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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人同志》(5)

http://www.chinawriter.com.cn 2013年03月26日13:44 来源:艾伟

  一切终于结束了,她终于微笑着把那些官员送走了。官员们离去后,那些新闻记者也走了。礼堂一下子沉寂下来。刘亚军还在礼堂里,他看来有点累了,脸色苍白,眼神显得暗淡无光,同往日的明亮形成强烈的反差。张小影在礼堂外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空气。礼堂里射出的灯光像探照灯一样刺在夜色中,令黑夜显得更加深不可测。这时,张小影看见路边的一棵悬木铃树下站着一个人,他身后拖着一个长长的黑影,弯曲在路面上。他是父亲。张小影的眼泪猛地涌了出来,她不知自己该干什么,是该奔过去还是大叫一声,她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流泪。这时,那个黑影转身走了,他的背影看上去瘦弱而孤单,凌乱的头发像刚被一场狂风摧残过的小草。那一刻张小影百感交集,她从自己的泪水中体味到了一种甜蜜而辛酸的滋味。他终于给了我祝福,尽管这祝福不够完满,可他还是来了。她猜想母亲一定不知道父亲来省城了,父亲一定是偷偷爬上火车连夜赶来的。但父亲没有走进礼堂,他是不会踏进礼堂的,对他来说这礼堂内发生的一切犹如施加在他身上的酷刑。看着父亲不告而别的背影,她在心里说:“对不起,爸爸,对不起,我让你失望了……”

  第二章 两人世界

  1

  他们现在已在房间里。这不是他们自己的房间,他们的新房还来不及准备,有关方面安排他们暂住在宾馆里。过几天,他们将去一个县城。这是他们自己挑选的,他们认为那是个安静的小城,那里有他们想过的那种平和、淳朴的生活。这是有关方面问他们有何要求时,他们提出来的。已过了午夜,四周十分安静,他们进入房间也有一会儿了。自进入房间,张小影产生了一种奇怪的陌生感。这不是对环境的陌生,她没来过这家饭店,对环境陌生不足为奇,她是对刘亚军感到陌生,突然涌出的,没有来由。她本来以为她已经十分了解这个男人了,以为她了解他的任何想法以及一丝一毫的心理波动,但现在,她突然对他感到陌生,就好像他们之间存在一条银河,她难以逾越过去。此刻,他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他的眼睛又恢复了原来的明亮,他正似笑非笑地注视着她,就好像在嘲笑这桩家喻户晓的婚姻。也许是应该嘲笑这桩婚姻,她没有想过自己的婚事会这么政治。也许他不是在嘲笑什么,而是另有深意。

  刘亚军说:“你后悔了吧?”

  她的思想正飞翔在千里之外,好久才反应过来。她说:

  “怎么会呢。”

  停了会儿,她又说:“我们睡觉吧,时候不早了。”

  她不清楚他此刻是什么心情,他身上那种略带讥讽的笑容也让她难受,这笑容有一种要把她推离出去的力量。不过,她不想过多思虑这事。她站了起来,打算给他洗脚,擦身子。从今晚开始,她的新生活开始了,以后将是漫长无边的单调的日子。虽然以前也干过这些事,但那时她没有想过这些事将伴着她长长的一生。当然她对此也不是毫无心理准备,她有足够的承受能力,她对自己有信心。

  她开始替他擦脸。平常他不喜欢别人替他擦脸,这会儿,他闭着眼睛一动不动地享受她的侍候。她擦得很用力,她想把他脸上那种奇怪的笑容抹去。他的眉皱了一下,大概她把他弄痛了。

  他突然说:“你是个苦命的女孩。”

  她吃惊地看着他,她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样说。她想说一句什么话,但很久没有说出来。

  他又说:“我知道你听了这话不舒服,但我说的是事实。我知道我废了,把我这样的人交给你,对你是不公平的。”

  她突然觉得自己想流泪。他的话很尖刻,但他是个善良的人,这一点她一开始就了解。她努力控制自己不掉眼泪。她打算像往常那样不再说话。往常,当他的心情狂躁时,她总是默默干活。

  替他擦完身子,张小影端来尿罐让他小解。他把那东西掏了出来。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暴露那东西。他掏得很随意,一点也没有扭捏,就好像他们已是老夫老妻了。那东西红红的,有点发胀。她在一本画册上看过男人的生殖器,但他的东西看上去比画册上大得多。她的脸马上就红了,把目光投向别处。她听到一股水流在尿罐内激响,遒劲有力。听到这声音,她一身燥热,头上渗出汗水来。

