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猫司图:创作尊重历史的剧本杀作品
来源:中国青年作家报 | 张桢桢  谢宛霏  2021年07月27日08:25

 

“站在中国历史的至暗时刻,没有那个人,就做那个人。”由猫司图(本名,田地心)、逆火联合创作的剧本杀作品《兵临城下》将视角聚焦于抗日战争时期山西北部的小县城,目前全网销量已突破6000部。随后,《兵临城下Ⅱ》选择解放战争中解放天津战役为切入口进行创作,同样取得不俗成绩。目前,《兵临城下》第三部也正在筹划中。

近日,在青岛“大航海时代”剧本展会上,《中国青年作家报》记者采访到《兵临城下》系列剧本作者猫司图。从历史自媒体运营者到剧本杀作家,他完成了怎样的角色转变?将家国情怀融入剧本杀作品,他经历了怎样的心路历程?为避免边缘角色的出现,他如何搭建出多元的人物关系?

从历史自媒体运营者到剧本杀作者:转型后的第一部作品就存在很大的问题

记者:是什么契机让您涉足剧本杀这个行业?

猫司图: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我曾经是一名性格内敛的小男孩,从小就对文学和历史怀揣别样感情,任由时间变换,这份对文史的兴趣一直被保存了下来。高中毕业,我本想填报历史系,但迫于就业压力,最终选择了工科专业。7年国内外学习生涯,让我越来越感到疲惫。回国后,我开始创业,开办一家历史公众号“地球知识局”。

2019年末,我在一次活动上偶然结识了老玉米(剧本杀《刀鞘》作者),当时他还是一个旅游自媒体工作者。在他的推荐下,我第一次接触到剧本杀,并“陷”入它的魅力中。我并不擅长推理,所以我不喜欢类似“狼人杀”的游戏。相反,剧本杀所具有的扮演属性让我很兴奋,这很大程度上符合我生活中“戏精”的性格。在游戏中,我能被赋予不同的角色:小青年、老爷爷、中年人,甚至一名公公、一个小兵……玩过的剧本数量越来越多,我便越来越能发现市面上地剧本杀作品存在质量参差不齐的问题。于是,我就下定决心要创作出属于自己的剧本杀作品。

记者:从“自媒体运营者”到“剧本杀作者”的转型过程中,遭遇过什么样的波折?又是如何克服的?

猫司图:转型后,我创作出的第一部作品就存在很大的问题。它整体看来比较中规中矩、平淡无味,老玉米帮我测评过后,用“很难修改,就算出售也难有大的成绩”来评价它。这是我受到的第一份打击,并令我陷入深思。

恰巧,在朋友的推荐下,我结识了逆火。经过与之不断交流,我明白问题的关键在于“我想创作什么样的剧本”,并逐渐找准了自己的角色定位——虽然我不太会写“硬核本”,但我可以在监制上多下功夫,对剧本合轨的质量好坏进行把关。

在我看来,现在市面上很多宏大背景的家国题材剧本都存在一个很大的问题——作者本身对于历史的认识比较肤浅,并没有真正地去理解这个时代。而作为专业研究过历史的人,我们就会对历史有一个多面性的、切合时代的认知。从这个基础出发,剧本中人物的心境、情感点、成长逻辑的埋设,就不会显得太突兀。其实在我看来,《兵临城下》并不是100%完美的作品,但它是一个“真”的作品,只是将历史呈现在玩家眼前。

我和《兵临城下》的另一位作者逆火相见恨晚,逆火是一名历史学博士,他能够从深层次挖掘历史故事的内涵,构造精彩的写作立意,策划极具戏剧化的翻转,可是他在构造人物方面并不在行。而我在历史题材写作方面已经积累有将近20年的经验,擅长将抽象的历史知识具象化,将晦涩难懂的信息深入浅出地传递给大众。就这样,经过不断的磨合和改良,我们创作出了《兵临城下》系列两部作品。

除此之外,剧本杀也为我热爱的历史提供了更好的呈现方式,它能让我做许多运营自媒体时无法做的事。作为自媒体的投入方与利益回收方,我们需要讲究作品流量,讲究产出内容的可读性,所以我们在选择历史故事时往往比较谨慎。而剧本杀为我提供相对固定的受众,我可以大胆地把我多年的历史研究内容放进来。

在剧本中,我刻意融入许多深层次信息,比如理性、宗教和迷信的区别、科技力量与精神力量的博弈、革命派政治理念的实质等。或许大部分玩家只能体悟到“第一层”,但我想表达的真正含义在“第三层”。如果有玩家的想法能到达这一层次,那么我们就会成为精神上的“知音”。

剧本杀是红色教育崭新的呈现方式,不能把商业性放在第一位

记者:在当时的情况下,家国、历史题材的剧本杀其实并不多见,您是如何想到从此处切入去迎合年轻人喜好的?

