们专门培养文学翻译。我们的文学翻译课有两年的,从三年级到四年级,我自己就在教授这门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