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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善美与批评文风的重塑
来源:文艺报 | 周思明  2025年07月21日08:15

文风不正的现象,古已有之,于今为烈。其突出表现为:言之无物长而空,言之无据虚而假,言之无文呆而硬,言之无味淡而平。就文艺批评领域来看,不良文风催生的文本,往往千文一面,或以学究式面目出现,故作高深,晦涩难懂;或以文件化语言表达,生硬呆板,教训读者;或故作惊人之语,满嘴跑火车,表达很离谱。因此,改进文艺批评领域的文风,绝非可做可不做之事,实乃大势所趋、人心所向。在我看来,改文风,还是必须回到文艺的“真善美”上来。

文艺批评必须坚持“真”的原则。从事文艺批评,需要我们真正做到不失底线,不立虚言,对文艺作品的价值做出科学正确判断,发出真实的声音。作家索尔仁尼琴曾说,一句真话比整个世界的分量还重。剧作家博马舍也说,若批评不自由,则赞美无意义。鲁迅曾说,批评必须坏处说坏,好处说好,才于作者有益。然而,现在说真话的文艺批评实在太少了,代之以虚头巴脑的谀评和神化。“聪明”的批评者们碍于面子,心怀杂念,生怕伤了批评对象的“威名”,于是栽花不拔刺,美言加笑脸。现在,文艺批评太需要真知灼见了。批评者也太需要说真话、吐真言了。所谓真知真见、真话真言,是在科学的批评理念和价值体系指引下对文艺实践、文艺现象、文艺作品的洞见显现,是切合创作实际的有力量的思想传达。做到这些,需要批评者比创作者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以中正之眼光,行批评之职事,无偏无党,不激不随”,实事求是地论成绩、说问题。

文艺批评必须坚持“善”的态度。这里的“善”,不是指“时刻、到处说好话”,而是说,无论是肯定还是批评,批评家始终心怀一种善念,坚持一种具有建设性的“发心”。优秀的文艺批评往往能为创作者提供有益指导,帮助他们检视创作的优劣高下,提升他们的创作水平。以19世纪俄罗斯文学为例,别林斯基、车尔尼雪夫斯基等大批评家对屠格涅夫、果戈理、陀思妥耶夫斯基等众多大作家的作品批评,既让作家作品凸显其深藏不露的潜在价值,也促使他们对自身创作的不足有所警醒与反思。文艺评论应以理服人、以情动人、以文化人,而不应以势压人、盛气凌人,更不能目中无人。批评者以一种对话、对等的态度对待批评对象,采取务实的、实事求是的、科学说理的方式进行批评,方能让被批评的作家艺术家心悦诚服。从这个角度看,文艺批评当然可以“批评”,而且必须“批评”。但这种“批评”必须在学术的范围内,不要上纲上线,不搞人身攻击,其目的也是为了促进作家艺术家的成长、真正推动文艺事业的进步。

文艺批评还必须体现“美”的文风。文风之美,与批评家的思想修养、理论修养、艺术修养密切相关。高远的思想站位、独到的理论发现、精准的艺术论断,都有利于促进“美”的文风的形成。批评者需对批评对象进行精到的研究,通过评论文章带给接受者以思想的启示。批评的精彩,也来自于缜密的逻辑推理和言说能力。汪曾祺说,写小说就是写语言,写评论又何尝不是这样?所以说,批评绝不是创作的附庸,而是一个再创作的过程。一个具有创造性的批评文本,不仅能够发现作家作品所蕴藏的美学价值,使作品能够为受众更好地接受,而且其自身就是一篇文采斐然、才华卓著的艺术作品。譬如,鲁迅的批评文章,极少学术腔调,大都以随笔形式出之,看似轻松随意、日常絮语,但却如匕首投枪,泼辣尖锐,四两拨千斤;亦如贤哲谈话,幽默风趣,举重若轻。好的文艺批评,乃是内容与形式的完美统一,是真善美的统一。

(作者系广东省作协文学评论委员会委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