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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维乔

杨宽年轻时留影

《墨经哲学》正中书局第一版，署名为“杨霓”，实为“杨宽”。(此书照片由华东师范大学图书馆周保明老师提供，特此致谢)

1932年，杨宽考入上海私立光华大学。杨宽自言其考入光华大学的原因之一就是蒋维乔，因为从正在光华大学求学的堂兄杨安处得知，光华大学有几位讲授中国文学和历史的著名教授，他们除了系统地讲授必修课外，常开设指导学生读一部专书的课。

著名先秦史研究专家杨宽（1914—2005）先生，1936年毕业于上海私立光华大学中文系，曾任上海市立博物馆馆长、上海社会科学院历史研究所副所长、复旦大学教授等职。在《历史激流：杨宽自传》中，杨宽认为有三位老师对他的影响很大，分别是：蒋维乔、吕思勉、钱基博。

本文略叙杨宽与蒋维乔之间一些未为人熟知的往事。

1919年秋，杨宽上新式学校鹤溪小学。学校共分初级小学和高级小学两部分，初级小学所设课程有国文、算数、修身、常识、音乐、图画、体操，其中国文课使用的是白话文教材，教材即为蒋维乔所编。1932年，杨宽考入上海私立光华大学。杨宽自言其考入光华大学的原因之一就是蒋维乔，因为从正在光华大学求学的堂兄杨安处得知，光华大学有几位讲授中国文学和历史的著名教授，他们除了系统地讲授必修课外，常开设指导学生读一部专书的课。其中，哲学系教授蒋维乔主讲思想史，除中国哲学史、老庄哲学、佛学概论外，还开《周易》《尚书》《礼记》《墨子》《吕氏春秋》和 《楞严经》等专书。

杨宽的学术生涯始于墨子研究，早在就读苏州省立第一师范时就与之结缘。初一（即十三岁）时听历史老师讲到胡适的《中国哲学史大纲》上卷，称其用新方法和新观点分析古代哲学，墨子部分尤其出彩。同时也介绍了孙诒让的《墨子闲诂》和梁启超的《墨经校释》。杨宽对此非常感兴趣，马上购买相关书籍，后这些书成为其初中三年常翻阅的课外读物。《墨子闲诂》买的是上海扫叶山房的石印本，此书为杨宽通读的第一本古书。起初，杨宽只是慕名拜读，有很多地方不甚理解，升到高中以后才对《墨子》和《墨经》进行系统的探索。

进入光华大学后，杨宽将研究和写作重点继续放在《墨子》上，欲将高中时的文稿进行修改，抽出重要部分写成论文用于发表。恰在此时，读到胡怀琛的《墨子学辨》。胡怀琛认为墨子是印度人，因面孔黑而得名。又认为墨子的学说来自印度，与中国传统学说相异。杨宽认为此论有可商榷之处，由此撰写《墨学非本于印度辨》，投寄上海南京书店出版的《大陆杂志》。《大陆杂志》当即于1932年第1卷6期刊出，此为杨宽第一次在学术刊物上发表文章。接着杨宽又快速写成《墨经宇宙论考释》和《先秦的论战》两文，分别刊于《大陆杂志》1933年第1卷第7期和第8期。因此三文，杨宽与其师蒋维乔由相知到相识。杨宽在其自传中写道：

当时蒋维乔正为光华大学中国文学系的四年级开了《墨子》研究一门选修课，当他看到我接连在《大陆杂志》上发表的三篇论文之后，就在讲堂上加以推荐。当时我跟堂兄杨安一起住在一间学生宿舍里，安哥正是四级的学生，只是他没有选修这门课，有一个和安哥很亲近的姓严的同学常来这间宿舍，因而也认识我，他选修这门课程。当他听到蒋教授推荐我的论文后，下课时就对蒋教授说，我是一年级新生。蒋教授当即要求他在下一堂课后，把我带到教授休息室去见他。因此我被带去见蒋教授，蒋教授对我很勉励，希望我今后有计划的进行研究工作，并且说，如果研究上有什么困难的话，要找什么难得的资料，都可以帮助。这件事，很快在教师和同学中传播开来。

