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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在乎你》(14)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24日11:07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郑执

  “俺家燕子稀罕你,知道不?”苏敬钢害臊地点点头。“能处不?”周国大又问。苏敬钢挠头问:“啥?”“咋的?有对象啦?”苏敬钢浑身不自在,支支吾吾道:“也……不算有……”周国大长吐出一个烟圈儿:“嫌燕子长得不够俊?”苏敬钢被结结实实地将了一军——说“俊”也不是,说“不俊”也不是,他周国大这不是逼亲嘛!苏敬钢只好装傻充愣:“处对象这事儿,早了点儿,以后再说……”周国大也不耐烦:“我这当哥的,打小儿管她吃喝拉撒,管习惯了,就处对象这事儿我管不了,你们俩孩子能处就处,要是实在处不了……”周国大顿了一下,啜了口茶,“嗞溜”一声啜得苏敬钢脊背汗毛直竖,接着说,“不能处就说明白!别耽误了燕子!我就这么一个妹妹,谁要敢耽误她,我让他死都死得不痛快!”

  苏敬钢手足无措,扮作环视四周。墙角立着一个素白色花圈,两侧挂着一对挽联,左书:在世拳打不平人;右书:身后脚踢阎王殿,花圈中央挂一个大大的“奠”字,下书:周国大大人纳——苏敬钢被震惊:这是何等奇人!周国大得意地说:“这是我给自己扎的,知道为啥不?这叫‘置之死地而后生’!我周国大死都不怕,还能怕谁?”周国大抻了个懒腰说:“以前是立在大门口儿的。”

  “你老吓唬人家干啥!”周晓燕端着个笸箩进屋,捶了周国大一拳,“你出去!”周国大欠了欠屁股,对苏敬钢说:“以后在外面遇了事儿,就说是我周国大的弟弟,哪个还敢动你,就回来跟我说!”周国大背起双手,踱着八字步出门了。他一走,苏敬钢剩下的这半根烟抽得反而不自在。周晓燕从笸箩里挑出一红一白两个小药瓶,拉过苏敬钢右手,默默地擦起刀枪药。周晓燕的食指肚儿一一捋过那三条长疤,苏敬钢被撩得通身酥麻,两腿间的硬物跟后脑勺儿的头发并行竖起。

  “咱俩到底能不能处?行不行给句痛快话儿!”

  “不行!”

  “左娜答应跟你处对象了?”

  “跟左娜没关系!”

  “你俩睡了?”

  “说啥呢?!”苏敬钢下体充血,心虚莫名,“你一个大姑娘家,咋不知道害臊呢!”

  “没睡也没答应,你跟我咋就不能处了?”

  周晓燕扯过苏敬钢的右手,扣在自己胸脯上,问:“左娜的胸脯有我的高吗?说实话!有是没有?”苏敬钢这只手,细起来,三四个巧媳妇都不换;粗起来,三拳打死镇关西也说不定——如此天赋异禀的一只手,就是没摸过大姑娘胸脯!“软和吧?”周晓燕的手段坏透了。苏敬钢打了一个激灵,左手强拉起右手,拔萝卜一样从那高耸的火焰山上脱身,说:“没工夫儿跟你胡扯!”说完出门,蹬上二八车,落荒而逃。

  自从左娜与周晓燕二人碰面起,苏敬钢夹在水深火热之间:左娜重回冷若冰霜,周晓燕火烧连营追不停,他自己则是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终日为情所困,自然无暇顾及兄弟,任凭大昆和冯劲一对孤人对影自怜。大昆的左膝盖被小尾巴砸了个粉碎,扔掉拄了八个月的双拐后,成了半个瘸子。大昆不怨苏敬钢,如果不是苏敬钢,恐怕自己下半辈子都要坐轮椅了——大昆心里怨的是左娜,如果不是这个女人,就不会跟小尾巴结仇,更不会惹出这一场是非,自己的腿也就不会折。

  “真他妈是个惹祸精!”大昆往后提起左娜,总这么说——当然,是在苏敬钢不在场时才说。

  “杨丹害你还浅嘛!”冯劲醉到亲娘老子都认不得时,也这样说大昆——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那是西元1988年,都已经是苏敬钢结婚生子以后的事了。

