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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常人》:面向未来的“正常人”成长史 ——风靡全球英剧《正常人》原著首发式在沪举行
来源:中国作家网 | 刘鹏波  2020年08月11日08:28

谈起今年上半年最为火热的剧集,英剧《正常人》必然是其中之一。自4月份在BBC开播,《正常人》一炮而红,豆瓣评分更是飙至8.8分。许多观众在看剧的同时,也关注到同名原著小说。《正常人》是爱尔兰90后女作家萨莉·鲁尼的第二本小说,曾登上《纽约时报》《星期日泰晤士报》畅销书排行榜冠军,获得过包括爱尔兰年度图书奖、英国图书年度图书奖等在内的多个奖项,在全球被翻译成46种文字出版,可谓近年来在西方世界一部现象级的小说。

近日,《正常人》中文版由上海译文出版社携手群岛图书正式出版。8月8日下午,上海译文出版社策划的“一部面向未来的经典——英剧《正常人》原著中文版发布会”在上海举行,青年作家祝羽捷、文艺评论家孙孟晋、作家走走和《正常人》中文版策划彭伦到场,一起与读者分享阅读和观剧感受,并畅谈当下青年一代的爱情以及成长的故事。

面向未来,面向所有人

《正常人》讲述爱尔兰小镇斯莱戈一对青年男女康奈尔和玛丽安的爱情故事。康奈尔在学校备受欢迎,玛丽安则被视为怪人,一次令人怦然心动的对话改变了两人的关系和他们今后的人生。一年后,两人来到都柏林的圣三一大学念书,在派对中重逢。此时的玛丽安活跃于大学社交圈,康奈尔则成了边缘人,腼腆而缺乏自信。大学数年中,两人各自与他人交往,但似乎总有一种不可抗拒的磁力,将两人彼此拉近。他们如同“一盆土中的两株植物,环绕彼此生长,为了腾出空间而长得歪歪扭扭,形成某种令人难以置信的姿态”。

《正常人》书影

《正常人》是萨莉·鲁尼继《聊天记录》之后推出的第二部小说。小说交织着原生家庭、阶层差异、社交网络和个人成长等全然当下的经验,萨莉·鲁尼用出色的心理描写和温柔细腻的文笔讲述年轻一代“新”的爱情故事。正如《卫报》的评价,“《正常人》讲述的也许不是当代人的青春,而是更进一步,是任何时代、任何人的青春和爱情。它也许不是绝对当代,却是一部未来经典。”

“吸引我阅读《正常人》的原因是小说描述的情感和男女主人公面对的困境都非常现代。” 祝羽捷认为萨莉·鲁尼之所以能被称为“千禧一代”的代言人,是因为她记录了“千禧一代”对情感、人生和自我成长的困惑和态度。她以简·奥斯丁对那个时代人们生活方式和情感状态的记载和描述作为对比,“你会发现,年轻一代比较典型的现象是先发生性,然后才开始表白,于是有了爱情。他们和我们过去所讲的传统爱情观对性的态度都不太一样。”

作为萨莉·鲁尼两部小说中文版的引进策划人,彭伦表示,萨莉·鲁尼虽然出生于1991年,但她在小说中表现出了过早的成熟。任何年龄段的读者在阅读《正常人》的时候,都会产生一种共鸣,或者回想起年轻时的状态。“小说虽然是年轻人写的,故事也是年轻人的故事,但却具有普适性。《正常人》好像是一部适合任何地域、任何年龄段读者阅读的小说。”走走对此也有同感,她比较了国内外青春文学的不同,认为与中国某些青春文学专为少男少女设计狗血剧情不同,国外的青春文学其实写给全社会的人看。

小说和剧有何异同?

《正常人》是孙孟晋在疫情期间观看的两部女性题材电视剧之一,另一部是改编自意大利小说家埃莱娜·费兰特同名小说的《我的天才女友》。他觉得《正常人》拍得很唯美,剧中场景时常让他回想起年轻时在爱尔兰街头漫步的时光。“爱尔兰的品质里有一种很冷峻、很复杂的感觉,就像孤独之魂在漫游。”同时,剧中展现的青年男女私密的情感关系也让他有所触动。“也许你已经把这种私密情感封盖了,不会再去触碰它,但是你在看剧的时候仍会想起自己当年刚刚步入校园,与异性接触时那种很复杂的情绪和方式。”

改编文学作品往往面临巨大的困难。再好的影视改编,都难逃“原著党”的讨伐。小说《正常人》以几个月为一个节点推进叙述,每一章节轮替更换男女主角的叙述视角,兼有大量倒叙、插叙,更是增加了改编难度。孙孟晋直言将小说《正常人》改编为剧集非常困难,对萨莉·鲁尼在叙事节奏上表现出的功力赞赏有加。他认为小说中玛丽安这个人物的饱满形象,得力于萨莉·鲁尼的细腻观察。“萨莉·鲁尼对玛丽安身体的感应几乎精确到显微镜的级别,仿佛玛丽安正常的呼吸都足以让她感受到。”

《正常人》剧照

“为什么男女主角那么脆弱、那么敏感,明明很容易解决的事情对他们却构成了巨大的难题。”这是祝羽捷在看剧过程中一直困惑的地方。读完小说之后,她明白了这源自两个人出身阶级的不同,两人的关系因此是不对等的,再加上青春期男女非常敏感,对成人社会的规则没有那么熟悉和认同,如此才有了剧中人物忸怩做作的状态。祝羽捷曾经在英国留学,她由衷感慨到,“阶级差距在整个英国社会还是有非常明显的问题,几乎看不到任何跨域阶级的爱情。”

