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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在乎你》(7)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6月24日11:07 来源:中国作家网 郑执

  “你弟弟谁啊——”

  “宋、春、鸣!”

  苏敬钢一愣,终于明白是哪路仇家,只是想不到宋春鸣生得个白面书生相,竟有个钟馗模样的大哥。“我是他大哥,宋连海!听说过吧?”壮汉一对八字眉挑得颇为得意,仰脖儿灌了一口啤酒——宋连海是音乐学院家属院的“棍儿”,苏敬钢确有耳闻,只是大西菜行跟音乐学院井水不犯河水,从未打过照面儿。苏敬钢清楚,今天躲不过一场恶战。苏敬钢把中山装的扣子解开,方便施展。“不是拼命三郎吗?今天我就给你个机会拼命!”宋连海吹一声口哨,树林里蹿出十几个人,瞬间将苏敬钢跟左勇围住——这哪是来掐架!这是想要自己的命!苏敬钢往身后一摸——坏了!永远装着枪刺和板儿砖的军挎!今天偏偏就扔在了家!

  “我真不知道他们这么多人啊三儿!”左勇的呼喊带着哭腔,“咋整啊三儿!”——“让他走!”苏敬钢沉着地说。“行啊!正好让他回去找人抬你。”左勇战战兢兢地拾起大盖儿帽,愧疚地望着苏敬钢:“你自己加点儿小心,我这就回去叫人!千万别冲动啊三儿!”说完一溜烟儿跑了。

  十三个人,人手一块板儿砖,今天注定闯不出去了——苏敬钢目光突然一闪,左手插进上衣的小方口袋,右手掐腰。“你有种!”宋连海狂笑,“临危不惧?大将风范!”苏敬钢的左手在上衣口袋里攥紧了拳头。“我今天偏就不跟你单掐!让你干吃哑巴亏!今天不废了你——”

  苏敬钢一个箭步冲过来,宋连海毫无防备,手握酒瓶朝身后的松树干上一摔,喝道:“给我往死里打!”苏敬钢用右手去挡扎过来的酒瓶子,犬牙般的玻璃尖儿正戳在苏敬钢的手掌心里,钻心地疼!苏敬钢左手一记猛拳打在宋连海额头上——只一拳!宋连海的头如同火山喷发,几股血朝天上蹿,又瀑布般倾泻直下,头顿时被染成血葫芦。

  突见这触目惊心的一幕,正要一拥而上的众人吓尿了裤子——就算眼睛最毒的人也察觉不到,打在宋连海额头上的,不只是苏敬钢的拳头,还有拳头上的手撑子——套在指关节上的硬器,只有手掌宽。手撑子是苏敬钢在机床厂打造兵器那两天里做的,自从他在某本军事期刊上第一次见到这东西就被迷住了,仿照图片,用一种车床厂里随手就有的高密度化工塑料打磨出一个。苏敬钢还添加了自己的创新:在每个关节处磨出一个尖刺,一共四个,像老虎的尖牙——宋连海的额头上,是四个深深的窟窿眼儿,鲜血前赴后继地淌,遮得他眼前一片猩红,任由苏敬钢揪住头发打。

  苏敬钢没有停手的意思,手撑子一拳接着一拳地砸下去,快如捣蒜,先是额头,后是鼻子,后是太阳穴和脸颊,宋连海的整张脸被当成靶子,打成了筛子。

  令所有人头皮发麻的是,苏敬钢在收拳的一刹那,居然还看了一眼腕子上的手表!

