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人物注入生命的力量——读郭乔小说集《星星屋》
小说集《星星屋》是宁夏回族作家郭乔的第一部作品集，涵盖了她从2019年到2022年创作的作品。郭乔的文学创作起步于2017年，对青年作家来说，5年的时间并不算长，但透过集子，却能隐约窥见一个作家在对生活经验和价值理念进行文学化处理时的偏爱和擅长。
《星星屋》收录了16篇短篇小说，小说描摹普通人的生老病死、婚丧嫁娶、升职失业、柴米油盐，笔触聚焦生活里的琐碎，波澜涌动，渐成巨浪，却又归于微澜。同名小说《星星屋》的主角宝梅是一个勤快、善良、美丽的女子，对未来生活充满着浪漫化的想象。故事核心主线是宝梅和丈夫在奔小康的道路上要盖房子，宝梅不愿像村里大多数人家那样把“客厅和厨房连在一起，图的是做饭、接待客人都方便”，她想要“独立的客厅，在正房的对面，再盖一间厨房”。追求房屋设计的差异化体现着宝梅对生活品质的要求，窗户则“一定是那种阔大的落地窗，太阳出来，就是满屋的阳光；星星出来，就是满屋的星光”。这些体现了宝梅对精神世界的追求。宝梅的丈夫李旺是一个勤劳能干的淳朴男人，当宝梅提出盖“星星屋”的心愿时，李旺顶住世俗眼光的压力，满足了宝梅的想法。郭乔寄情于景，用相当饱满、充盈诗意的笔法，勾勒出两人齐心协力的生活画卷，既展示了农村生活的和谐，又展望了理想的婚姻生活模式。
《根叔》是一篇较为悲苦的小说。主人公根叔生活困顿，妻子出门打工遭遇车祸，聪明的儿子春生溺水，智力低下的儿子秋生挨到成年，“好不容易有人给说了大山里的一个跛女子，彩礼却高得要命”。等秋生成家立业，有了孩子，根叔却得了癌症。生命垂危之际，根叔并没有埋怨儿子儿媳不给他掏钱治病，而是以宽厚淳朴的心灵，设身处地为他们“脱罪”，最终得到了热心人和民政部门的救助，生活重新焕发希望。
《磨刀子的人》的主角马元祥是个浪子回头式的人物，他“以前是个混混，但他绝对不是个坏人。这一点，乡邻们自有公论”。成为人父之后，他为儿子娶妻耗尽财产，但儿媳好吃懒做，和马元祥家勤恳朴素的家庭观很快发生冲突，结婚只三个月便大闹离婚。马元祥想把高额彩礼要回来，亲家不肯退还。他索要无果，决定大闹一场。整篇小说以马元祥磨刀为核心，刀磨好后，他走出家门，路上不断遇到劝阻他的街坊邻里，就在他快到达亲家门口时，亲家主动将钱还了回来，一场闹剧得以避免。
在这几篇小说中，郭乔以沉稳的耐心和老练的笔触，完成了对乡村百态的书写。离开乡村，来到城镇，郭乔笔下的人物复杂起来，内容选择和主题表达也更加丰富。《向晚》里的李老师是图书馆管理员，老胡是体制内领导，二人的婚姻生活起初和谐，但人到中年，婚姻寡淡。在李老师那里，婚姻只剩下“忍耐”二字。《完满的生活》中的李梅是个气质文雅的女孩，初中时交友不慎，成年后数段婚姻都十分不幸，最终选择独立自强。《维桑与梓》写的是住在同一小区、同为单亲家庭的两个孩子，在不幸中抱团取暖、互相慰藉……
由乡村进入城镇，普通人面对的问题迎来指数级增长。以婚姻为例，往往是一地鸡毛，即使没有破碎、勉强维持，也有各自的不幸和心酸。怀揣不幸、喧闹与琐碎，人物鲜有餍足。物质可能是其烦恼的原因，但心灵的丰盈和安宁始终是难寻的。愈残缺，愈缺少安全感和幸福感，愈要向外索求，求而不得便会引发冲突，未解决的心理问题变成精神危机。如果说郭乔笔下的乡村代表淳朴而令人向往的简单生活，那么其笔下描述的城镇生活，则具有现代性的思考和深度。郭乔作为参与者、观察者，用客观的第三人称视角，记录了城镇里那些或被动或主动迷失的人，笔触也随之变得犀利、冷酷甚至苛责。爱之深，责之切。在城镇叙事中，郭乔也给出了一些解决危机的曙光，比如在《嫁女》里，郭乔让主角杨彩香为女儿少要一些彩礼，减少贪婪和算计，让人回归人本身。
郭乔游走于乡村与城镇间，以滋润她成长的土地为养料，用细腻、朴实、饱满的笔触刻画她所认识到、观察到乃至想象到的人物和生活，用女性的柔软心灵和独特审美，为笔下人物注入生命的力量和勇气。锐利又柔软，冷峻也温暖，构成了郭乔小说的美感。
（作者系导演、编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