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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谈中国年,他们过中国年

来源:人民日报海外版 | 郑 娜  2018年02月22日06:41

冯骥才 (作家、文艺家)

高洪波 (儿童文学作家)

柯军 (昆曲表演艺术家)

胡智锋 (长江学者)

张翎 (旅居加拿大作家)

李凤群 (旅美作家)

葛亮 (作家,现居香港)

黄智贤 (台湾作家)

春节,是中国人的传统节日,是中华民族极具代表性的文化符号,更是渗入华夏儿女血脉的文化基因。对每一个中国人来说,春节都是一年中特别重要的日子和情感时刻。

为何春节总能给我们一年一度分外的温情?它何以成为中华民族集体的精神家园?我们特邀请海内外知名文化人畅谈他们眼中的“中国年”以及今年如何度过“中国年”。

冯骥才(作家、文艺家)

团圆是春节的第一主题。由于春节是一种标志着生命消长的节日,对团圆的心理需求就来得分外深切。因此,团圆一定要在关键的除旧迎新的大年之夜来实现。举家一同祭祖敬天,吃年夜饭,燃放爆竹和守夜达旦。

春节另一个重要的主题是迎春。春节处在大自然冬去春来的时日。古人用辞旧迎新四个字表达对大自然一种很深切的情感与敬意。告别去岁的生命时光,迎接天地新的馈赠。未来的空间阔大而光亮,充满着未知,也一定福祸并存。人们便祈福驱邪,由古至今,莫不如是。

春节的主题还有祥和、丰收、平安、富贵等,它们都是人们生活最切实的愿望。中国的春节不同于西方的圣诞。春节是个理想化的节日。这理想是一种人间生活的愿望。它经过全民族共同的创造与认定,约定俗成,成为年俗。因此说,年俗所表达的是中华民族集体的精神情感及其方式。正是这种年俗保持了我们民族独特的精神情感的基因,一年一度增强了民族自我的亲和与凝聚。

今年过年,一是给101岁的老母亲备年货,陪她过年。年前就把要备的东西写在纸上,包括粮食、海鲜、荤素菜、吊钱、福字、窗花、春联、水仙花等几十样;二是在大年三十晚上祭祖,把祖宗的像拿出来,摆上供品祭拜;三是找一个书店给读者签名;四是和天津研究当地文化的老朋友聚聚,谈谈当地的一些新文化现象;五是利用长假的整块时间,给自己派一个大活,写文章写书。

高洪波(儿童文学作家)

对过年有发自内心的喜欢。源于童年回忆,源于故乡情节,源于味蕾从小的培养。

过年可以欢天喜地地玩儿,可以放开肚皮地吃,可以穿新衣辞旧岁放鞭炮,更可以享受小孩子应有的压岁钱。压岁钱是每个中国孩子的特殊礼物,相当于西方圣诞老人的馈赠。这是长者的祝福,又是成长的标识。所以我从小到老都喜欢过年。

今年春节首先陪老妈妈守岁。年三十的饺子是必须吃的,这是礼仪也是习惯,饺子里包钢蹦儿也是必须的,三个,谁吃到谁走运。这都是过年的惯例,唯一不一样的是自己写了一副春联,上联是:犬吠声里又一春,下联是:人沐阳光乐在心。横批四个字:旺国汪家。为什么这么写?一是自家养着两只拉布拉多犬,赶上狗年它们乐,二是对门邻居姓汪,取一个吉祥快乐呗。狗年大吉,祝福中国。

柯军(昆曲表演艺术家)

春节和年,意味着休息和团聚。我是个挺敬业的人,也有同事背后说我是工作狂,昆曲疯子。确实,我热爱自己的工作,投入进去忘乎所以。那么在中国最重要的节日里,我可以强制性休息了。

说起团聚,其实我心头是有不忍多想的心酸,因为父母已经离开我了,所以我特别珍惜与岳父岳母、妻子、儿子儿媳和小孙子在一起的四世同堂之天伦之乐。

今年春节,我们回苏州甪直老家过年。那是一个典型的江南水乡古镇。届时,儿子驾车,载着一家三代去我的岳父岳母家团聚。平时大家忙忙碌碌,真难得有这样几乎24小时厮守在一起的时光。

另外,我利用不可多得的休息时间,练书法和篆刻。曾经昆曲低谷没有演出,我为了生存到星级酒店刻章卖给外国人。现在戏曲逢春,这些变成我最大的业余爱好了。

胡智锋(长江学者)

春节,作为中华民族的传统节日,是我们团聚的日子、寻根的日子,是血浓于水的亲情释放、表达和张扬的日子。世间有各种各样的亲情、友情、人伦之情。在春节,人们通过亲友团聚来勾连这些情感,来强化家族、民族的认同,凝聚我们共同的记忆,积累和沉淀共同的传承。