读完小说再看剧的走走直观地表示,剧要比小说流畅。因为阅读小说时,“作为一个读者,你只有一种性别,需要不断转换自己的性别想像叙述者在描述男性视角的时候女性在经历什么,女性视角的时候男性又在经历什么,你自己得不断地补足”。彭伦分析了读者对小说改编剧集往往不满意的原因,“小说和电视剧有不同的表达方式,小说描写心理状态非常容易,但人物的很多心理状态却无法通过电视剧表现,大家看到的可能都是些动作。”

无论是小说还是剧集,都提及不少书籍,这也是走走关注的对象。她发现剧里出现的许多书都是小说中没有的,剧中列出的漫长书单,其实暗示着两位主人公通过图书找到了共同话语,图书将两人的关系慢慢拉近。“一个人阅读的书目实际上反映了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走走在比较后发现,剧里出现的书籍多是文学读物,而小说里出现的书籍则更加有政治倾向,于是她联想到萨莉·鲁尼作为马克思主义者的身份,认为萨莉·鲁尼在书中有刻意表现阶级的倾向。

“正常人”有怎样的成长史?

原著小说标题“Normal People”到底应该翻译为正常人还是普通人,曾在网上引起过热议。由于电视剧先于小说中文版推出,剧名译为“普通人”,不少读者先入为主认为“正常人”是个错误的译名。彭伦将“Normal People”的字面意思理解为身心没有受到伤害的人,他赞成“正常人”的译法,因为玛丽安和康奈尔一开始都是“不正常”的人:玛丽安虽然来自有钱人家庭,非常聪明,但一直觉得自己是不正常的,她从小没有父亲,在冷漠的家庭环境里长大;康奈尔虽然比玛丽安正常一点,但也来自单亲家庭,母亲17岁时未婚先孕生下了他,后来康奈尔又因为高中同学自杀陷入抑郁症。

《正常人》的结尾,萨莉·鲁尼写道,“然而对她而言,孤独的痛苦远比不上她曾经的痛苦,那种觉得自己一文不值的痛苦。他将美德赠给了他,现在它是她的东西了。与此同时,他的人生在他面前展开,通往四面八方。他们为彼此做了很多好事。真的,她心想,真的。一个人真的可以改变另一个人。”这其实是在告诉读者,两个不正常的人在相互慰藉和相互帮助下,变成了正常人。

“如果让我为这本小说赋予另外一层含义,我觉得是成长史。” 孙孟晋说,“一个人的成长史,其实超越了爱情和性爱,这个可能是萨莉·鲁尼更想表达的一些东西。”他特别提到康奈尔这个男性角色,并认为“每一个男孩成长为男人——当然萨莉·鲁尼写的是一个男孩,不是一个成熟的男人——需要付出的代价就是爱情,爱情会让一个人走向成熟,走向真正的成长。”

活动现场

彭伦表示,萨莉·鲁尼通过《正常人》完成了自己的成长。“她在探视人性深处,不仅探视外部世界男性或女性的人性深处,更重要的是她探视自己的人性深处。一开始她可能不太明白自己内心深处的变化,包括性冲动等方面,但她慢慢地看清了这点。这个小说也是萨莉·鲁尼的成长史。”

祝羽捷认为两个“学霸”的恋爱故事让小说变得非常浪漫,显得不合常规。小说里描写两个人的关系就像滑冰,无论怎么样把对方抛出去,都能接回来。“萨莉·鲁尼把默契感描写得特别贴切,这也是男女主角的恋爱太浪漫,太幸运的一点。一个充满内心创伤的非正常人,恰好遇到了一个可以理解她、懂她,愿意帮助她走向成长,愿意宽解她内心焦虑的人。这样一件事情在现实生活中还是挺少见的。”

走走将“正常人”定性为道德审美和人性审美上非常高的标准,认为西方学霸和中国学霸是两个概念。“萨莉·鲁尼跟中国的年轻作家相比,特别难得的一点可能是她的生活较正常。中国作家如果写这个故事,一般都会把人物往黑暗里推,萨莉·鲁尼则可以置之不理,保持沉默,黑暗的东西她都没有涉及。”

康奈尔和玛丽安还会在一起吗?

《正常人》结尾,康奈尔去美国参加MFA项目,玛丽安一个人留在爱尔兰,两人最后会不会在一起?走走认为两人不会在一起了,原因是美国会给予康奈尔打破阶层的机会。“整个美国和爱尔兰传统的教育体系是不一样的,男性到了美国,等于给他另一种生长的可能,一定不能够再回来跟这个女性在一起了,他们可以是朋友,甚至他可以把她写进书里,但是不应该再在一起了。”

萨莉·鲁尼

“为什么不能去欣赏你面前的美好呢,为什么还去回望遥远的美好?”孙孟晋也认同两人不会再在一起。“一个人不可能一生只有唯一的一次爱。我觉得这样两个人物走下去没必要在一起,他们应该再去接受另外一个更好的人。每一段感情都会划上句号,你应该面对现实,面对这个世界,因为这个世界已经很丰富了。”

祝羽捷则认为,康奈尔和玛丽安会在一起。两个人分分合合,不停周旋在不同的人身边,就像一种情感游戏,但最终两个人还是因为最私密的情感走到一起,这是别人无法触及的亲密感。“我觉得这本书特别宽容,人性格上的缺陷和不安找到了一个位置,可以投放进去。觉得自己哪怕是一个再怎么不正常的人,也值得遇到一段特别美好的感情,或者接受别人善意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