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学生》(5)

　　鲍里斯沉吟了一会儿，又问顾思远道：“思远，你还记得……琳娜，琳娜·斯·诺维科娃，你以前那个女朋友吗？”

　　顾思远朝鲍里斯点点头，疑惑地看着他，诺诺地答道：“琳娜？记得！我怎么会忘记她呢？”

　　“思远，你想想车里的人会不会是琳娜？”鲍里斯启发着问道。

　　“不会是她！”顾思远肯定地回答道。

　　顾思远又补充说道：“如果车里的人是琳娜，她一定会马上见我的，不会这样鬼鬼祟祟地跟踪着我，窥视着我，她根本没有必要这样做。我们以前一直十分相爱……何况，过几天我就要回国了，她没必要躲着我。”

　　两个人都陷入了沉思，短暂的缄默使顾思远和鲍里斯两人之间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就像傍晚昏暗中散发出来的沼气，令人窒息，让人有一种世界末日即将来临的感觉。

　　鲍里斯双眉拧成了一个疙瘩，他不住地用手擦抹着冒汗的鹰钩鼻子。为了打破这可怕的缄默，他一字一顿地对顾思远说道：“顾思远同学，我得告诉你一个不幸的消息，琳娜，就是你的前女友，目前正在被警方通缉，系里的老师都已接到协助警方抓捕她的通知了。”

　　鲍里斯的这几句话，如五雷轰顶，将顾思远的全身击得阵阵颤抖了起来，顾思远停住脚步，惊恐地问道：“鲍里斯老师，这消息是真的吗？这到底是为……为……为什么啊？”

　　“你也不要太着急了，具体情况我也不是十分清楚。”鲍里斯长叹了一声，又拍拍顾思远的肩膀，关切地叮嘱道，“思远，如果车里的人真是琳娜，如果真是她来找你，请你一定在第一时间通知我，我们共同来想办法。”

　　顾思远也不清楚鲍里斯说的想办法，指的究竟是什么。他茫然地望着鲍里斯说道：“嗯！我记住了，鲍里斯老师，再次谢谢您！”

　　望着鲍里斯远去的背影，一种难以言表的心情在顾思远的心底涌动。

　　一阵冷风吹了过来，校园里高大的白桦树随风摇动，发出阵阵“咔咔”的声响，一种山雨欲来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校园。

　　一只无名的小鸟刚刚要落在树梢栖息，瓜子还没站稳，随即就被摇晃的树枝惊起，惶恐地向远方飞去……

　　望着那只远去的小鸟，顾思远心想，何处是小鸟的归宿？今夜它将栖宿在何方呢？

　　第三章 青春记忆

　　下午两点半，负责人交代完二人此次来京的任务后，才让杜胜利带着他们去后院宿舍放行李。

　　说是宿舍，其实就是临时搭建成的上下层大铺。男生的宿舍在前两栋，女生宿舍在后面。顾明达刚整理好床铺，杜胜利就领着兰虹来叫他去中间院落吃饭。顾明达和兰虹两个人没吃早饭，又忙活到了现在，虽然肚子早就咕噜咕噜地提抗议了，但两个人丝毫没有饿的感觉。

　　八个大圆桌就摆放在四合院中间的天井里。顾明达和兰虹刚要落座，就见负责人领着一位漂亮的俄罗斯女孩走了过来。大家连忙站起身来，负责人介绍说：“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来自苏联的莎娃同学。”

　　“你——们——好！我叫莎娃，来自莫斯科，很高兴与你们相识。”莎娃用生硬的汉语夹带着俄语说道。

　　“莎娃同学，您在这里讲俄语就可以，他们的俄语水平都是很棒的。”负责人向俄罗斯女孩介绍道。

　　兰虹热情地伸出手，用俄语说道：“您好，我叫兰虹，欢迎您来到中国。”莎娃热情地与大家握手。

　　顾明达难为情地伸出手，说道：“莎……莎娃同学，很高兴与您相识，我的名字叫顾明达。”

　　“天啊！您的俄语讲得真棒，简直就是标准的俄文老师。”莎娃惊讶地说道。

　　顾明达红着脸说：“您过奖啦。”

