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文学》2025年第10期|“00后”诗歌大展(四)
编者按:近两年来,“00后”诗人不断浮现,本刊星群栏目发表过一系列“00后”诗人诗作,呈现一些新的经验想象和诗学气质,为了大力发现和培养年轻诗人,本刊将连续推出“00后”诗歌大展,以引起诗界关注。感谢《诗歌月刊》主编何冰凌、编辑闫今,《诗刊》编辑丁鹏,《星星》诗刊编辑敬丹樱,《草堂》编辑吴小虫,《当代》诗刊编辑李义洲以及张雨晨、思铸航、匽镜等年轻诗人在组稿过程中给予的鼎力支持。
蒲蕾的诗
读到第83页了
你问我关于你赠我的
那本《穆斯林的葬礼》
我读到哪里了
我说我读到第83页了
我不懂,为何你笑我浅薄
我回答页数就像是,
若你问起我年龄我也只会
如实回答你:
我23岁了
圣彼得堡手信
你说你痛恨圣彼得堡
因为你初见它时,是夏日
没想过你还要忍受其隆冬
我说你迟早会习惯,或怀念
昨天你所厌恶的一切
就像我早知道你今天会给我
捎来手信:
蓝色涅瓦河
你说那是因为,好景无罪
【蒲蕾,艺术家,写作者。2001年生于广东广州,毕业于中央美术学院,英国皇家艺术学院,现居伦敦。】
安扬的诗
《马前泼水》|朱买臣
考试 分发自古国的传单 白马漂浮
如会稽满山的云朵 人群 如树木般翻滚
锦衣白昼 琼林宴乐 嘈杂一如当日
伐出满天繁星的旷野 勒马 她说:
公无渡河 然而长街如水 我知道
许多事面临的时候 自然就适应了
南山 孤行的书生束斧 结庐在 非人境
情绪潮水般上涌 一斧 劈开沉闷的寒冷
流言如梦中猛虎 扑上来 扼住脖颈 喘不上气
阵雨濡湿焦唇 口含书蠹 烧柴成炭 可寒时
怎可不竭 且削削 做杆伶仃炭笔 赠与卿
画眉的黛色 恨错多数都难返 枉然
是无有中保 是:“取来了水一碗 泼在了地尘寰
咱收覆水 则再续前缘 若收不起 则恩怨了断 你
朱 买 臣——”
如鲠在喉 功名腥甜 当平庸扩大成奢望
站在冯河暴虎的长街 壶光破碎如砂片 单程
烂柯南到长安北 在出站口撕掉车票 沉舟
狂怒如潮水 岸已回头远去
地铁之歌
“马雷里亚诺,马孔多在下雨”
偶尔会想起那些顺滑的翻盖手机广告
我们躺倒在里面,覆土,关机,自行其是
如一枚枚细针纫进城市的地下
等待荧屏亮起,在轻微的颤抖中醒来
顺着铁铸的线路,我们穿梭着相拥
丰厚的夜色里扩散着淋漓畅快的空气
睁开睡目,面对现实与梦想的交界地
在这里,只要足够勇敢,就算挥舞着烟雾
也可以砸碎透明的橱窗,编织你的浪漫叙事
然后,让我们回到温暖的地方去
你看,晶亮的灯光呼唤每一张妩媚的脸庞
我们富饶又勇敢,像是披挂着黄金
像是与玫瑰丛厮杀着的狰狞恶虎
我们的血也斑斓,我们的爱也斑斓
【安扬,2000年生,吉林大学古代文学博士。曾获北大培文杯二等奖、青年文学奖(香港)、聂绀弩杯一等奖。文学作品发表于《江南诗》《青春》《石油文学》等刊。】
刘博文的诗
十三号高速
我们出奇地便宜,住旅馆,穿的背心
泛香港黄,排泄都用塑料袋。我们
沾满腻汗,没有可以赞颂的地方,和苍蝇
