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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62)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5年09月07日10:21 来源:梁孟伟

  血染遍山红,

  士气豪雄,

  餐风饮露志若虹;

  倦卧茅丛石作枕,

  若醉春风!

  中央执行委员、中华苦力运输总会委员长王贤选(又名王中仁),是江西赣县人。本来要随部队“出动”,后来由于毛泽覃,还有刘少奇、周恩来的要求,留下来负责伤员安置,还有物资和机器的处理。另外负责把毛泽东的岳父贺焕文、岳母文杜秀,毛泽覃的爱人贺怡和才出生几个月的女儿,还有刘伯坚6岁的儿子,隐蔽到自己的家乡。1983年回忆起当年与梁柏台、刘伯坚等一起突围的情况,仿佛还在眼前:

  陈毅同志指示我返回赣南团部。当时,我们驻在于都禾丰,敌人距我们只有二三十里了。为了缩小目标,便于行动,将赣南团分3个大队。这时,我们已接到了中央的电报,由项英、陈毅召集开了会宣布了名单。当时三个大队的成员是:毛泽覃(中央执行委员)率一大队,刘伯坚、蔡会文、梁柏台、连德胜(中央政治局保卫科长)率一个大队,这个大队由刘伯坚为主,因梁柏台不懂军事,不是主要的,但都是中央执行委员。还有一个大队由我和陈友生(原湖南省委书记,来参加二苏大会后回不去了而留下来的)率领。

  编为3个大队后,毛泽覃便先带了部队出发了,他是到会昌福建交界去打游击的,刘伯坚他们是准备通过信丰小河到油山去的,因为杨尚奎已先在那里了,我们则是留在当地打游击的。

  后来考虑人员太少,大队又改为中队,我们这个中队由我任队长,陈友生任指导员。

  3月初,形势更为紧张,部队决定最后突围,在下坪(这是一个小村子,没有多少户人家,现在最多是个生产队),项英、陈毅作了动员。我们中队负责掩护刘伯坚他们中队突围,蔡会文带了部队先行出发,刘伯坚、梁柏台他们在后面,人数有五六十人,还包括十几个文工团员。我们翻过上坪山,我在山上看到刘伯坚、梁柏台他们遭到敌人的拦击。在前头的是铲共团,后头的是广东军。我看见刘伯坚被打伤了,不能行走,被俘了。没有多久,其他的人都被敌人抓去了,梁柏台也一起被俘了。见这一情景,不由怒火升起,向敌人开了枪,敌人发现了我们,便出动了广东军的一个连,向山上冲来,我们边打边走,在上坪、禾丰一带转了一个星期,最后也被俘了。(王中仁:《我所知道的梁柏台》,引自陈刚主编《梁柏台》。)

为有牺牲多壮志

  梁柏台先被押往驻信丰小汾的余汉谋部第一军第一师第一团团部。据该团团长李振回忆:“我率团部和第三营驻小坌,第一营驻牛岭,第二营驻塘村。”“1935年春,赣南军区所属机关部队从于都南部出发突围。当突围到我防区时,首先是攻击牛岭(现赣县属),战斗十分激烈,我曾派部队从小坌前往牛岭支援。红军一部突围至塘村,刘伯坚及梁柏台即在此被俘。红军余部继续向小坌我团部突围。阮啸仙同志即在战斗中光荣牺牲。”“刘伯坚、梁柏台被俘后,解至我团部。刘伯坚同志非常善于鼓动宣传,口才很好,曾多次向我们宣传革命道理。当时我们认为刘伯坚是个人才,曾向余汉谋建议不要加以杀害,应设法留用。梁柏台同志被俘后则一言不发,没有暴露其真实身份,当时我们都以为他是刘伯坚的秘书或随从,未多予注意。”“后刘、梁押送至大余军部。”(李振:《刘伯坚、梁柏台突围的情况》,《江西党史资料》第2辑,第263页。)

  大余原名大庾,位于江西省的西南边缘,居章江上游,大庾岭北麓。大庾岭上多生梅花,又名梅岭。梅岭脚下的梅关,两峰夹峙,如同一道城门将广东、江西隔开。

  以前常来巡视的大庾,如今变成了自己的囚禁之地。梁柏台不免感慨系之。

  梁柏台和刘伯坚等人被关押在大庾县监狱,戴着啷啷作响的脚镣和手铐,忍受着死去活来的酷刑毒打,仿佛特殊材料做成的他们,令敌人也束手无策。梁柏台、刘伯坚和连德胜等人带镣移囚到“绥靖公署”,经过当时县城最热闹的青菜街(现建国街),梁柏台头颅高昂,微笑荡漾。刘伯坚镇定自若,坦然信步。他们的坚定沉着,他们的大义凛然,深深感染着街旁围观的群众,也给押解的国民党士兵深深的震撼。人们从他们的脸上读到一种坚强,一种信念。

