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7)

　　“伊凡，莫斯科城里也有一座山，叫列宁山。站在山顶可以俯瞰莫斯科城的全貌，还可以看到克里姆林宫，等你们到了莫斯科我带你们去看看。”莎娃站在景山高处观景台，有感而发地说。

　　“好啊，我以前在书上读到过莫斯科的列宁山，海拔220米高的列宁山比景山整整高出一倍。莎娃、兰虹，此时此刻，我真想马上就置身莫斯科，置身列宁山上，亲眼看看莫斯科的美景，亲耳听听克里姆林宫那闻名于世的悠美钟声。”兰虹和莎娃都被他的情绪感染了，三个人在景山顶上有感而发地畅谈着未来。

　　见天色不早了，顾明达对莎娃和兰虹说：“天色不早啦，咱们从东侧下山，顺路看看崇祯皇帝自缢的那棵老槐树，然后就抓紧回驻地吧。”

　　“好的，遵命，大博士！”莎娃说完，敬了个民间军礼，转身向山下快步走去。

　　兰虹走在中间，顾明达走在最后，他见莎娃走得太快，就提醒着喊道：“莎娃，慢点儿走，注意安全！”

　　“没问题的，放心吧。”莎娃的话音还没落，就“哎哟”一声，歪倒在地。

　　这可吓坏了顾明达和兰虹，两个人赶紧跑上前去，把她扶了起来。莎娃疼得龇牙咧嘴，顾明达和兰虹两个人把她搀扶到路旁一块石头上坐下来。顾明达帮她脱下鞋子，轻轻地揉了起来，还好只是脚踝崴了一下，揉了十几分钟，莎娃就好多了。

　　莎娃感激地说：“伊凡，您真好，谢谢您为我做的一切。同时我也要谢谢您，兰虹，漂亮的东方美人。伊凡，你们中国人真好，这是我来到北京最大的感受。”

　　有惊无险，三个人都开心地笑了起来。顾明达一看，莎娃崴脚的地方正在崇祯皇帝自缢的那棵老槐树下，就指着莎娃身后那棵树，对她们说：“这就是崇祯皇帝自缢的那棵老槐树。”

　　听顾明达这么一说，莎娃腾地站了起来，指着那棵老槐树问道：“就是它，就是这棵树杀死了你们的皇帝？”

　　莎娃紧张的举动，引得顾明达和兰虹忍不住捧腹大笑起来。顾明达肯定地回答说：“对，就是这棵树杀死了我们的崇祯皇帝。”

　　莎娃像审视罪犯一样审视着那棵背负着“罪名”的老槐树。顾明达说：“兰虹，莎娃，我们抓紧时间回去吧！”

　　莎娃刚走一步，就“哎哟”一声，蹲在了地上。顾明达赶紧上前搀扶起她，关切地问：“莎娃，还疼吗？”

　　莎娃点点头，道：“还有些疼。”

　　顾明达看了看兰虹，说：“兰虹，我背着莎娃下山，你在旁边搀扶着我一点儿，别摔倒了。”说完，背起莎娃就向山下走去。

　　顾明达一口气把莎娃背到了山下，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背上的莎娃实在过意不去，坚持要下来自己走。兰虹和顾明达一边一个搀扶着莎娃慢慢地向驻地走去。

　　走了一段时间，不用搀扶莎娃自己也能走了。三个人一边笑着说着一边缓慢地走着，笑声在晚风中飘扬着，一路上引来许多行人的观望。

　　当三个人走到王府井大街的中国照相馆时，发现那座灰色的小楼前排着长长的队伍，莎娃十分好奇地拉着顾明达和兰虹走过去看，原来这些人正排着队等着照相呢。

　　莎娃一看，高兴地提议道：“伊凡，我们三个人一起拍张照片留个纪念好吗？”

　　顾明达看了看兰虹，又转过头来看着莎娃，有点为难地说：“好是好，可是……”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莎娃似乎看明白了顾明达和兰虹的心思，笑着说道：“我知道你们生活很困难，钱由我来出。没关系的，不要不好意思，到了莫斯科我还要请你们常来我家做客，好好地谢谢你们呢。”