成为亲密家人,有时也宣判它们死刑。
我和他认识八天,这不妨碍我偶尔为他
用抹布擦擦溅满逗点的镜子:
我们未说出的话,镜面将借机以哽咽表达。
我也尝过他耳朵,甜,
满是缭绕的秘密,甜得惶惑,沙漠里开出的
淡紫花。但很脏了:花瓣上落了
不知道谁的头发,我和他都不介意,
连忙着编另一束吉弦:拨动它
便是抽音乐烟。我快活时,铁窗格迎风抖动,
玻璃散碎一地,一地的折翅鸟。
他说要做它们的爸爸,铺在窗台上,偶尔
割出指腹血。我生病时,他拖着猥琐的小身子
走入过亮的天光,似要买药,随后消失,
像一枚子弹被胸腔原谅。
卖假山的人
卖假山的人,人人都说是骗子
那山是假的,没有溪水流过、鸟儿啼叫
他的手雕刻众多谎言,并以此为生
皇家买后,添在园林里,多一丝幽冥
与鬼气。旅游局购入到公园,宣称
是历史遗物;5A景区,假的假山比山更重
他总想,这辈子要做一个正直的人
于是三十岁起,去凿家门口那座小小的
真山。刻完石基,他断了一条腿
通完石洞,他瞎了一只眼。浩大的工程
竹柏生又息。他死后就葬在这座山下
以致人人都说,连他的墓碑都是假的
【刘博文,笔名姆斯。2003年生,北京大学英语系21级本科生。曾任北京大学五四文学社社长,偶有获奖与发表。】
意寒的诗
瓶中美人
昨日舀起你,一串透明的记忆
流出两个恋人在灯塔间交换体温
左边红,右边绿,白天他们教给你
求生的信号,旋紧盖子就保存南方的
银白调潮湿皮肤
美被放进玻璃,翻越低处
随夏季洋流回到血液
远离陆地后,人是活在倒影中的生物
向少数人指认幻境里的面容
今夜属于我们的都被黑暗遮挡
你失手把床头水瓶打翻,随即抚摸
这次轻盈的错误,像你在我身上留下的
所有临时停靠。
瓶子可以重新装满,我会再次
浮出海面,带着不再沉重的心
歌唱,并走入你无法负担的波纹
珠线
亮起来了,北边的那座城
河水不断上涨的时候,
爷爷带我去街上的小卖店
悄悄吃了支冰激凌
每个炎热的午后,我在
枇杷水的倒影里,看云
变形,聚拢又消失
再遇到别人牵的狗,总带着
我与我家狗相处的记忆
眨眨眼,就能在几秒里建立联系
混乱发生时被人抛弃
和平年代又无忧无虑地
与人生活在一起
脆弱的珠线连起许多双手
我依旧习惯站在桥上,注视
每天被磨损的身体生产的灰尘
那个蹲在河边等待的女孩
会等来什么?硬币,纸船
还是他们口中描述的未来?
山中雾起雾散,夏天
很快就过去。松开指尖
还我一个气喘吁吁的自己
【意寒,2002年冬天生于四川,中国人民大学美学研究生在读。】
王郑炜民的诗
橘颂
曙光抽丝剥开眼睑,泛动的新绿中
窜出几颗橘子圆润的面孔。沉香而静谧
一阵温暖麻痹你的鼻腔,抖搂梦境
结晶的碎片。此刻,谁采摘下披拂着夜露的
橙色小行星,谁就手握一程周游的风景。
落地即回望,在紊乱的酸涩里,拨正生活
眺望的指针。一座异地的岛屿,损耗了
漫游者太多的沉默与惦念,你猜测不了明天
只能踟蹰于岸上,抵达一丛沁入乡愁的甜。
叶脉舒张着轻盈的节拍,时而绷紧肉身
找寻望远镜里春日的航线。远处,
一只黄蜂滑翔在薄雾中,它会舶来一条
小径,一座森林,还是人类那纷繁的乐园?