  苏敬钢确实看了一眼手表:两点十七分,自己迟到了。

  “我操——”

  十三个人一齐冲上来,死命架起苏敬钢的两条胳膊,将他从宋连海身上拖开,抬起宋连海朝着第七医院狂奔。转瞬间,只剩苏敬钢一人站在空地中央,右手袖子被自己的血浸湿了半截儿。苏敬钢扶起地上的大二八,朝着假山骑去。他终究还是没赶上。到了假山,不见左娜,苏敬钢只好骑着车在周围的大街小巷漫无目的地寻找,中山装的衣摆仍在随风飘动,露出的白色背心上溅满鲜血。阳光灿烂,风很大。他矢志不渝,他万夫莫当,可他还是错过了。

  第 三 章

  西元2011年11月16日。

  苏凉昏迷第三晚。

  方夏终于可以静静地欣赏他。苏凉的脸,波澜不惊,仿佛洗却了被七情六欲雕琢过的痕迹。他像一株深深扎根在病床上的植物,胳膊上缠绕着错综复杂的线和导管,像叶片上伸展的脉络,输送着维系生命的养分。

  “今天状况怎么样?”

  小护士如一阵风从病房门外掠过,话音未落,人影已消失在走廊深处。

  还能怎么样?你眼睛瞎吗!——方夏在心里骂:废话还用你问!人不还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嘛!方夏摇晃两下苏凉的胳膊,苏凉!有点儿骨气行不行!你倒是醒过来,让这帮白眼狼瞧瞧啊!就算不心疼我,起码也要对得起我!我都照顾你三天了唉!

  第一天求人找最好的大夫帮苏凉诊断。第二天央求企图带他走的警察高抬贵手。再到今天应付几个探望苏凉的朋友。三天里,方夏几乎没合过眼。

  全世界终于安顿下来,方夏却舍不得合眼,漆黑的瞳仁是深不见底、贪婪的黑洞,恨不得将苏凉整个人吸进眼睛里去。窗外传来十二声整点的钟声,缓慢又不失节奏——方夏记得,苏凉曾说,每一座城市都有自己的节奏,尤其当人自幼在某地长大,这种节奏就会成为他们未来寻求归属感时的坐标;苏凉还曾说过,人和人的相遇,并非因为生命中布满巧合,只因世界太小,爱恨情仇让人避之不及。方夏回想起苏凉曾说过的一切,两行泪蜿蜒而下。

  方夏妄想:假如地图上只有这一座城市,自己必定跟苏凉一辈子相偎相依,老死此地,毫无悬念。是自己错了吗?一定是自己的错!可方夏偏偏不愿这么想。负罪感,是一粒上好的解药,谁先服下肚,谁就先摆脱了纠缠不清的对与错。那样太不负责任,方夏宁愿坚信,从始至终都是苏凉的错。

  昏迷,究竟是醒着还是睡着?苏凉的额头上闪烁着晶莹,方夏用毛巾浅浅蘸两下。

  她拧开收音机,传来齐秦的一副浪子嗓音: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拥有我我拥有你

  在很久很久以前

  你离开我去远空翱翔

  外面的世界很精彩

  外面的世界很无奈

  “外面的世界,我去过了,的确很精彩……活在外面,总比一辈子窝在这座城要值……”方夏泣不成声,泪水打湿苏凉的病号服,转而又被苏凉炽热的心跳蒸腾得一干二净:“苏凉,你能听到吗?我真的错了!快起来告诉我,你原谅我了,求求你,快跟我说一句,你原谅我了——”

  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

  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

  天空中虽然飘着雨

  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

  方夏轻轻拍着苏凉的脸说:

  “凉凉,笑!”

  第 四 章

  西元2005年,初春。

  这座城的上空,从未有一片云真正迁徙过。郊区林立的烟囱永远比花草树木更早预知春天,滚滚的浓烟就是这座城的风向标。十八岁的苏凉,喜欢站在青年大街的天桥上,眺望烟雾飘向的远方。春风里暗藏冬天的余孽,迎面给苏凉送来几个冷颤。苏凉盘腿坐下,将保温桶抱在怀里,瞬间暖了许多。他掰开方便筷子,呼噜噜地吃起汤面。苏敬钢的手艺十年不变地好,汤的味道永远比他本人更有层次感。这碗面条,几乎是苏凉跟父亲在精神上的唯一交流。

  “五千米马上开始!你咋还吃上面啦?”

  徐大疆正气喘吁吁地站在天桥一端,显然,爬上来耗费这个胖子不少脂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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