  那时的大昆,双腿残废,坐在轮椅上。

  那时的冯劲,左手的食指和中指已经各断了一截儿。

  第 八 章

  高考志愿上,苏凉填了市体育学院。

  苏凉把这个决定告诉苏敬钢时,苏敬钢正在做晚饭,他并没诧异,反而多炒了两个菜。

  徐大疆得知后,表示无限惋惜,可电话那头的一声叹息却掩饰不住他的兴奋——自己如愿以偿以高分考进北大医学部,前途一片光明。“徐胖子你该减肥了,除非你这辈子不找女朋友!”苏凉在电话里调侃徐大疆时,正对着镜子端详自己:半年多没剪过的头发已遮过眼睛。苏凉突然想把自己看个清楚,撂下电话,去楼下发廊花十块钱剃了一个圆寸。体育学院对于苏凉,一早吱声,抬腿就进,根本不需要高考。外地稍好一些的文科院校,苏凉不是去不上,他是担心苏敬钢身边缺人照看。高考前一个月,病查出来了,是肺癌。肺癌还不至于死,但要吃药,挺贵的药。家里没几个钱的存款,几乎等于没存款。不去外地念书,苏凉就省了大半的生活费,上体育学院,学校还主动给他奖学金,学费也省了。苏凉一想,何乐而不为?根本连招呼都没跟苏敬钢打。

  苏凉住进大学宿舍的下午,还没有其他人搬进来。刚把两三件衣服孤零零地塞进衣柜,手机响了。

  “喂?你好?”苏凉纳闷儿“无法显示号码”会是谁。

  “您好,请问是苏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清脆的女声。

  “小夏?”

  “您好,这里是中国移动,您的电话已欠费,请您及时缴付欠费。”

  “肯定是你们搞错了,我怕出远门不方便,之前就交了半年的话费!”

  “好啊!整个暑假你都去哪儿鬼混了?!”

  “云南。”苏凉如实交代。

  “你还有理啦?!有你这样儿的吗?说走就走,你心里到底有我吗?”

  “你不是好好的嘛!亏你好意思说!三个月前不打电话,怕影响我高考,行。两个月前不打电话,你自己准备考大学,行。上个月呢?该干的都干完了,连个电话都懒得打?”

  “先打给我能死啊?!”

  “不打你也没死啊。”

  苏凉恨信纸、恨电话、恨QQ和MSN,恨一切因为距离的存在诞生的发明。无论科技多先进,这些东西永远无法精准地传递情绪:日常的一句调侃,在对话窗里打成字,不在后面配上一个装可爱的表情,就容易被误以为是愤怒、侮辱。打电话,看不到表情,语气也能被歪曲。视频能看见,却还是少了一样:温度,拥抱的温度。异地恋,需要的不过是一个拥抱这么简单,可有时,恰恰是一个拥抱,就那么难。

  “喂?喂——”苏凉听到“嘀、嘀”的切线声,有股想把手机狠狠摔到墙上的冲动,可要是摔坏了,不够钱买新的。在这种本该肆意妄为的情绪上,自己居然还能用理智的脑子算钱,忍不住对自己骂了一句“操”,只把手机丢回床上。

  “真是热烈欢迎!”一个男生进屋,一脸邪笑。

  “对不起啊!”苏凉抱歉,“我不是骂你!”

  “跟对象吵架了吧?”男生把干瘪的书包朝苏凉对面的上铺一甩,“理解!”

  入秋虽已开冻,烟熏火燎的烧烤摊上却仍不乏左青龙、右白虎的社会痞子,穿背心露膀子地聚堆儿喝酒。冯子肖是个潮男,名牌牛仔裤松垮地卡在脐下半寸,哈腰、抬手时刚好露出armani字样的内裤边。苏凉正摩挲着手机,盼着方夏能打电话来,下午就那么闹翻,如鲠在喉。

  “苏凉,我认识你。”冯子肖微醺着说,“高一那年省赛,我站操场旁看你跑五千米,当时我刚比完跳远。”“你不看啦啦队的大胸妹,看我干吗?”苏凉不胜酒力,少许即醉,“你不是同性恋吧?”“滚!五千米又臭又长,跟老太太裹脚布似的,你当我稀罕看?”冯子肖直言不讳,“跑你后面那个千年老二,是我高中时的哥们儿。”苏凉大为惊讶:“你是五中的?”冯子肖灌一杯酒下肚说:“你肯定在想,凭我这衰样子,咋能进省重点的?”冯子肖自问自答,“找校长走后门儿,花了七万。”苏凉追问:“你后来怎么不练了?”“吃不了苦。”冯子肖接着说,“今年省赛结束,我那哥们儿屁颠儿地跑过来跟我说,拿了第一,能保送清华了。当时我笑话他,你能跑第一?除非苏凉腿被人打折!”冯子肖拍着自己的大腿笑说:“结果还真被我给说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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