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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街巷里院传奇》(29)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5月06日14:50 来源:中国作家网  于向阳

  唐老兄经常自豪地说:“这里大院里的居住环境虽然十分恶劣,各家各户虽然都把自己居住的小环境装点了一番,但是无法改变那乱石渣、土坯搭成的结构。我们这个千余人的大院里,只有一个公共厕所和一个水龙头。无论是刮风下雨,排队接水的人整日不断;要是赶上厕所被堵,居民的生活就更麻烦了。尽管条件很差,但这里的居民都非常厚道、宽容、乐观、热情,邻里之间和睦相处,充满了温情,你看我不在家,邻居都替我挑水,甚至买煤,买菜都替我捎带,言语之间,充满了快乐。”

  崂山烟厂搬迁合并到青岛卷烟厂后,崂山烟厂原厂址建设起乳胶厂,恰巧,我的老同学就在乳胶厂从事销售管理工作,他们厂也有许多工人住在崂山大院,因此我也经常陪伴他去他的同事家做客。他们厂的产品已经走向了世界,双蝶产品已经远销国内外,是联合国扶持的企业。

  随着时间的推移,市北区政府改造了仲家洼,也改造了崂山大院,延安路电车总站早已经延伸到手表厂车站,崂山大院附近的青岛台东交电公司的延安路门市部,延安路饭店,延安路蔬菜副食品商店都已经被拆迁改造,这里到处是高楼大厦,海信立交桥,上清路过街天桥,寰宇大厦,海信花园大厦,彻底改变了这里脏乱差的景象。据消息灵通人士透露:“市北区政府将继续投资对太清路,对榉林山,对延安路的改造,崂山大院这个让人们难忘的地方正以崭新的面貌迎接新的未来!

  老市北的“福山里”大院

  我家的老屋市北区吉林路25号“福山里”大院建造于日本鬼子占领时期的1940年,也许是太靠近山的缘故,起名叫“福山里”,是一个标准的平民大杂院,据说该院房屋的房产原属于一个姓付的资本家,解放后,为了逃避那些政治运动,姓付的资本家早早的把房子缴了公,归了房产局。转眼间,房子从建造到现在已经70多年历史了。饱经沧桑的院子里至今还住着我们的许多老邻居,也有许多老邻居搬到了新家,还有许许多多的老人已经离开了人世。

  这个近百年的平民大院虽然破旧不堪,但是,也造就了许多的青岛市历史名人,象我市著名的书法家高小岩,国际田径裁判谷老师,吕剧团的名人刘老师,青岛比较有名的医生孙大夫,邓大夫,政协的民主人士孙老师,刑老师,李老师等等。在一楼的半地下室里,竟然住着一个参加过二万屋千里长征的老红军,他是建材公司下属的一个厂长。我们家的挨门邻居,是青岛印刷厂的党委书记,姓钟,后来他调到青岛玻璃厂,仍然是党委书记,他们都是这个大杂院的皎皎者。后来,他们都陆续搬出了这个大杂院。

  由于我在68年就去农村插队离开了这个大院,插队回城后不久又借住了朋友的房子结婚生子,所以,对于后来大院的新住户变化不太关心。但是,我总是利用周日去我从小长大的吉林路25号大院的老屋,看看父母,给他们劈柴,买煤,安装冬天烤火的炉子,那里全院42户共用一个自来水水龙头,每次回家,必须给老人挑满缸水。记得在80年代爸爸总是说:“咱们的房子快拆迁了,以后住新房子咱们就不用到外面挑水吃了,也不用生炉子,用空调。”那时侯安装暖气的很少,空调就是普通家庭最大的奢望,那是1985年。转眼间,25年过去了,爸爸在1993年故去,妈妈在2003年故去,我们的老屋还在那里存在,一个大杂院有42户人们居住在破旧的小屋还在那里静静地以最原始的方式生活并期待着拆迁改造,那里的许多老人走了,新人来了,院子里的老住户基本都换成了新住户,但是,还有许多老人们的户口还在那里,虽然他们的孩子都买上了住房,把老屋租给外地来的打工者,老人和他的孩子们的拆迁梦依然在做着!

  秋风吹起我的白发,让我思绪万千。我们家是1953年搬到这个大院子的,我们居住的房间建筑面积只有16个平方米,两张大床占据了房间的半壁江山,吊铺是我们孩子的唯一乐园和书房。饭桌,板凳,马扎,折叠椅,几个木箱构成了我父母的全部财产,他们一生做工,养育孩子,做饭,吃饭,没有奢望,只有盼望拆迁能住套大房子,但是,他们二位老人都没有等到那一天!每当想到这些,我就感到有些伤秋了,有些害怕秋天的脚步了,这些在秋天传来的信息,往往是新的房地产开发商摸底操作的开始,冬天的炒作能落实投资开发的东家吗?没有高额的利润房地产开发商是不会做的,那怕是区政府决心再大也无等于终。哎,这是怎么了?面对如期而来的秋天,我却有些手脚无措了,原因是我也在盼望老屋快快拆迁啊!

