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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在乎你》(12)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24日11:07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郑执

  这时,冯劲慌张地跑进左家院子:“大昆被小尾巴抓了!”“在哪儿呢?”苏敬钢瞬间换回一副生冷面孔,“我拿家伙,你去叫人,全都给我叫出来!”冯劲怯生生地说:“小尾巴传话,说让你一个人去,带着左娜一起,他们在圈儿楼等你,三儿……该咋办?!”苏敬钢顿了片刻,说:“你留在这儿看着左娜,我自己去。”左娜看着苏敬钢,目露歉疚,苏敬钢轻描淡写地说:“放心,没啥大事儿,不过要是我回来得快,能跟我去看电影吗?”左娜的心狠狠揪了一把——还真是个死要面子的犟种!她勉强点头,目送苏敬钢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

  折叠门的锈锁被撬开,夜风呼呼地灌进这座圆筒状建筑,搅着尘土绕场一周,冲散白日里人声鼎沸时聚集的鱼腥、肉腥和土腥味儿。苏敬钢一个人走进圈儿楼,干干净净,连影子都没跟着。

  有人接通保险丝,挂在棚顶的旧灯泡“嗞嗞啦啦”地亮起来——大厅中央,聚了二三十人,小尾巴站在最前,手拎一把尖儿锹,另一只手揪着大昆头发。大昆瘫坐在地,面色惨白,身子软得像被抽了骨头,双手紧捂着左腿膝盖。

  “苏老三,还算你是个带把儿的!”小尾巴心满意足,“左娜呢?”苏敬钢不说话,只是走近两步。大昆狂呼:“快他妈回去——叫人!”一个大嘴巴抽在大昆脸上,小尾巴瞪着苏敬钢说:“老三,我问你,左娜是你对象吗?她亲口承认过吗?没有吧!这么说她压根儿就不是你对象。既然谁的对象都不是,你能截她,我也能截她,公平竞争!可你就为截个女的下他妈狠手,太不上道儿了吧?是你不讲究在先,事情闹到今天这地步就不能怪我,你说对吧?”这通言辞,小尾巴已在心里修过几百次稿,如今一吐为快,咄咄逼人,句句在理,不禁佩服起自己的口才,恨不得指挥众人拍手叫好。可偏偏无人响应,二十多人似乎都忘了是来打架的,全一副听书的神情,几十双眼睛正求奇若渴地盯着苏敬钢——相比小尾巴匠心独运的演说,他们更感兴趣的是被逼入绝境的苏敬钢这一回还有啥本事脱身,除非他是孙悟空下凡!小尾巴继续说:“你兄弟扎我七刀,我砸他一个膝盖,合理吧?你扎我一刀,瘸了,我得还你一铲!”苏敬钢掏出烟,点上,“啪”的一声回荡在空荡的圈儿楼,他低沉地说:“你想咋整?”

  “废左手!”

  “要是不给砸呢?”

  “跪下给我磕仨响头,叫一声爷爷,我再废了这胖子另一条腿,算他替你还的。”

  苏敬钢深吸一口烟。“都说苏老三仗义,我呸!让兄弟替自己顶包,你以后还怎么有脸混!”——“我让你砸!”苏敬钢把左手拍在铁案子上,吼:“砸!”三四个混混上前,死死箍住苏敬钢手腕。

  “还真是硬茬儿!后悔可别怨我!”

  锹还没落下,小尾巴冷不防被烟头戳在面颊,双眼熏得火辣难当,再睁开时,一把短枪已经抵在自己眉心。渗着血迹的纱布挂在苏敬钢右臂上,是他事先忍痛将纱布拆了,把枪跟右手裹在一起。

  “都给我起开!”