年,是一个时间的概念,同时也是辞旧迎新的概念。从本意来讲,“年”是一个不好的怪物。最开始,人们过年是要驱除这种不好的东西,今天慢慢多了告别过去迎接未来的寓意。对老年人来讲,告别过去,期待来年更健康;对中年人来讲,告别过去,未来更有收获;对年轻人来讲,告别过去,意味着成长。过年是一种祝福、期待和渴望。今年春节,我依然如故,回老家陪老母亲过年。这是每年雷打不动的安排。

张翎(旅居加拿大作家)

在人生的不同阶段,人对过年的念想可能是不一样的。儿时物质和精神生活的圆周都很窄小,对过年的渴望居多停留在一年里难得的那顿年夜饭、长辈们给的压岁钱、还有出门时换的新裳。后来渐渐长大,远离故土,来到外面的那个世界,很多个春节都不能在家乡度过。对过年的念想就渐渐变成对家乡的思念、对团圆的向往。

如今我去国离乡多年,从前我叫作彼岸的地方,现已成了我的新家园。过年不过是长长的岁月里的一些句逗,把日子分成一个一个的段落,好叫我们告诉亲人和朋友们:在这个特定的段落里,我们活着,平安,也思念他们。

这个春节,我没有特殊的安排,只是和家人安静地度过,吃一顿饺子,在阳台上看看烟花,只愿岁月静好,我依旧还有体力和精神,在来年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李凤群(旅美作家)

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在我印象里,过年,就是弃旧迎新、合作、团圆,香味扑鼻,母慈子孝,无论多少纷扰都可以平息,然后在此起彼伏的鞭炮声中入睡,压岁钱放在枕边,带着大人的期许、盼望入眠,迎来新的年份。年是一个仪式,长成和老去都是看不见的,但过年就在为看不见摸不着的时光祭奠,到处都是“到此为止”和“重新开始”的意象。

不知不觉,离开中国已经4年,在国外过年跟国内不太一样,代表仪式感的东西已经消失不见。对联、鞭炮和四代同堂是没有了,但另外的东西保持住了。我在美国的朋友们鲜有单独过年的,或几户、或十几户找一个房子大的人家聚会,主食是饺子,然后一家一菜,拼在一起,电脑联到网上,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声响起。

今年又有新鲜事:本镇的华人协会租下一个学校的礼堂,举办春节联欢晚会。他们把华人的孩子们召集到一起,或相声、或朗诵、或弹琴、或舞蹈,像模像样地搞起了春节联欢晚会。许多朋友都报名参加了。我想,在遥远的异乡,朋友们对过年的重视,是他乡对故乡的追忆,是现在对过去的挽留,是他乡对故乡的礼赞。

葛亮(作家,现居香港)

春节的意义,对于中国人而言,从古老节庆,演变为一种寄托情怀的方式。儿时春节的浓浓年味,至今记忆犹新。年夜饭,一般在老人家里吃。全家的主妇都在厨房里忙活,十分热闹。男人们里书法好的,在大案上写春联,听着四围人的啧啧称赞,自己也很得意。饭桌上,大碗大盏,小孩子们对老人说着吉利话。爷爷奶奶一脸的喜气,一边掏出准备好的红包。你可以说,那时候的年,充盈着各种仪式感。在这仪式中,足见中国人对传统的郑重温情。记得有个年轻的亲戚在国外求学,过年未及回来。那时沒有微信没有脸书,甚至也沒有MSN。父母在除夕接到电话,喜极而泣,真正是每逢佳节倍思亲。祖父见背多年,过春节时,他的老朋友范用先生,仍会寄一张贺卡到我们家,并附上他孙儿的一帧小画。多年如此,令人感动。这便是人情与岁月的重量吧。

时代在变,但仍有许多不变,渐至于恒久。今年春节,在南方过。暖和的日子,带家里长辈外出旅行几天。

黄智贤(台湾作家)

在我看来,“春节”和“年”核心含义就是团圆。无论从过去到现在形式怎么变,大家都会在意过年能够与家人团圆。

小时候,我们家族大约40多人会到嘉义老家团聚,一大家人在一起其乐融融,感受欢乐的氛围。过年期间,我们有很多的习俗:如年夜饭要准备萝卜糕,象征新的一年要有好彩头(闽南语称白萝卜为“菜头”,与彩头谐音);除夕前要把家里打扫干净,除夕到初三、初四不能扫地,以免把家里的财运扫掉;除夕晚上守岁,正月初一早上要抢头香,正月初二女生回娘家……种种习俗都很有闽南特色,也符合传统中华文化的特点。

虽然现在很多人说年味淡了,很多习俗没有了,也不再有祖屋了,但是大家依旧保持着春节与家人团聚的传统。比如说一起环岛,或到台湾之外的地方过年,在旅行途中吃年夜饭,互道新春祝福,从这个角度来说,“过年”永远有家的温暖和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