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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张欣:文学一直都在

来源:小说月报(微信公众号) |   2019年11月29日09:30

张欣,作家,广州市作家协会主席。著有长篇小说《深喉》《不在梅边在柳边》《狐步杀》等。

◣获奖作品《黎曼猜想》◢

《黎曼猜想》聚焦中国都市的新兴阶层,塑造了多位富有时代特色而又个性鲜明的人物形象,体现出作家对于人性的探索和新都市精神的追寻。当中国的都市开始跻身于世界大都市的方阵,其都市精神的内核一定包含着强劲的引擎动力。张欣敏锐地记录下这一历史的进程,在《黎曼猜想》中揭示得最为清晰:除了活着,还要重生!这在中国当代文学史上也是一个极具意味的主题,因为它反映了一个古老民族的腾飞,也反映了人性在更高层次上的苏醒。

◣《黎曼猜想》创作谈◢

问:张老师您好!很高兴您能接受我们的访谈。读您的作品,很容易让人想到三个关键词:时代、都市、人性。从早期的《你没有理由不疯》《爱又如何》到几年前的《用一生去忘记》《对面是何人》《不在梅边在柳边》,到如今刚刚获得百花文学奖的《黎曼猜想》,都体现了这一点。您觉得这样概括您的创作是否合适?为什么一直保持着这样的创作风貌?

张欣:是的,我觉得你总结得很好,的确我的小说虽然内容庞杂,但是总结起来,也无外乎就是关于时代、都市和人性的思考。老实说,我在写小说的时候并没有特别的理论准备,现在反观,才发现似乎有些一脉相承。小说是一种记录,当然也是一种认知和思考。然而我们有时候会偏重它的意义或者哲思,但我还是觉得小说这种文体,贴着生活写更为合适,只负责呈现,未必需要现场批判,给读者留出足够的空间。所以我的写作心态相对轻松。

问:很多读者和评论家都注意到您作品中的时尚性,它们的确也是构成您作品魅力的一种元素。不过时尚性很容易受到时间的限制,一种时尚很容易被另一种新的时尚所取代。但是在您的作品中,这种时尚性却有着长久的生命力,比如下海潮,股市的疯狂,新兴阶层的生活理念、趣味和品位,等等,至今看来仍有令人怦然心动的地方。我觉得这种时尚性只有根植于更深层的土壤中才会长久,您能更清晰地阐述一下吗?

张欣:我觉得时尚这个概念并非是具体的款式或者颜色,包括下海或者炒股这一类的举动,因为凡事只要具体就一定会有过时的问题。时尚其实是一种心态,就是不能被火热的时代所淘汰。这跟穿什么用什么做什么没有关系,都市人真正害怕的是落伍,必须具备拍马直追的勇气和能力。那么问题来了,在这个过程,可能得到,可能失去,都必须付出代价。

问:现在我们再回顾一下新时期的小说,其实真正现代都市意义上的小说并不是很多。我们的作家比较喜欢回头看,比较关注诸如传统与都市,农村与都市,还有政治、经济、文化等等方面与都市的脐带关系。您的一系列小说似乎在寻找中国都市特有的东西,比如《黎曼猜想》中,就很清晰地表现出“除了活着,还要重生”的主题。当中国的都市开始跻身于世界大都市的方阵,这样的主题无疑具有强烈的现代性与前瞻性。这种创作姿态,也与中国众多的当代作家的创作姿态迥然有别。您怎么看?

张欣:首先谢谢你对我的肯定。我觉得最重大的变化是改革开放,可以说这是一个分水岭,之前的作家相对都会有引领性,或者成为大众的启蒙,或者负责反思和前瞻。但是改革开放这四十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局,似乎所有的先验和诠释都失灵了,或者无言无语无力,我们对发生的一切和读者一样都是目瞪口呆。所以我决定放下身段,成为芸芸众生,和读者一起感悟这个时代。如果从这样的写作态度出发,原先固有的那一套价值体系肯定会受到挑战。的确,在大潮奔涌泥沙俱下的今天,几乎每一个都市人都会思考浴火重生的问题。如果没有重建,就不会有痛苦,也就没有文学。

问:《黎曼猜想》这次获得百花文学奖,我个人感觉有三方面的原因:一是借茅诺曼的感悟道出了“除了活着,还要重生”的思考,这在当代文学史上也是一个极具意味的话题,因为它反映了一个古老民族的腾飞,以及人性在更高层次上的苏醒。二是在写法上有所突破。一般来讲,小说的高潮往往是矛盾冲突的总爆发和解决。在这部小说中,小说最精彩的部分是一个个主人公的超越和升华,靠人生层次的提高让读者读来如醉如痴、心驰神往,这比靠矛盾冲突抓住读者要有挑战性。三是在并不长的篇幅内,塑造了近十位性格鲜明的人物形象,他们的言谈举止乃至服饰都恰如其分,非常精准,次要人物有的只露一面便令读者印象深刻。这种功力,让我想到水泊梁山众好汉的刻画。您个人对这部小说有何评价?

张欣:非常荣幸,这次能够获奖,也非常感谢《小说月报》对我的鼓励。我自己也觉得《黎曼猜想》是一部有点特别的小说。首先在构思的时候我就滑出了固有模式,也可以说是脱轨。一般在处理这样的题材时,婚外情、三角恋都是容易出彩的部分,但是我把故事放在这个重要的男人死后,围绕他的矛盾仍旧是尖锐的,无论是母亲、妻子还是初恋,都对这个男人有着刻骨铭心的爱,也才导致她们之间的战争在男人死后才拉开序幕。其次在人物塑造方面,我也没有用惯性思维——他或者她应该怎么样,这里的“应该”是我所警惕的,其实所有的小说人物走到哪一步都是必然,不需要任何人的理解,没有所谓的应该,他或者她就是这个样子。如果有太多的人设或者应该,小说就很难是鲜活灵动的,人物就会变得虚假或者两脚不沾地。

问:好的,再次感谢您接受我们的访谈。最后,您想对我们刊物的读者以及多年来喜爱您作品的读者说几句吗?

张欣:我为什么从心底重视这个奖,就是因为它是读者参与的评选。很长一段时间,作家都会偏重为自己的内心写作。这一点我是赞同的,我并没有迎合读者的写作心态,但是我内心是有读者的,也许因为广州是一个商业社会,文艺作品印在杂志上,出街摆卖便有商品的属性,我希望能够通过作品可以和读者谈心、共情,在这个物欲横流人情淡漠的时代,找到哪怕是一点点的心意相通,以及悲悯与温暖。

谢谢你们长久以来的支持。文学一直都在,当我们欣喜和寂寞的时刻,当我们在深夜痛哭和奔跑的时刻,文学永远是一灯如豆的存在。谢谢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