猫司图:在创作中,就有人向我提出过这个问题:剧本杀要带给人快乐,你为什么搞得这么沉重、这么真实呢?当然,我也会担心玩家们不会买单,但这部作品的成绩却出乎意料。

如今,年轻人越来越需要身份认同,更多年轻人将胸中的一腔爱国之情溢于言表,他们敢于大声地在社交平台上告诉全世界:我是中国人,我们“家”挺好的。事实上,年轻人对于红色剧本的认同和推崇,正来源于中国强盛的国力,和他们心中对于中国的认同感。红色教育不只有一种方式,有传统就必然会有创新。剧本杀是红色教育崭新的呈现方式,它不是强硬地灌输,而是以小见大,让每一个受教育者沉浸其中。情景式教学一定比“填鸭式教学”更受欢迎。

记者:刚刚您提到,《兵临城下》的突出特点在于“真”,请问“真”在剧本中有哪些具体表现呢?

猫司图:首先,“真”在创作初衷。我们想做出“真货”,而并不是把商业性放在第一位。“真货”指的是对历史有尊重、有复原的剧本。通过剧本,玩家们可以还原、演绎一段历史,让更多人了解不为人知的故事,以小见大地感受到中国人如何扛下来这艰苦卓绝的14年抗战。这个剧本像是一颗线头,对历史有兴趣的玩家可以拉住它,抽丝剥茧,把真实的内容“拽”出来,去了解更多的关于抗战史的内容。这也是我们想要传递给年轻人的信号。

其次,“真”在故事背景。逆火的老家就在山西省北部雁门关外的朔县,这是他的家人们亲身经历过的历史。在老一辈人的讲述下,逆火被朔县人民的英雄之举所打动,他想要用这样的主题,让更多年轻人感受到当年不畏强暴、守护家园的中国人民。

最后,“真”在故事原型。剧本中,团长、副团长、警察、局长等角色都有借鉴原型,还有很多人物故事是老一辈们经常提到的,我们便在此基础上展开艺术性加工。在商会会长的剧本中,会有一个令玩家印象深刻的点:会长有愧于自己的背叛,背负起不小的心理压力,于是决定赎罪——照顾一支盲人鼓手队。这件事情在历史上是有据可查的,它来自当地一位老人的回忆。像这样真实的故事,比作者自己臆想出的故事更能令人潸然泪下。

创作剧本先做人设,让人物关系“多线程运行”

记者: 剧本杀作为一种游戏的载体,需要注重玩家的游戏体验。您是如何避免边缘人物出现的?

猫司图:做剧本杀的思路和写小说、编电视剧的思路不尽相同。小说作者或电视剧编剧会先编织一个大的、完整的故事,这样的话不免会出现主角和配角,为了配合戏剧性的需求,配角的感受一定是不好的。在剧本杀中不存在配角,故事线必须保证多元。

因此,我们创作剧本从不是先编故事,而是先做人设,在人物关系的基础上编织故事情节。举例来说,一个做商人的父亲和一个做地下党的女儿会产生怎样的戏剧冲突?爸爸为了保全女儿,将女儿的发报机砸坏了,那么这一定会影响情报的传递。这样的话,“中间人”的故事线也被自然而然引入。游戏中,玩家只知道自己和身边人发生的事情,那么会有大量地动机去深入挖掘……如此操作,几位玩家的游戏体验全部被覆盖其中。

记者:您通常是如何绘制人物图谱的?

猫司图:首先,作者需要对笔下的人物和故事发生的时代有所了解,然后努力思考:这样的关系放在这样的时代背景下,可能发生什么冲突?冲突之间又能够发生什么联系?通过这一系列抽丝剥茧的问题,把整个人物关系网支撑起来,塑造丰满的人物形象和跌宕起伏的故事情节。

我这里说到的这个“网”不是抽象的概念,而是一个具体的东西。因为每次讨论结束,真的可以“结”出一张网——原本空荡的白板上随着讨论的深入逐渐布满各种线条,线条周围标注着人物关系的可能性与可能性之间的联系。

由于我先塑造人物,那么这些人物关系自然会变成“多线程运行”的情况。在同一时期内,每个人都可能发生了很多事情。有些事情不是仅仅能依靠口述、文字、绘画所表达的,那就只能用交叉多元的网络形式来表达,顺着每根线,将这条关系具象成一个个文字。这样操作,能让玩家不时接受新鲜的、甚至可能是同时发生的信息,产生渐入佳境的体验。

记者:在塑造人物形象时,你有没有自己独到的技巧?

猫司图: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通过行为来表现人物形象。剧本杀游戏要靠个人的记忆和心理,让玩家逐渐潜入角色内心,去了解人物。其实我很少把人物的心理变化写得太死。我会通过描写角色所做过的事来作为铺垫,利用人物行为自然引出人物形象。这样的话,人物形象是玩家“品”出来的,而不是被强加的。

人物形象不能靠“硬”。一部剧本为玩家指明“你是一个东北人”,玩家可能只扮演5分钟就会感到疲惫,而不可能扮演一整场游戏。通过大的背景故事,让玩家仔细揣摩人物内心世界,这样才能使其真正入戏。

对刚入行的剧本杀作者来说,尤其需要注重商业性与艺术性的平衡,在充分尊重规律的基础上创作剧本,并且融入新鲜的艺术表现手法,既有“玩点”,也有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