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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集:优秀传统文化的精华

来源:光明日报 | 刘佳媛  2018年01月10日14:18

 

   

《清代家集丛刊续编》内页

  【光明书话】

  家集是指汇合或编选的家族著述,它可以是一个家族某一代成员的作品,亦可包含两三代乃至数十代成员的作品。然而,明代之前的家集数量,所知和所存都较少,仅有数十种;至有明一代,亦不及200种,尚未成为特别突出的文化现象。然而,这种情况到清代却有了极大改观。据新近出版的徐雁平教授编著的皇皇200余万字的《清代家集叙录》(安徽教育出版社2017年版,以下简称《叙录》)统计,作者已经查阅并撰写提要的家集有1006种,另有228种待访或见于著录,总计达1234种,家集已经构成了清代文学史料的重要板块,成为学术研究新的生长点。

  更为重要的是,在《叙录》出版之前,人们虽然模糊地感觉到清代家集的蓬勃发展,却因其分散藏于各地图书馆及私人藏家手中,具体面貌与价值如何,人们并不清楚,也就很难有效利用。《叙录》大致分条目、正文、按语三部分,采用辑录式提要方式:“每种家集,大致叙述书名、所属地域、编者或撰者、版本形态、编辑或刊印年代、藏地、子目,辑录序跋或题词中揭示某一著述特征、编纂过程的文字,摘录著述中的重要内容,其中特别留意反映家学传承、家族成员之间交往,以及具有其他特别文献价值的篇章。”(《叙录·凡例》)此外,《叙录》还编制了详细的总目、子目和作者索引,首次为研究者摸清了家底,为清代家族文学研究绘制了较为清晰的导航地图。仅举篇幅较短的《瑞安南堤项氏丛书》(浙江瑞安)之叙录以窥一斑:

  十一卷。项霁、项瑻撰。民国印本。南京大学图书馆藏。

  目次:《且瓯集》九卷,项霁(叔明)撰;《水仙亭词集》二卷,项瑻(礼瑳)撰。

  《且瓯集》收诗600余首,起嘉庆戊辰,讫道光辛丑,有甘泉乡人钱泰吉咸丰三年题识。据项傅霖《仲兄雁湖事略》:项霁,字叔明,号雁湖。“一家群从内外,以及婢仆之能知诗,余女兄教之知书,以习女红……其教余最严,余年十一二,有塾师专其教,晚自塾归,与岁时节辰馆假,兄即招之坐书室中,不使为儿嬉,间亦使之吟咏,迨自弃去试事,乃令专精制艺,兄虽已不治帖括,然于余讲求,必尽其法,意若以此事息肩于弟者。侄瑻生而稍长,不遣就塾,即令依余学识字,世俗所以训蒙书,禁不读,读史游《急就篇》,李瀚、王令《蒙求》,而自选唐贤诗以佐之。习对句外,即令拈课小诗,读经必按古法,计日课字,教之演文,亦不如俗师例。拈四书题,习作破承起讲,惟随举一耳目见闻事令记之,或令略习小文为论说。其教女侄则令诵《女诫》《古列女传》,为之讲明大义,亦令习古乐府诗。故余侄童勺之中,诸经尽毕,而与女侄皆稍知吟咏,盖兄之好为诗歌而专致教道然也。”卷末有民国二十五年曾孙项骧跋。《水仙亭词集》卷首有孙衣言光绪丙戌序。

  【按】柯录仅著录项霁集,似未据此家集;李目据此家集著录项霁集,然遗漏项瑻集。项瑻词集,吴目著录。

  数百字中,馆藏地、书名、卷数、篇数、作者、小传、序跋状况交代得一清二楚,且有按语对其他书目不准确处加以修订,可谓信息量大又要言不烦。整部《叙录》堪称开辟了一个新的清代文献领域,是一部重要的目录学工具书。

  与《叙录》相配套,徐雁平教授还与同道合作陆续主持影印了《清代家集丛刊》(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5年版)和《清代家集丛刊续编》(国家图书馆出版社2017年版),凡402巨册,收录具有代表性的清代家集362种,不仅为研究的一手资料,而且为学界进一步研究提供了强大的文献支撑。《叙录》的撰写与《丛刊》《丛刊续编》的影印,奠定了清代家族研究的两大基石。在此基础上,清代文学史、社会史、区域史、文化史的研究将有望取得新的突破。以区域史而论,如桐城的方、马、姚、张、周等几大文学家族各自编刊家集,彰显家学渊源,显现自家面目,又通过交游、师承、姻娅等关系,彼此间往来交流和影响,牢牢把持着桐城地域的文化话语权力,通过对这些家集的研究,内涵丰富的桐城文学和文化图景遂得以呈现。

  最近人们常常提起“留住乡愁”,主要是致力于物质要素与风貌景观等“记忆场所”的维护,或是对村规民约、传统习俗、传统技艺、生活模式等“非物质文化记忆”的保持。其实,家集作为一种文化乡愁,不仅是乡愁的重要组成部分,而且更是优秀传统文化的精华。毫无疑问,“书香世家”是守护和传承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力量,对于家族文化传统而言,抄录、保存、编辑、刊印等行为,以及这些行为中蕴涵的使命感与自豪感,才能“使数百年以上祖宗之性情磬欬与数百年以下之子孙相接”。如《程氏所见诗抄》收录650人,自中唐而至清中叶,历时千年而不绝;《宜兴任氏传家集》共收录家族24世68人作品,令人感叹不已;《海昌查氏诗钞》辑录明成化年间至清同治末年,海宁查氏家族5世以下15代人的诗歌作品,计诗人244位,诗作3539首,实是洋洋大观。这些家集的编刊,从一个具体角度揭示了传统的不断“自我复制”或“再生产”,而这一传承过程也不断被赋予稳定的文化意义。于是,家集在保存家族文化记忆的同时,也成为体现中国文化传统的深厚内涵和绵延传承的重要渠道。

  (作者:刘佳媛,系哈尔滨师范大学文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