大学毕业后，杨宽将自己的研究所得写成《墨经哲学》一书，请蒋维乔写序并介绍出版，蒋维乔有个学生在正中书局当编辑，因此，此书1942年由重庆正中书局出版。在此有一事需提及，1942年的《墨经哲学》作者误作“杨霓”，侯外庐的《中国思想通史》和詹剑锋的《墨家的形式逻辑》都引作“杨霓”。后杨宽写信更正，才把“霓”改成“宽”。蒋维乔在序中讲了他如何与杨宽相识，并对杨宽的墨子研究评价甚高，奖掖学生之情溢于言表。他说：“余初不识君，先获睹其说于刊物中，喜其考证周详，立论精审，通条连贯，而纲举目张，意其必为老成之考据学者，不谓其为在校肄业之学子也。余执教光华大学有年，岁戊辰，讲授《墨子》学程，君就听焉，余审君名，初不知其即昔日见于刊物者，继视君聪颖博辨，夐异侪辈，始而疑焉，逮君以实告，于是恍然而悟，惊叹久之！君虽从余游实余所畏也！”《蒋维乔日记》中亦多有夸赞。1934年3月28日记：“午后阅杨宽《墨经考释》，杨任光华大学学生，而专力于墨学多年，极有心力，老生不如也。

1936年，大学毕业后，杨宽入职上海市博物馆，马上履行父母为其早先订好的婚约，举行婚礼，办了酒席。《历史激流：杨宽自传》记录道：

等我在博物馆工作，父亲就选定吉日，为我作主，由父亲出门发出请帖，举行婚礼，摆酒席，我就这样做了一个现成的新郎，和一个思想上不了解、兴趣不相同的女子结婚了，婚后当然谈不到彼此有共同的理想和事业。但是，我认为从此成家了，应该负起这个家庭的经济责任。从此她一生没有出去工作，我把所有的薪水和稿费交给她管理支配。

虽然如此叙述，但杨宽的第一任妻子却为家付出很多。据杨宽的儿子杨善群先生给笔者信中言，杨宽曾这样对他说过：“我有现在这样的成绩，与你母亲的功劳是分不开的。”《蒋维乔日记》为我们提供了与杨宽婚姻有关的另外两件事，而这两件事都与蒋维乔有关。

其一、蒋维乔为杨宽证婚。《蒋维乔日记》1937年11月28日记：“五时，杨安仁、沈延国二君来邀请我及陶乐春，为杨宽证婚，六时始行礼，七时入席，九时回。”

其二、杨宽为夫人养生而求教于蒋维乔。《历史激流：杨宽自传》中对自己的第一任妻子并未多提，但这并不意味着杨宽不关心、爱护妻子，为了使体弱的妻子身体健康，特去拜会蒋维乔，请蒋维乔传授良法给妻子。《蒋维乔日记》1953年11月22日记：“上午，杨宽与夫人来，因她身体不好，要学静坐。”蒋维乔与杨宽夫妇约好，每星期日来学习。此后日记中有多处相关学习情况的记载，如1953年11月29日、12月13日、12月27日，1954年1月3日、1月10日、2月14日、2月21日、9月12日，均记录了杨宽夫人学习养生的情况。

此外，作为蒋维乔的学生，杨宽也尽可能尽学生的本分，这些在《蒋维乔日记》中皆有反映。蒋维乔上午赴苏州，晚上返回上海时，杨宽就去车站送蒋维乔。1936年11月27日：“六时起，七时三刻赴车站，八时乘特快车赴苏州，车中遇鲍君友恪，一路长谈。九时半到苏州，沈延国、诸祖耿二君在车站迎接……八时三刻赴车站，延国及杨宽二人送我，九时三刻开行，十一时到。”杨宽在上海市博物馆工作时，蒋维乔去博物馆参观，杨宽留饭。1937年1月25日：“至上海市博物馆参观，杨宽在馆招待，五时归。”平时周末，师生亦有聚餐。1954年4月4日：“十一时半，杨宽来偕我往高安路黄素封家去午餐，秉农、山君先在，继周丽华女士、高医生等来，一时入座，菜颇佳，二时乃散。”出于师生情谊，杨宽也与其他同学一起为蒋维乔过生日。1941年1月28日：“今日为余生辰，学生朱锡璇、郑国志、严明扬、方德修、沈延国、杨宽正、黄素封等备菜三桌，来我家祝贺，辞之不获。”

师生情谊是人世间最温暖的情谊之一，当回味蒋维乔、杨宽师生学术、生活上这些交往的细节时，这种温情犹然而生。

（作者单位：延安大学历史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