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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海雪原》诞生记
来源:解放军报 | 韩光  2021年02月23日08:44

1957年9月出版的长篇小说《林海雪原》,描写的是东北民主联军一支小分队,在团参谋长少剑波的率领下,穿行茫茫林海雪原、剿匪战斗的故事。作品一面世便深受读者喜爱,到20世纪60年代初,印数已超过100万册。由学习出版社、人民文学出版社等8家出版机构联合推出的“新中国70周年70部长篇小说典藏”丛书,《林海雪原》也位列其中。

“以最深的敬意,献给我英雄的战友杨子荣、高波等同志。”这是《林海雪原》首页上的话,道出了作者曲波创作的情感动机。这部作品中的人物原型正是当年与曲波并肩作战的战友。

曲波从小就爱读《说岳全传》《水浒传》《三国演义》等传统英雄传奇小说。15岁那年,他参加了八路军。1945年10月,胶东半岛北部的龙口海面上,一支八路军队伍乘船悄然出海,北上参战,曲波是其中一员。一年前,曲波在这支部队里担任四中队政委时,就和杨子荣、高波等战友结下深厚情谊。到东北后,部队番号为“东北人民自卫军辽东军区三纵队二支队”(后改为牡丹江军区二支队),下辖两个团,曲波担任二团副政委。由于当时二团团长和政委空缺,曲波实际上是该团的最高指挥员。在整整一个冬天的剿匪战斗中,他和战友们谱写了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

1946年3月,胆识过人的杨子荣在一次战斗中孤身闯敌穴,宣传党的土改和俘虏等政策。他利用残敌内部矛盾,兵不血刃,说服了400多名土匪缴械投降,轰动一时。杨子荣荣立特等功,被评为“战斗英雄”。1947年1月,杨子荣得到绰号为“座山雕”的匪首张乐山在海林县境内活动的线索,于是化装成土匪吴三虎的残部,取得了土匪的信任,成功打入其内部,最终将“座山雕”等人全部抓获。1947年2月,在围追土匪丁焕章、郑三炮的战斗中,杨子荣英勇牺牲,被东北军区司令部授予“特级侦察英雄”的光荣称号。就在杨子荣牺牲前的一个月,高波带领战士们与土匪战斗,终因寡不敌众被俘,受尽酷刑。土匪将高波的衣服除去,绑在大树上,在零下40摄氏度的户外实施惨无人道的“冻刑”,高波英勇就义。

1955年2月,在辽沈战役中受伤的曲波转业到工业战线。他虽然脱下了军装,却总是想起经历过的战斗,并时常将战斗经历讲给身边人听。讲的次数多了,曲波萌生了一个想法,就是将这些经历写成书,让更多人知道杨子荣、高波等战友的英雄事迹。要完成这样的“大工程”绝非易事。曲波开始写了15万字的初稿,但他很不满意,将初稿付之一炬。曲波的夫人曾描述曲波当时的创作情景:1955年初,曲波和我奉命来到北京。他担任一机部第一设计院副院长。他又接着写下去,还是保持着秘密状态,一下班就躲在屋子里写作。那时家中写字桌中间的抽屉一直是半开着,一听一机部邻居、同事来找,曲波就立即把稿件塞进抽屉。他这个人的缺点是爱面子,自尊心强,怕写不好闹得满城风雨。

这部小说最初的名字叫《林海雪原荡匪记》。在情节组织上,曲波特别突出了“奇”“智”“巧”等作战智谋的运用,重点描绘了主人公杨子荣与敌人一次次惊心动魄的较量,体现出革命者的战斗智慧和大无畏精神。

从1955年2月到1956年8月,经过一年半的“偷偷”创作,《林海雪原荡匪记》初稿完成了。到底行不行呢?曲波带上稿件,开始了投石问路。最终,作家出版社的编辑龙世辉收下了《林海雪原荡匪记》。经过3个多月的修改,小说增补了女卫生员白茹这一人物。学者陈爱强评论这部小说时说:“白茹的出现,几乎是神来之笔:其意义并不是因为她是小分队中唯一的女性,健康美丽;也不是因为她是青年军官少剑波的恋人,位置突出;更不是因为她的原型是曲波的恋人,有文献学上的意义,而是因为她以差异化的性别身份,打破了小说此前一个战斗接一个战斗的叙事常规,以一种空间化场景降低了叙事上的密度。由此,人物深层次的心灵与性格在这种叙事停顿中得以立体展现,小说由此呈现出一种灵动的空间化特征。白茹的出现,也为少剑波等人物的性格展现与精神成长提供了特殊的诗性空间。”

曲波 “讲故事”的能力得到不少专家的肯定。“每一个战斗都有不同的打法,每一个英雄战士都有自己不同的遭遇和行动”,评论家侯金镜在文章《一部引人入胜的长篇小说——读〈林海雪原〉》中评价道,“作者的自白和我们读了这部书过后的感受至少是共同的:这就是充沛的革命英雄主义感情,接近民族风格并富有传奇特色。”

《曲波访谈录》一书中,记述了曲波讲的一段趣事。《林海雪原》出版后,有一次曲波住院,正好碰上贺龙元帅。贺老总问曲波在哪里工作,曲波告诉他自己在一机部工作。贺老总又问:“一机部有个人写了一部《林海雪原》,你知不知道?”曲波马上回答:“那是我。”贺老总追问道:“白茹在哪里?她怎么没来?”曲波连忙说:“贺老总,我爱人不叫白茹。”

《林海雪原荡匪记》直到出版前才改名为《林海雪原》。时任中国作协副主席邵荃麟曾问过曲波关于书名的由来,曲波解释说:“我站在高山之巅,俯瞰着眼前的森林,风一刮,森林鼓凹鼓凹的,像海洋的波涛一样,‘林海’两个字出来了;这个雪是无边无岸的原野,这个‘雪原’就出来了。”邵荃麟听完,连声叫好:“看,没有生活怎么能行呢?你看,一个词也需要生活。”

“一个词也需要生活”道出了文学创作的“秘诀”:要创作出好的作品,必须有厚实的生活。盘点“十七年文学”的代表作,我们不难发现,许多作品都是作者根据自身经历创作的。“一个词也需要生活”,应该成为广大文学创作者的座右铭。艺术虽然高于生活,但首先来源于生活。作家只有在火热的现实生活中用心感受、积累,才能使生活为写出精品力作提供源头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