友人问候是不再密闭的涌动,显露出来
悸动在枝叶间生命的腹语术,柔媚的橘瓣
启奏你网罗在雪色支流心藏的舞曲,
你悬停在塞壬的歌喉,是指挥棒点亮春色。
荔湾即景
淋日光的声线,沉溺于灰霾色折叠的旧居
浓阴下,你们驻留,遗忘——迷途之渴
青石板滚动花腔,摊主婉转出季候明媚的
深意。十字巷道的喉管,深攥着杧果黄熟而
渐暖的气息,暗潮:匹夫无罪,怀香其罪
花店静谧如常,灯牌羞赧,低含昏黄的眸光
似检索一位中年人身上的风尘,与蓬发间
遗留时间的雪渍。月季、水仙、倦世的向日葵
它们彼此疏离,凭借喷雾的洗礼辉映成一种
秩序。花束理应享有肆意生长、不裁剪的欢愉
羊城春色正卷帘。洋紫荆凝妆,含化运河浮露的
香腮。东山口,何处不是湍流?你们从人潮中
瓜分沉默,让解冻之风,吹奏身体滞帧般的零件
手风琴对着烂漫春日,翕动多情的肺叶。热闹,
或是一种隔阂。逃离时,你似抵入一个冷却的巢穴
晚咖啡,丝绸般跌宕于舌根,雾化的记忆充盈你们
凋敝的绿漆邮筒,细察过多少柔韧如夜色的眼睑
穿过晨雾与倚偎的骑楼,去捕获,因热望而燃烧的
回音?归返中,你们竞速骑行,在风景的偏移里
屏息。看生活蓦然缥缈,迷航在被黑暗环伺的梦壤
【王郑炜民,2000年生于广东陆丰。作品散见于《诗刊》《星星》《中国校园文学》,获第八届“野草文学奖”诗歌组特等奖,“中共创建第一城杯”全国大学生诗歌赛一等奖,“00后”诗人十佳。】
思铸航的诗
阿房宫外
站在洞口等待答案,第七个晚上
开始,你的胃出现裂缝,黎明之前
被震碎,咸阳日暑如刺,你的肾脏
积郁焦枯与热病,可答案
还没有悉数返还,等候让你受辱,
弄丢蛇的力气,让你拥有停滞的本能。
山下的麦田里,农民的胸膛像书一样
被翻开。一个皇恩浩荡的午后
暴动开始了,一万匹黑色的马奔向
阿房宫——清明的晚上你梦见它,
是一颗遥远的待摘的果实,今天它在火焰之后
成为记忆中趋向“灰”的那部分
不可感,但柔软,一捻就消散
你还要等上一千年呢,那夜你向它
抛出一截问题,并固执地守候答案
在蒙蒙的大雨之前,关中平原所剩无几
你听到了轰鸣之后的声息,自洞里传来
不是答案,是回音。
遗址过敏
那年秋天不断传来好消息
所有土地丰收,农民把头磕得山响。
皇帝还没有闭关锁国,每天晚上
我都可以梦见你,花粉围困蝴蝶,
你十五岁,鼻子通红,站在当铺前
梨树下张嘴吸气。“喂,你好,请过来这边”
我们是触摸遗址就会过敏的旅人,
不讨论记忆,就永远清醒,
一味退出时间,就永远透明。
我们的爱在陌生的海域默立
被涌动的幽冥反弹,成为三百年的回声
剩余的美好被贮藏,王朝结束了
地球沉下去,眼泪飞起来
【思铸航,2004年生于陕西延安,作品见于《十月》《西部》《西湖》《青年作家》《诗刊》《星星》等,获复旦光华诗歌奖、野草文学奖·一等奖、香港青年文学奖、华语大学生诗歌大赛主奖等,辑有诗集《秘境,大雪的辩词》,出版小说集《镜歌》,与友合办《马赛克诗刊》,入选第十八届星星大学生夏令营。现就读于延边大学。】
舒柳的诗
与出租屋的最后一面
苍白的纸页在近地轨道
停止工作后被永久抛弃。
沉寂的星际尘埃,棉絮
掉进种子里发芽的,时间
很好就是一切的真理。当我
关灯,关窗,将自己的东西从
门洞里提出来,过去仿佛
轻而易举地就被橡皮擦完全消除。
那些刀尖刻出来的画痕,遗迹
停下讲解是因为,陨石划过在
小行星带留下手指的阴影。
指纹在黄金唱片里刻录成圆圈
位于第六层的,我们是一个异端?
