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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读诗会第二十期—— 邬霞:诗歌是令人欣喜的亮色
来源:“深读诗会”微信公众号 |   2020年08月10日08:17

2020年8月9日,“深读诗会”第二十期活动在打铁文艺社举办。本期活动通过朗诵与点评的方式,对主题诗人邬霞的诗歌创作展开热烈的探讨。

活动现场

 鲜活的文学影像

媒体人孙勇认为,邬霞以打工者的身份、视角去感受世界,体察生活,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所感所悟变成了诗句。邬霞的诗写出了打工生活的酸甜苦辣,写出了打工者的谋生与追梦,写出了变革大潮中城市与乡村的对立与交融。

评论家唐小林说:“在深圳,打工文学是一个非常著名的文学品牌,堪称鲜活的时代文学记忆。在打工作家中,涌现出了一大批颇具文学才华的作家和诗人。”他进一步评论道,打工作家和诗人们往往都喜欢充当打工者的代言人,宣泄的常常是打工者的苦难、不幸、悲情和人性的阴暗面。作品总是在表达自己个人的不幸遭遇,倾诉肉体以及心灵的痛苦和哀伤。在他看来,邬霞在《剪线女工》中的描写是令人忧伤和惆怅的,但在描写这样的忧伤和惆怅时,邬霞并没有像许多打工诗歌那样,一味歇斯底里地大声嘶喊,或者愤怒地控诉,而是以诗意的表达,来书写内心的苦闷和忧伤。邬霞的诗歌,从各个方面深刻地反映出了打工者无比的艰辛和如履薄冰的生存状态。他们既痛恨打工,又喜欢打工。既痛恨资本对他们的无情压榨,又喜欢加班带来的经济上的“实惠”。

唐小林认为就诗歌的艺术性来说,邬霞作为一个早期来深的打工者和打工诗人,真实地记录了一个时代打工者的群像和一去不返的生存状态。以诗歌的形式,为我们留下了非常鲜活,无比珍贵的文学影像。

 朴素的心灵

邬霞在创作谈中提到,诗歌用高度凝练的语言,形象地表达作者的思想情感。诗歌必须要有诗的语言,要有诗意。她谦虚地说自己不懂诗歌的韵律、技巧,只是将生活中的一切随时写入诗中。她有时认为自己的诗写得太直白,希望自己能成为真正的诗人,能够将所想通过诗歌准确表达出来。

在作家陈末看来,在某些关键的大事件面前,诗人们的作品表现出了某种“现实灾难与个体表达的半径之差”。诗人创作出来的作品在很大程度上不但满足不了受众对现实生活的诗意共鸣,甚至在广大读者面前流露出一种“生活上的无能,思考上的无力,思想上的无解”。然而这些并没有阻止诗人们前赴后继地跨入诗歌表达的途径上来,而好诗往往是在前仆后继的道路中闪现出来的。

每个诗人都有自己的标签,陈末认为《吊带裙》就是邬霞的标签。邬霞平白直铺的语言产生了诗意,让每个人都能记住。《吊带裙》在叙事空间和场景中形成思想的互换,形成身份的重叠。邬霞通过一件吊带裙同时进入了自我与他者的空间。她从朴素的心理出发,在高光中集结了渺小的我,集结了所有温度,通过“吊带裙”这一具象化的诗歌载体把诗意的思考带到了另一个朴素的、未知的身躯之上。

陈末认为诗人下笔的地方如果离自己的心灵很远,就是无病呻吟。邬霞的诗歌是下意识的,靠近自己内心的。陈末认为,克制产生距离,而距离带来诗意。她重点谈到了邬霞的诗歌《死去的人》,从这首诗歌可以看出,邬霞的诗歌是克制的,同时也是有力量的。生与死的界限,在她匀称的笔下,从内在的思维挖掘到最深的空间。她评论道:“诗歌体现的朴素情感引起受众的共鸣,这种朴素同时也是高贵的。”

陈末认为,邬霞的诗歌是一种出于对日常生活产生震惊之后转而静观其心的诗歌表达,是对抗逃跑之后将头贴在陌生人门外的一块光亮的石头。从一颗朴素的心灵出发,使邬霞看待世间的眼光呈现出诗人应有的一种善意,这是朴素与诗意产生的莫名的爱意。邬霞利用诗歌的阻力使贫富两极世界的受众在阅读诗歌时自动完成了对诗人身份的认可与敬意。阅读邬霞的诗歌时,可以从她涉及的日常里发现她捕获诗歌的暖意,对语言的转换和转述更多的是来自于一种相映成趣的朴素的思想之光。这一点比顽症的,跌入无病呻吟的闭门造车之诗要高级。

唐小林评论道,《吊带裙》是众多的打工诗歌中最令他难忘的一首诗歌。文字清新、自然,简直就是行云流水,不加修饰。真正的文学作品,并非仅仅是愤怒的宣泄和激情的表达,而是要在对过激的情绪进行一定的过滤和冷却之后,进行艺术的书写。