  记得我是1977年结婚离开家,在市北区的阳谷路13号借住了一个10平米的小屋,后来,机缘巧合,竟然在1987年靠单位分给我的一间小屋拆迁分得一小套二居室。我让爸爸,妈妈来住些日子,妈妈说:“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和你爸爸谁家也不去。”后来,我们弟兄三个都结婚成家了,爸爸妈妈还住在那间小屋。1993年,爸爸因为心饥梗塞发作离开了我们,他一生劳碌,盼望拆迁住个好房子,但是,他住套房的时间是只有在我家里住过十天。那还是我们单位组织旅游,我和妻子一起去北京10天,爸爸来陪伴孙子睡觉,上学才住在我家十天,我们从北京出差回来,他怎么也要回家,因为他离不开老屋,离不开贮水山。回想起来,我的爸爸总是愿意帮助孩子,却不愿意沾任何一个儿女的便宜,此情此景至今难忘!

  1993年父亲去世,我想让母亲到我家住,母亲还是那个观点:“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我要在这里等着拆迁,给孙子留套房子!”

  2001年秋天,妈妈病了,住进医院。兄弟姐妹轮流去医院值班,那时侯,我们兄弟姐妹都上班,每天下班往医院跑,都感到很累,妈妈的病稍微轻一点,她老人家就吵着坚决要求出院,我只得租了个车把她拉到我家住下,我好抽空照顾她老人家,从2001年秋天度过冬天住到2002年春天,当她听说要我们的老屋吉林路街道要拆迁摸底,2002年秋天就要拆迁的消息,又坚决要回老屋,对我说:“我要给孙子要套房子。”2003年春天,她竟然没有等到那一天,在她即将离开我们的时候,还挂念着老屋拆迁,挂念着给孙子留套房子!

  记得那天是周六,我去辽宁路电子信息城办事,在泰山路饺子铺,我给妈妈买了半斤水饺,捎到家中,妈妈非让我和她一起吃饭,那天,她和我讲了许多许多,谈到了孙子,谈到了拆迁,还谈到了生病的三弟,让我照顾他们每一个人,还有,把我们兄弟姐妹每一个人的好处和困难都讲到了,当我离开时,妈妈紧握我的手不愿意我走,让我再呆一会儿,谁知,这是妈妈对我的最后嘱咐!

  秋天的夜晚,月色如水,在少年时代的秋天,我经常漫步门前的小路,爬上贮水山看月亮,现在,头发斑白,我又经常到门前的小山看月亮,秋风中,我深深地感受到,我们家的老屋从我懂事到我的青春时代一直是我人生伤感的忠实见证。

  秋天是令人伤感的季节,也是盼望团圆思念亲人的季节,记得我们童年的仲秋节,妈妈没有钱去买月饼,把玉米面放上糖精,外面包上麦子面粉,用木制膜子制作的面粉饼蒸熟当月饼,我们兄弟也是用盘子盛好,端到老屋的院子里,两手呈上,必恭必敬的对月亮作揖,口中喊到:“缘月来,缘月来,八月十五圆月来!”我们兄弟姐妹几个和邻居的孩子们在屋前院子祭神赏月。大人一面喝着酒,一边聊着关于中秋的神奇鬼怪故事什么的,记得老屋院子里有个姓候的大爷最会讲故事:嫦娥奔月,聊斋是他的强项,我们总是在他讲故事的时候,眨巴着眼睛,张大嘴巴,细心地听,惟恐落下一句没有听到。可惜,他老人家也没有等到拆迁,早早的离开了人世!

  说到拆迁,就想起去了天堂的爸爸妈妈,想起许多好邻居,许多童年的伙伴,还有兄弟姐妹,大家都在做着一个美好的拆迁梦,一个几代人期盼的拆迁梦!

  秋风吹干了我思念的泪水,我站在贮水山顶,辩认秋的方向,品着秋天的滋味。天气转凉,拆迁摸底的消息在秋风中回荡点燃,这次是真是假?我想起李易安的词:“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

  老屋,老屋,拆迁,拆迁,逝者如斯。我们的期望,我们的激情在盼望拆迁中燃烧,燃烧一个又一个的秋天。

  冬天就要到了,月亮圆圆缺缺,缺缺圆圆。老人们走了,新人们来了,门前的梧桐树叶子已坠了,只有风儿轻吟,只有院子里的老槐树还在遥望,和我们一起,盼望着房屋的拆迁改造,盼望着小院焕发青春!

  终于,在2010年冬天,区政府安排旧城改造吉林路周边的计划下来了,改造后的吉林路将是一片现代化的高楼大厦,也许改造好后我们将无缘居住在这个繁华的商业区了,但是这里仍然是我的老屋,我曾经居住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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