　　“顾明达同学，能问您一下吗，您的俄语是在哪里学的？”莎娃望着顾明达，天真而又好奇地问道。

　　“是跟我母亲学的，她是一名俄文教师。”顾明达腼腆地说。

　　这时，一位五十多岁满脸络腮胡子的师傅手提着一只木桶，从伙房里出来，嘴里嚷嚷着：“同学们，饭来喽！”顾明达一见，赶紧跑过去帮忙。

　　师傅一边从桶里给大家盛着白米稀饭，一边说：“同学们，饿坏了吧？快坐下吃饭吧。”

　　午饭是大馒头、白米稀饭外加蒸熟了的咸萝卜干。大家嘴上都说不饿，眼睛却早就盯上热气腾腾的馒头啦。顾明达和兰虹早就饿坏了。他也顾不上还有莎娃在场，抓起馒头一口就咬掉了一大半。莎娃本来就不习惯使用中国筷子，也学着顾明达的样子抓起个馒头吃了起来。就这样，几个人一边吃着，一边聊着，一边笑着，很快就成了朋友。

　　老师安顿好了莎娃后，就回前院忙工作去了。

　　伙房师傅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讲些什么，但还是无比羡慕地在一旁看着听着。见大家没吃饱，师傅将旱烟袋锅在布鞋底儿上磕了磕，咬咬牙说：“孩子们，我再去给你们加几个馒头，今天这顿饭就不定量了，让你们敞开饭量吃个饱。”

　　顾明达吃得最快也最多。他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师傅，谢谢您！不用再加了，我们已经吃饱了。”

　　“孩子，你们是新中国的骄傲，国家的建设正等着你们哪，就是我们不吃不喝，也得让你们吃饱吃好啊。”伙房师傅语重心长地说道。

　　除了莎娃听不懂外，在座的顾明达、兰虹和杜胜利不仅听得十分清楚，而且铭刻在心中。他们的眼圈湿润了，感到身上的使命更重了。

　　下午五点一过，杜胜利就跑过来叫顾明达、兰虹和莎娃马上到门前集合。三个人吃过饭就围在一起翻译中文和俄文的经典歌曲，听到杜胜利的喊声，马上拿着刚刚翻译好的歌词手稿跑出去集合。

　　门前已经有二十几个学生列成两队，顾明达他们三个赶紧站了过去。负责老师简短地告诉大家，马上要去天安门广场与那里的学生会合在一起排练节目，布置完毕，就带领队伍向天安门出发。

　　大家一听，马上就要去天安门，个个喜出望外，连走路的姿势都变得整齐有力了。顾明达和兰虹相视了一眼，两个人会心地笑了。在来时的火车上，两个人还说如果有机会能到天安门广场去看一看那该有多好啊，没想到，期盼已久的愿望马上就要实现，怎能不让他们开心欢笑呢。

　　队伍一走到长安街，就能感到一股浓浓的节日气氛，学生们的眼神就开始不够用了。从东向西望去，宽阔笔直的青石马路豁然在前，修剪过的树木整整齐齐地排列在街道两旁，盛开的鲜花正娇艳怒放。秋日暖阳照得学生们睁不开眼睛。一队队威武雄壮的解放军战士迈着正步行进在大街中央。一队骑兵迎面而来，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整齐悦耳的声响。留学生们个个挺着胸昂着头，学着军人的样子行进着。

　　突然，一位同学情不自禁地喊道：“天安门！大家快看，那就是天安门！”队伍一阵骚动，大家都踮着脚向前方望去。

　　张灯结彩的天安门矗立在行进队伍的右前方。深红的墙体上方是雄伟的天安门城楼，粗大的朱漆柱子之间悬挂着一盏盏火红的大灯笼，两侧的观礼台前，无数彩旗迎着微风招展，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息。象牙白色的金水桥衬托着天安门的庄严，五星红旗在广场上空高高地飘扬着……用花岗岩建造而成的人民英雄纪念碑屹立在广场的中央，供世人瞻仰；一个个雕塑般挺拔的执勤战士向世界宣示着：中国人民从此站起来了！中国正在走向繁荣和富强！中国人民不可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