  一次次审讯,没有慷慨陈辞;一遍遍毒打,还是沉默以对;一次次封官许愿,报以轻蔑的微笑。自幼立志做一个许国大丈夫,从小“愿效死战场”的梁柏台,觉得现在到了实现夙愿的时候了。所以他从容淡定,视死如归。

  高高围墙,囚禁不住思想的翅膀。梁柏台通过窄窄的窗口,看着围墙上密布的铁丝网,铁丝网外的蓝天白云,蓝天白云下飞过的鸟儿。他担心着战友项英、陈毅等人有否顺利突围,牵挂着毛泽东、张闻天等主力红军走向何方,也放心不下爱妻周月林一行的路上安全。

  一生革命,一路奔波,现在终于在大牢中可以休息几天,实在是难得的清闲。他想到自己制订的每一部法律,随着革命形势的发展,已有需要修改的地方;

  想到内务部的优红工作,有许多工作需要改进,许多条例需要完善;

  想到“六大工程”,现在肯定命运多舛,说不定已成废墟一片。

  等到革命成功的那一天,一定建设一座更加雄伟的人民大会堂,更加高大的英雄纪念碑。想到这里,梁柏台浮肿的脸上浮现出胜利的微笑。

  这时,监狱外仿佛传来孩子的笑声。梁柏台的思绪一下子张开翅膀,飞越万水千山,飞到莫斯科上空,飞到两个儿女的身边。亲爱的伊丝克拉,亲爱的伟列,你们肯定长高长大了。本想革命成功后去接你们回国,现在恐怕没有这个机会了,希望你们今后继承我的遗志,把一生献给人民,将革命进行到底!

  “小沙洲,你有个姐姐哥哥在苏联,你们今后参加新中国的建设,那将是怎样的快乐和幸福。”梁柏台默默地念叨着,耳畔仿佛传来沙洲的哭声,眼前浮现妻子哀怨的眼神。

  他仿佛看见,在周月林的带领下,三个儿女都围绕在家乡祖母的膝前,白发苍苍的老母亲乐开了花,梁小芬、陈莲珠和乡亲们笑得合不拢嘴,一幅何等其乐融融的幸福画面。三个儿女穿着崭新的衣服,笑着,跑着,跑过村头的大桥,跑向宽敞的马路,跑进漂亮的百货商店。家乡,和全国一样,到处矗立起崭新的楼房,到处鸣响着汽车的欢唱,到处呈现出明媚的春光。

  “出来!”随着一声断喝,梁柏台的梦境被打断。又是提审了,梁柏台艰难地站了起来,每移动一步,就响起了脚镣的一片啷当,在坟墓一样寂静的监狱里回荡。

  审讯室里,还是那样阴森的一种场面,还是那张张狰狞的嘴脸,还是那番“苦口婆心”的奉劝,接着还是那一顿抽筋剥皮的毒打。

  梁柏台以不变应万变,沉默沉默再沉默。

  又坐一次老虎凳,又吃一顿红烙铁,直到梁柏台痛得昏死过去,又是一桶冰冷水。

  审讯官恶狠狠地说,“我们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梁柏台照例不语。敌人气急败坏,暴跳如雷,咆哮着,咒骂着,“他妈的,哑巴,木头!”

  梁柏台看着黔驴技穷的敌人,投去轻蔑的目光!

  王贤选被抓获后,敌人让他与被俘的刘伯坚、梁柏台、连德胜等人对质。当轮到与梁柏台对质时,遍体鳞伤的梁柏台,那坚毅的目光、淡定的神态、平静的话语,使王贤选久久难忘。

  “给你一个立功赎罪的机会。你认识这个人吗?”敌人指指王贤选。

  灯光拉长了梁柏台的背影,鲜血染红了梁柏台的衣衫,梁柏台瞟了一眼早就熟识的王贤选,从容而干脆地回答,“不认识!”

  “只要说出他是谁,就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敌人还不死心。

  “我总不能指认一个从不认识的人,到你这里换取自己的生命。”梁柏台淡淡一笑。

  后来王贤选在梁柏台等人的掩护下,被敌人释放。他深情地回忆说,梁柏台早已将自己的生死置之度外,而留给同志是生的希望。

  看来,要在梁柏台嘴里撬出自己想要的东西,简直比登天还难。既然已经没有任何利用价值,敌人就只剩下一个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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