媒体人孙勇说:“邬霞的诗真诚、有灵性、尚自然、善捕捉、工素描。所有这些元素汇总之后的协同效应,就是动人。”

 她在烟火和车水马龙里

孙勇认为,邬霞的诗是现实主义的,也是浪漫主义的;是叙事的,也是抒情的。邬霞的诗,最大的特点是动人。邬霞的诗,主要写自己、写普通人、写底层打工者的生活,但不悲切,不压抑,而是冷中有暖,暗中有亮,沉重中有轻盈。

唐小林说:“邬霞不动声色的叙述和描写,比愤怒的哭喊和哀嚎,更有艺术性,也更加有力。其所要表达的效果,胜过了我们读过的许许多多打工诗歌。”在他看来,邬霞的诗歌始终是一种充满生命温度的写作。她的表达通过内心和很小的视角展现出来,这是邬霞诗歌有别于许多打工诗歌最大的不同之处。心中有温暖,使邬霞的诗歌常常绽放出一种令人欣喜的亮色。

唐小林进一步对《吊带裙》评论道,诗歌的描写唯美、迷人,具有强烈的画面感和直接人心的视觉冲击力。一句“陌生的姑娘/我爱你”,使全诗戛然而止,余音绕梁,成为整个诗中闪光的亮色,从而照亮了整首诗歌,照亮了读者的内心。他说:“打工女孩虽然卑微,但又富有悲悯情怀的美好心灵,在诗中不动声色、不露痕迹地表达了出来。这样的写作,可说是与杜甫的现实主义诗歌传统——以诗歌记录时代的传统一脉相承。”

作家赵婧认为,作为诗人需要敬畏自己的写作,如果我们尊重卑微,那我们就是高贵的。在邬霞身上,她看到了这样的高贵,看到生命最真实的状态。

邬霞的诗歌和散文给作家周家兵留下了深刻印象,他认为邬霞是一位跟生活“死磕”到底的女性,内心却充满温暖和友爱。周家兵认为,邬霞有着自己对这个世界的独特认知和体验。生活的种种,无论伤害还是温暖,无论波折还是平顺,邬霞都有自己独特的感悟和见地。她在烟火和车水马龙里,她在大街小巷里。但是从她的文字里,似乎感觉她从来就没有被城市和生活所“接纳”,她是能被这个世界过滤的人,这一点非常难得。他认为邬霞不一定是生活的强者,但她一定是自己的强者。

据悉,本次活动获得了打铁文艺社的支持。打铁文艺社是深圳市知名民间文艺社团,深圳市“十佳公益机构”之一。

与会嘉宾合影

附:邬霞的诗

邬霞,四川人,1982年出生,写小说散文诗歌,在《天涯》《作品》《诗刊》《散文·海外版》《广州文艺》等杂志发表文章。2014年参与拍摄纪录电影《我的诗篇》。出版散文集《深圳纪事》、诗集《吊带裙》。

 

吊带裙

 

包装车间灯火通明

我手握电熨斗

集聚我所有的手温

 

我要先把吊带熨平

挂在你肩上不会勒疼你

然后从腰身开始熨起

多么可爱的腰身

可以安放一只白净的手

林荫道上

轻抚一种安静的爱情

最后把裙裾展开

我要把每个皱褶的宽度熨得都相等

让你在湖边 或者草坪上

等待风吹

你也可以奔跑 但

一定要让裙裾飘起来 带着弧度

像花儿一样

 

而我要下班了

我要洗一洗汗湿的厂服

我已把它折叠好 打了包装

吊带裙 它将被运出车间

走向某个市场 某个时尚的店面

在某个下午或者晚上

等待唯一的你

 

陌生的姑娘

我爱你

 

剪线女工

 

我端坐于剪线拉上

右手执一把小剪刀

左手拈起线头

咔嚓一声剪开了时间

 

我心神不宁

生怕一不留神剪破了自尊

我学会了掩盖真相

将漏洞隐藏得天衣无缝

 

摊开右手掌

布满了茧、汗渍和锈

我暂时无力抗拒

还得将拳头紧握

 

剪了无数刀

剪不断乡愁、情丝

一刀一刀剪下去

看见青春像线头一样散落一地

 

规 矩

 

等待车流给我机会

我要横穿107

然后沿着边缘行走

拿着身份证

排队进入南头关

这个周末我打扮得美丽如花

我要走上深南大道

走向 这个城市的内心

我要小心脚下的花草

像大王椰一样,站立路旁

相互间保持相等的距离

我就这样站立

我只有符合这个城市的规矩

才会有可以站立的位置

这个城市才会美丽

我才有可能因此美丽

 

你得感谢打工

 

她说,不打工,哪有金耳环戴

她说,还是打工好,天天有肉吃

 

许多人说着不想打工

回到老家还是要往外跑

 

有人靠打工当了老板

有人靠打工盖起了楼房

有人靠打工在城里安了家

有人靠打工缴了弟弟妹妹的学费……

最不济的,也洗净了身上的泥土味

穿上了干净的衣裳

 

你得承认,打工一年胜过在家种田几年

打工还是好过不打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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