伊壁鸠鲁,永恒,花园里
我们如今开始要学会主宰自己了
正如卡西尼号最后坠毁在土星的大气里
不同的引力弹弓,让当时的
我们自以为幸运,一刻即是永恒
大庇天下寒士的公寓在月球开始修建
而回头,旅行者号飘到了哪里?
太阳系,银河系,更远
这无耻的太阳风,柯伊伯带
两条大洋的中间我们居然抓不到船帆
玫瑰
“被遗忘才是生命的本色”你说
可我并不是故意的,只是……
太阳移动,出现,消失
谁能掌握这些,哪怕是天气预报?
我不是有意让你干枯,但至少
你还保有美——
那些嫣红的线条在太阳下
变成石膏,然后是大理石
光滑,仿佛完美之物
直到我将你摘下,你质问我
我将你放在桌边然后剪下
残枝和
早已入秋的叶子
【舒柳,2007年生于四川广安,高中在读。有作品见于《当代·诗歌》《星星·诗歌原创》《诗刊》《诗歌月刊》《散文诗》《滇池》《延河》等。】
左抒的诗
写在黄昏雨中
我们冲出栅栏,穿过低处的云
将要失去与湖水的连接
雨雾足够陌生
视线遮蔽,楼宇残缺
这里是心潮的发起地
这里一页就是一重山雨
寥寥渔船,被告知等待
有聚或有散
笔墨浸润还是烟云
任你眼中漂泊,无痕
你我分不出墨绿
就像湖风会穿过身体的溪流
带你隐入静谧
思考着追根溯源距离之外
变成一场絮絮的雨
在湖的耳畔轻轻回响
乐业路1号幸存者
黄昏只是微微倾倒
我们的影子足够接近残缺
赤裸的风舔舐我手掌中的逆流
荒园,盆栽掉出许多头发
被谁一一拾捡。作为过期品
意义在于,享受运往工厂
同情各自的贱买贱卖
没有潦草就没有方向
他们火树银花
我们,已几近萧瑟
【左抒,“00后”,湖北武汉人,系武汉市作协会员,曾获樱花诗赛奖、一二·九诗歌散文大赛奖。】
卢晓林的诗
威风锣鼓*
牛已经死去,它的皮
依然在战栗,依然在
替它吼叫——
系在腰间,鼓已经成为他们
身体的一部分,轻击数下
就有一双脚走出去
在河水里,练习凌波微步
几百张鼓齐鸣,就有千军万马
在群山之间奔腾。锣声清脆
为将士们递上刀光,和剑影
黄昏,被摇晃得有些晕眩
以至于忘记了落下的时辰
*流行于山西省晋南地区的一种民间打击乐艺术形式,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被誉为“天下第一鼓”。
凭吊一棵被风刮断的树
你只能怪罪于自己,不会走
而不能对风,有半点怨言
那么多树,都活得好好的。
树兄,要等多久,才有人像我这样
蹲下来摸一摸你剩余的躯干——
它依旧牢牢地抓住大地
你的死亡,如此地隐蔽
还可以看着其他树发绿、变黄
除了火,没有什么能将你从世间抹除
树兄,我看到你,就会想起很多人
他们像你一样安分守己
忙着让自己长出一身,终将凋谢的叶子
他们觉得生活会一直在绿和黄之间
重复下去,却也是在某个时刻
被一阵突来的风
拦腰刮断,来不及抱怨
来不及后悔自己的一生
更不会留下,一截枝干
树兄,我只是路过你,很快
就会忘记你,像忘记我脑中那些
重重叠叠的人影
【卢晓林,2000年生于山东滨州,山东省作协会员,黑龙江大学硕士在读。曾获第八届青春文学奖·诗歌奖。】
吴清顺的诗
春日
她经验的保质期,宛如她的不言语,
在每一个春日簌簌而落的雪,都像生产