  混混们吓得松开苏敬钢左手,可谁也不会想到,苏敬钢扣在扳机上的右手食指根本不会动。

  汗珠成串儿地从小尾巴额头滚下,他缓缓放下尖儿锹:“唬谁呢?你放一枪我瞧瞧!”苏敬钢果断把枪换至左手,朝天放了一枪,整座圈儿楼都在摇晃,枪口重抵回小尾巴眉心时仍滚烫。“识相的都给我滚!”“你他妈有胆子崩人吗?!”——砰!小尾巴身后一人应声倒下,两只手紧捂住大腿根儿,蜷缩在地,像夭折的死婴。“算我服你!你们走吧,这事儿不算完!”苏敬钢嘴角抽搐着:“你欠我兄弟一条腿,还想算完?现债现还!”枪口指向小尾巴膝盖,扳机扣下去,这一枪只见烟不闻响儿,一颗钢砂滚出枪管——小尾巴趁机夺过枪,一拳打在苏敬钢心口窝儿:“这就叫天意!”

  这把五连发的枪,试枪时大昆打了一发,刚刚自己打了三发,一发是哑炮儿,还剩最后一发!苏敬钢死死抓住小尾巴手中的枪,抵住自己额头:“还有一发呢!”

  “哑炮儿!当我傻啊?”

  “开枪就知道!咱俩来个痛快的,我数三下,照脑袋崩!”

  “三!”

  混混们不敢上前,乖乖让出一片空场。

  “真他妈当我不敢啊?!”

  “二!”

  “一!”

  苏敬钢腕子用力一扣,扭过枪,对准小尾巴额头:

  “该我了!”

  “有种一枪撂倒我!”

  “一!”

  第 六 章

  西元2006年,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

  “老实交代,你俩那天晚上干啥去啦?”

  徐大疆盯着苏凉石膏腿上的涂鸦盘问。

  “啥时候我才能有个女朋友啊!”徐大疆随手操起一本《 牛津词典 》,塞进苏凉手里说:“来,砸!”苏凉迷惑问:“砸什么?”徐大疆指了指自己的膝盖:“往这儿砸!砸折!看看能不能马上掉下来一个姑娘爱我!”苏凉哭笑不得:“你这是嫉妒?”“我就不信你们没干别的!”徐大疆嘴角的坏笑慢慢收拢,“你俩下一步咋打算的?”苏凉按照徐大疆固有的猥琐逻辑揣测他的意思,回说:“你啥时候在女孩面前也敢这么流氓,我就服你!”徐大疆重申:“还有一个月就高考,你们怎么打算的?”他擅长给苏凉下一个善意的圈套,然后享受苏凉由不屑演变为沉思的神态。苏凉又中了计,不悦地说:“顺其自然。”

  “我拼了老命,就为考北大医学部!”

  徐大疆的豪言壮语无意间为苏凉敲响一声警钟。苏凉茫然了一整个下午,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地发呆。何况自己想动,腿也不方便。傍晚,方夏没来,苏凉有些心慌,从厕所回到教室时见徐大疆正埋头苦学,不愿打扰,默默地拄着双拐走出校门,拦了辆出租车回家。苏凉回到家,厨房里传出闷重的切菜声。他热衷于欣赏苏敬钢做饭:五光十色、干净利落,像画家挥毫泼墨。苏敬钢的炒饭刚好出锅,搭在灶台上的烟还没燃尽,他捻起来,享受美食一般地大口嘬着。一回头惊现苏凉,苏敬钢吓得咳嗽起来,越咳肺越撕疼,一抹血被喷带出来,射在白瓷碗上,鲜得惹眼。

  去医院的路上,父子俩坐在出租车里沉默不语。

  苏凉甚至不敢望向副驾驶位上的那副侧脸,他怕每看一眼,都有新的异样。自己本该像个男人一样挡在他前面了,却因为瘸腿,还要像小孩子一样坐在后排。

  时间晚了,医院只剩急诊。候诊处排着不少人,几个浑身血迹的小青年推着移动担架呼啸而过。父子俩都瞧见了,担架上躺了个血肉模糊的身体。“回家吧,明天我自己来。”苏凉不搭理,拄着拐走到挂号处,拿起公用电话,拨通了方夏的号码。

  方夏急匆匆赶到,苏凉坐着不动,还好有断腿打掩护,不会轻易被方夏看出自己在生气。方夏说过,父母以前都是医科大学的大夫,她从小就在医院长大。

  “先去门诊看看谁当班儿吧。”

  方夏敲开一间门,笑意盈盈地惊呼:“郭叔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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