　　“那好吧，谢谢您。”顾明达和兰虹有些不好意思地同意了。

　　“那我们也去排队吧！”莎娃高兴地说。

　　三个人刚刚排到队伍的最后面，就有一个工作人员走了过来，问道：“同志，你们拿到预约号了吗？”

　　“预约号？拍照还需要预约吗？我们没有啊。”顾明达愣头愣脑地说。

　　“啊，那实在对不住你们几位了，今天的号已发完，请你们明天再来预约好吗？”工作人员说完又回到门前去维持秩序了。

　　那个年代，有很多人一辈子也没见过照相机，更甭提照过相啦。中国照相馆也是去年刚刚从上海搬迁至北京的，这是上海照相业为了响应国家号召来支援首都服务业发展的。许多国家领导人都在这家照相馆拍过照片，那时，拍张照片简直就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情。中国照相馆的工作人员每天都加班加点，照相师傅们从早晨一直要忙到晚上十点，还要连夜把照片冲洗出来。每天都是先发预约号，只有拿到号的人，才能按号上的顺序排队照相。莎娃和顾明达哪里知道这些啊，以为准备好了钱排队等着就行呢。

　　顾明达把工作人员的意思翻译给莎娃听，莎娃一听就急了，不顾兰虹和顾明达的拦阻，一瘸一拐地跑到门前。她叽里咕噜连珠炮似的说了一大通，工作人员和围观的人一句也没有听清楚。但大家见是一位金发碧眼十分漂亮的苏联学生，都格外尊重她。

　　顾明达和兰虹连忙跑上前去解释。

　　照相馆的工作人员听后感到很为难，预约号已经发完，照相师傅个个都已是超负荷工作了，再多发号，一怕照相师傅吃不消，二怕群众有意见。不给眼前这位来自苏联的女孩照张相吧，情理上还真有点儿说不过去。

　　就在工作人员犹豫之际，人群中的一位解放军战士走了出来，主动把自己的预约号让给他们三个。莎娃激动得竟然跑上前去要拥抱那位解放军战士，那位战士满脸通红，敬了个标准军礼后转身离去。在场的群众报以热烈的掌声。

　　大家一听顾明达和兰虹是明天就要去苏联的留学生，非优先让他们拍照不可。就这样，他们在大家的一片赞美和羡慕声中走进了摄影房。

　　三个人一进屋，照相师傅就问：“同志，你们三位是合影吗？”

　　兰虹愉快地回答道：“是的，师傅。”

　　“你们三个人想怎么照？是站着照啊，还是坐着照？”照相师傅征询道。

　　莎娃脚正疼着呢，见那架蒙着红黑两色布的照相机前有一条长板凳，就直接坐了过去。莎娃回头见顾明达和兰虹还傻愣着，就示意他们也坐下。板凳是用来照结婚照的，只能容下两个人，坐上三个人显得有些挤。兰虹见状就主动站了起来，板凳上就剩下顾明达和莎娃了。顾明达见兰虹站了起来，觉得自己和莎娃坐着也不妥，随即也站了起来。莎娃一见他们两个人都站了起来，也谦让地站了起来，又使劲把兰虹和顾明达按到了板凳上。顾明达觉得自己和兰虹坐在凳子上也不妥，就又站起身来。

　　三个人推来让去，可急坏了照相师傅，门外还有很多人等着呢。最后大家还是采纳了顾明达的建议，兰虹和莎娃坐在板凳上，顾明达站在她们二人身后中间的位置，摆成了一个“品”字造型。

　　“好，三位请往这儿看！”照相师傅将头探到相机后面的布里，伸着右手的两个指头，不断地提示着，随后又揭起头上的黑布，走到三个人面前调整每个人的姿势，然后又回到照相机后蒙上布，从取景器里仔细察看着三个人的姿势，就这样来回调整了几次，直到照相师傅认为最满意了为止。

　　“好，好，不要动了，请看这里！”照相师傅站在照相机的右侧，将左手的两根手指举在机器的上方，右手握着一个小红球状的快门。照相师傅一边不停地提醒着每一个人，右手一边麻利地按下手里的小红球，只听“咔嚓”一声快门响动，一张完美的合影完成了。

　　这张小小的合影，承载着三个年轻人美好的记忆，承载着三个人花一样的年华，承载着三个人火一样的激情，承载着三个人的命运，承载着中国人民与苏联人民永远难以割舍的情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