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7)

　　心载一双寻觅的眼

　　看不够水秀

　　望不尽山清

　　我载一颗祈望的心

　　遨游那紫色的春

　　心载一个爱情的梦

　　羞恋在清晨

　　相思在长庚

　　我载一颗欲望的心

　　遨游那蓝色的春

　　心载一叶弄潮的船

　　飘飘云水里

　　悠悠湖海滨

　　我载一颗希望的心

　　遨游那金色的春

　　心载一对情侣的魂

　　女性的自然

　　男性的人生

　　她感受到一种纯粹的情绪。多么流畅的情韵，多么唯美的笔调！在大学时，她们一个寝室的女孩子们也经常谈论到现代诗歌，说有一种男人写诗，喜欢意象代替形象，荒诞代替逻辑，他们要唤醒某种潜伏深处的意识。莫非这个男人写的东西就是这种风格？她懵懵懂懂地领悟到这篇诗的表象是一种意思，而其内涵却又是一种意思。

　　龙燕京虽然斯文，却喜欢神吹滥侃，他给大家说我来讲个笑话吧，话说有个人特别喜欢吃鸡蛋，但他不是吃蛋黄，也不是吃蛋白，偏偏喜欢吃鸡蛋壳，一天不吃鸡蛋壳就无精打采，活像上了瘾的鸦片鬼。谁知有一天，他所在那个地方的鸡蛋全部被卖光了，他就像发了疯似的，跑到市场上去买了一只据说正在下蛋的母鸡。他抱回家放在窝里守着母鸡下蛋，等啊，盼啊，等啊，盼啊，终于等到母鸡咯咯哒咯咯哒地唱起歌来，他急忙扒开鸡窝看，果然有一只鸡蛋白生生亮晶晶躺在那里，他好不兴奋赶紧伸手去捡，结果——你们猜怎么着？原来是一只软壳蛋，他当场就昏倒在地……

　　隔了几秒钟，他发现大家没有反应，忍不住问：“不好笑？”

　　大家齐摇头：“不好笑！”

　　丁楚楚却好奇地问：“难道他就不能吃鸭蛋壳、鹅蛋壳？”

　　这一句，反而把大家逗得笑破肚皮。

　　大家闹了一阵，嚷着要丁楚楚将烛火点燃。正在这时，电视里江岛电视台播出一条新闻，正好是《 城市文化 》受大众欢迎的一组采访镜头，有位街头女读者拿着杂志侃侃而谈，她说她是听人介绍这本杂志很有可读性，马啸天的《 文凭潮与官运之道 》、丁一凡的《 伪气功现象揭秘 》是其中的亮点……

　　这条消息不啻给烛光生日晚会注入了强烈的兴奋剂，马啸天抑制不住澎湃的心潮，指着一整箱啤酒：“咱们今天把它干掉，一醉方休！”丁一凡狂叫三声“耶——耶——耶！”就和龙燕京抢着开起了酒瓶，拉开了挑灯夜战的架势。丁楚楚的情绪也达到了顶点，她忍不住吊着丁一凡的肩膀，调皮地说一句：“哥，祝贺你！”转过身又对马啸天说道：“啸天哥，马主编，真为你高兴。”龙燕京顺势将她往马啸天身上一推，她猝不及防地倒向马啸天怀里。“好啊好啊，勇敢的真由美！勇敢的真由美！”龙燕京带头狂呼乱叫。马啸天一愣，竟神情恍惚起来，他情不自禁地捧起丁楚楚的脸颊就势吻了一下她的眼睛和嘴唇，嘴里迷迷糊糊地说：“楚楚，今晚你好美！”

　　一伙人恶作剧似的鼓起掌来。

　　对于丁楚楚来说，这是有生以来她度过的最美好的一个夜晚。

　　6

　　江岛市的春天是多雾的季节，有时刚刚还是阳光明媚的天气，不一会儿就变得灰蒙蒙地使整个城郭笼罩在漫天迷雾里。浓雾低垂的时候，如果心境较佳，那自然是非常的浪漫惬意；若是遇有不顺心的事情，多半会大骂这令人讨厌的雾霭。