  擦洗好后,她欲帮他上床。她伸出手想搀扶他时,他推掉了她的手。她感到那推力中蕴藏着无穷的意志,她就乖乖地站在一边,每次当她感到他的意志时她都不会违背他。他向床边移动轮椅。他把轮椅驾得非常娴熟,就好像轮椅是他身上的一个器官。很快轮椅就挨到床沿。他首先把自己那双早已麻木了的脚移到床上,他移动双脚时,双脚仿佛不在他的身上,而是他身体之外的两根木棍。双脚放到床上后,他开始使力,双脚和他的臀部形成一个很大的角度,使臀部的关节夸张外凸,就好像双脚在那个地方折断了一样。他的双手擎在轮椅的把手上,随着他的施力,他的屁股终于挤上了床。现在,床上部分的身体和床下的部分倾斜着,就好像在床和轮椅之间搭了一块木板。他的头埋在轮椅的座垫子上,由于用力,脖子已经挤歪了,轮椅被挤得哐当哐当作响。张小影看着他这个样子,很难受,真想痛痛快快哭一场。她很想上去帮他一下,但她知道不能这样干,如果她去帮他,他一定会大发雷霆,兴许还会打人呢。她知道他的脾气有多臭。不过他是个善良的人,虽然喜欢发脾气,但冷静下来后,他就会感到内疚,会流着泪对她说对不起。张小影只能站着,但她在暗暗地咬牙使劲,脸憋得很红,就好像她花的力气比他还要大。

  他终于靠自己的努力爬到了床上。他气喘吁吁地靠在床头,已是满头大汗,但他的脸上挂着一丝孩子气的得意的微笑。他看了看自己的身体,发现他的下半身歪向一边,就伸出手把下半身扶正。他看了她一眼,说:“我得自力更生,万一哪天你抛下我跑了,我也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她说:“你又胡说了。”

  她开始帮他脱衣服。他安静地躺在床上,任她动作。也许他认为脱衣服是件简单的事,所以才愿意麻烦她。接着她摊开被子,把他盖住。他闭上了眼睛。

  她把床头灯光调暗了一点,然后开始整理房间里的东西。她把床边的轮椅放到房间的角落里,把他换下的衣服拿到卫生间洗。她进卫生间后,靠在门边长长地吸了口气。她想,他终于睡到床上了,这一天终于过去了。一会儿,她开始洗衣服。她的耳朵竖着,听着外面的动静。房间里没发出一丝声息。她盼望他早些睡着。

  洗好衣服后她轻手轻脚地向床边走去。她害怕看到他依旧睁着眼睛,瞥了他一眼。他好像睡着了,呼吸均匀,神态安详。

  她也得睡了。她开始脱衣服。在脱衣服前,她又看了他一眼。一会儿,她脱得只剩内衣内裤了。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她看了这张床好一阵子,才钻进被窝。她小心翼翼的,动作和身体都十分僵硬。被子里有一股刺鼻的男人气味,一种类似水牛的呼吸喷在脸上的那种气息,有点暖烘烘的。她也不敢碰他的身体,就好像他的身体是一枚炸弹,只要一碰到就会爆炸似的。她关掉了床头灯。

  屋子里非常黑,有一丝光亮从窗帘的缝隙中透了进来,这会儿她的思想就像那束光线一样雪亮。她的经验是只有当思想变得漆黑一片时,睡意才会降临,而现在,思想如此雪亮,她是不可能睡着的。她只感到脑子中有光,却集中不了思想去想某个问题,好像任何一个问题都可能从那束光中跳出来,却没法子抓住。她知道她这种状况叫茫然。可我怎么会茫然呢?我不应该茫然的呀。她无法深入思考这个问题,好像这个问题藏在某个坚硬的壳中。

  就在这时,一股暖烘烘的东西从那边传过来,最后落在她的腹部。那是他的左手。她的身体不觉痉挛了一下。那只手开始在她的腹部来回蠕动,非常缓慢,就好像一条蠕虫在上面爬行。他的手已伸进了她的内衣里,贴着她的肌肤。他的手非常烫,手心淌着汗水,她感到自己的腹部黏黏的,好像想和那手粘在一起。在他抚摸时,她感到非常舒服,腹部内有一种温暖而酸涩的东西在涌动。她慢慢从刚才的僵硬中放松下来。他的呼吸声越来越粗重了,她不禁侧头看了看,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她知道他依旧闭着眼睛。她移动身体靠近了他一点。

  他开始摸她的胸脯。她有点惊慌,佝偻了一下胸,但想到她已是他的妻子,她似乎有义务让他摸的。她知道做别人的妻子都要接受这样的事,她学过生理卫生,关于男女间的事她懂,只是她没想过他也要这样。她把胸挺了出来,她想,如果灯亮着,她此时的脸一定红得像一面国旗。他的呼吸更急促了,有一部分吹在她的脸上。他呼出的气体中有一种像酒一样令人晕眩的涩气。她感到很舒服,她的舒服集中在脸上和胸脯上,她感到她的胸脯好像灌满了温暖的水,里面在叮当作响,她觉得那叮叮当当的声音像一首歌。她的胸脯在歌唱,她觉得她的胸脯有点无耻,它们竟高兴得唱起歌来。她黑暗中的眼睛放着羞涩的光芒,她的双手像瘫痪了一样,无力地搁在身边。偶尔有一些更强烈的快感传过来,她手上的肌肉会紧张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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