着深刻。她的不回答,宛如将我遗忘,
而桃林深处,抒情已经耗尽。唯有
真实的青苔像一种怀疑,雨后万物的
密谈由此开始,新芽代替她的年轻。
她从青草里经过,她注意到细小的春
渐渐美丽;她仍然爱着徒劳的
一切,而深处的喘息仿佛另一个谜。
谷雨
卡兰钟爱湿润的四月,并不轻盈的雨。想到
雨,想到干枯的大地。这里剥落的
伤口,一点点的绝望在井里抽泣。卡兰的命运
牵连着几千年摇坠的历史,雨总在苍白的
寂静里涌来。此刻,卡兰坐在二十一世纪的
绿野上,浑身湿透,不住战栗,
看到离开的雾,雾,雾,几只红蜻蜓飞过。
【吴清顺,2001年生,河南南阳人,作品见于《诗刊》《江南诗》《诗歌月刊》等刊物。】
覃嘉莹的诗
傍晚
我试图多一些情绪,墨绿色的,从指尖
下坠,它已经平静如冻鱼,疲惫又艳丽地
疼,在冰箱里。他们都将离我远去,为了告别
我们一次次
见面——只是,我确信这种关系,它终将抽离
可什么不会抽离当你,往窗台下看,掌握一种
跃过秩序的
失控,它们在鸣笛和尖叫,为一个突然跑过马
路的
孩子,他的书包滚落在车轮下,人们幽深的眼
神躲着车窗后
凝视。夜晚的霓虹变得危险,一切都
慌乱而平静,直到那个孩子坐起——
电话被挂断,你收回搭在窗台的另一条腿,你
看见他的
笑,那是提醒,亲爱的。你拥有答案,更多声
音从远方
跑来,你的心也充满跑动的
气味。它只在你浮出水面时,吻你,你仿佛受
够这些
我打开冰箱,在混沌中摸索
它掉出一瓶可乐——
水弧度
时间落在胃里,俯身的白鸟在南部生子,她的
子宫
蒙上水雾,一颗石子在历史里软去,没有声音
落地,成了妊娠纹,水波里的脸还年轻,还没
有悲哀的形状
她说水是最痛的故乡,潮湿的是母亲
遵从隐秘的逻辑,羽绒里堆叠山的褶皱,要裹紧
像一口井,吊着桶,她没有怀疑度量,用来平衡性命
她是我见过最像水的姑娘,小脚,圆脸,一身
淡色的故事
弧度是语言盘旋时遗落的次子,她身上敛进的
所有命数
水在发抖,喉咙里温存的老灵魂,不停失温
梅雨季,她带着孩子回来
那些矮去的水弧度,再次成型
【覃嘉莹,2005年生,河池学院汉语言文学2023级学生,广西玉林北流人。】
陈秋旋的诗
南京早春
梅花回来的时候,开公车的人开公车*
南四行还是一百年前淡灰的颜色
太过相似的乡音,我喊不出的
长姐的名字。南京更乐于是深红色的
秦淮河边挤满穿襦裙的人,接连晕开一份
早于民国的记忆,随反复举起的化妆刷
臻于完美。一座城的出神和一个人
是如此相似。梅花回来的时候
我们走下公车伸出手,轻轻触摸到
一个淡粉色的约定
*张爱玲《封锁》:开电车的人开电车。
瓷娘子
——于景德镇
夕阳保管的里弄
日光从这一头追到那一头,千年以前
至今。满地来不及拼成一座宫殿的碎雪
瓷娘子坐在翘角的屋檐,翘着
雪白的脚尖
瓷娘子雪白的手中,金箔的蝴蝶从这边
追到那一边
瓷娘子火烤过的裙摆熊熊地垂落
像一面宁静的镜子。对夕阳寄托在镜子里的笑声
格外宽容
【陈秋旋,2001年生于安徽,兼事小说、诗歌、散文创作,作品见《长江文艺》《诗歌月刊》《作家天地》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