　　马啸天因为昨天的生日被大家闹腾了一晚，今天起得比较迟。他感觉缺少睡眠，脑袋有些昏沉，但必须赶到学校，九点钟还有一堂“公共关系模拟性策划”课呢。但是大雾堵塞了交通，公路前面看不清一辆车一个人影，却有成百上千的汽车喇叭声呜哇呜哇地乱叫。他等不及了，跳下车就飞跑起来，结果他耳朵听到满街的人都在飒飒飒奔跑的气流，人们相互之间纵然打照面也无法清晰地认清对方。这时他的呼机响了，拿出来细看，上面写着：

　　“速到校，事情紧急，丁。”

　　他笑了。昨晚他对丁楚楚那个冲动的吻使晚会的气氛达到高潮，同事们恶作剧地起哄，闹着要他俩来场真正的kiss，一定要kiss出激情来kiss出火花来。丁楚楚羞怯地躲到了一边。丁一凡却拉住马啸天的胳臂说：“你可不能游戏我妹妹啊，若是你三心二意，我可饶不了你！”马啸天无言，他惊异自己刚才的举动，不明白为什么会那样。楚楚真是个好姑娘，她性格率真温情，善解人意，自己分明对她有好感，而且说不准这种好感属于哪类感情。明的暗的追自己的女人不少，他真还没有认真去考虑过，楚楚就不同，自打她进入自己视线以来，他就有意无意地想和这个天生丽质的女孩子交往，但又碍于自己曾经勇救她哥哥的那场经历，总怕丁一凡误解他有乘人之危趁火打劫的目的，因而对他妹妹的热情便多少显得低调和冷淡。

　　此刻丁一凡的传呼，使他感受到他们之间的友谊和真情。

　　“嘀嘀嘀，嘀嘀嘀”，BP机又响了，拿出一看依旧是丁一凡发来的那几个字。马啸天想，是什么事情让他急切而反复地发来同样的信息？

　　好不容易赶到学校，一踏进校园大门就看见丁一凡站在值班室一侧，见到马啸天便急切地拉起他就开跑。马啸天急问：“出什么事啦？”他隐隐感觉出了非同小可的大事，否则丁一凡不会那么焦急地到校门口来等他，而且还拉他急匆匆小跑，一直奔向阅览室。

　　丁一凡脸色苍白地说：“啸天，出事了！他们来人在你我的办公室等着我们哪，我怕你贸然去办公室，没有一点心理准备，所以拉你到这里来先商量一下。”

　　马啸天神情严肃起来：“他们？他们是谁？”他想不出自己冒犯过谁得罪过谁，怎么会有人找到办公室去等着他？“难道是气功大师一伙人？”

　　“哎呀，是他们倒好了。现在是几方面的人准备整我们了。”

　　“你快说具体明白点，怎么一回事？”

　　“是这样，我们办的《 城市文化 》已经被勒令停刊。今天凌晨市里有关部门紧急作出的决定。”

　　马啸天不啻五雷轰顶，他震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他妈的，哪家龙王庙又被大水冲了？”

　　“你写的《 文凭潮与官运之道 》和我写的《 伪气功现象揭秘 》被不少人认为是在揭批痛骂他们。现在我才知道，市里不少干部都是气功迷，他们容不得说他们是现代迷信和伪科学的社会基础。你的文章说一些官员利用各种手段购买文凭伪造学历，为自己贴粉镀金，更是惹怒了那些人，说你无中生有，编造谣言，一定要严厉惩处。据说他们还要追究什么黑幕，他们竟认为我们后面还有什么人撑腰，要坚决清查出来。”

　　马啸天心情沉重地望着天空出神，天空是一片茫茫尘雾，有一丝金光铺在一层暗云的上端，须臾间云层由灰变白由白变紫由紫变黑。雾散开了又聚拢来。

　　“那两篇文章我仔细斟酌过，《 现代都市 》社总部也审核过，依现在言论开放的局面，应该说没有什么出格的原则问题呀。”

　　“他们可不这样认为。文章中举的一些例子，他们偏认为是特指他们。真是活见鬼，我哪里认得他们几位爷？他们就是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我们小老百姓也无从知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