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艺术的有益探索——《散文艺术论》
柏峰是散文家和文艺评论家。细读其《散文艺术论》,不禁被他那自觉融入其独异而丰富的散文创作经验、对古今中外百名散文名家创作文本的李健吾感悟体验式细读和欣赏吸引,他致力于散文艺术的探索与研究,犀利的眼光、赅博的考证、翔实的史料、立论的新颖,而又睿智活泼、诗意葱茏的诗之思与思之诗有机结合的散文化表述等诸多特征,对读者有所感染有所启迪。
《散文艺术论》是研究古今中外散文艺术的厚重研究著作,全书分为“散文艺术探索”“中国古典散文”“中国现代散文”“中国当代散文”和“外国散文”等五章,共约32万余字,呈现跨文体、跨文化的宏观研究格局,在散文理论建构、历史梳理与写作实践方面,均具有重要的参考价值。
散文艺术研究,相对小说、戏剧诸文体,属于比较“冷”的学科,但其源远流长,且受众面积广大,尤其是新时代以来,书写者众多,然而,真正切入研究者寥寥,柏峰积几十年的理论研究和写作实践,为散文研究奉献出这部新书。
柏峰追溯我国散文的起源与发展,认为殷商时期的《尚书》标志着散文的成熟,其功能用于记事实用和写志抒情,呈现在语言方面,形成了明晰的艺术规律,这首先是讲究“质朴”,即思想的表达,其次,也是讲究“语言的艺术”,要求“朴素”“典雅”“清新”的叙述表征。当然,作者并不满足于这些“通识”的论述,更重要的是,他敏锐发现目前散文的危机与生机相适应,以及如何与当下新时代对散文的艺术要求,要求散文务应该为时代发“黄钟大吕”之音,表现健康向上的真善美的质地,创造优美而深邃的意境。
他认为,散文要与现实社会和当下生活场景息息相关,强烈的现实人文关怀,使散文散发着浓郁的“地气”和烟火味,堪称“时代之花”——为了达到这个艺术境界,散文作家要具备洞察和表现社会生活、揭示和反映时代精神与社会发展内在规律,真实、深刻而诗性地表现富有时代精神和当代人的生活、情绪和风土习俗、人性之光和时代之魂的能力。
散文因其属于古老的文体,既有已经形成的审美要求,也蕴含着向前发展的旺盛生机,因此,在《散文艺术论》中,柏峰认为,目前的散文写作,需突破“审美形态固化”,回归“先秦两汉气象”,尤其强调散文应该具有“中国作风”与较高层次的“艺术品格”,其艺术的突破口,在于在时代精神的观照下,通过“破界融合”吸纳史论、小说等文体手法,来推进新时代散文的发展。
他的散文研究,覆盖了古典散文(先秦至桐城派)、现代散文、当代散文及外国散文,以流派与作家个案勾连散文的发展脉络,明显的特征是具有明确的问题意识,直指散文衰退症结,认为唐宋后题材窄化,陷于“细部刻画”而回避大时代叙事,艺术手法停滞,需重拾“文以载道”的哲学深度与社会关怀。
全书章节繁多,论述较为全面,却充满睿智的艺术特点,这就是:①重塑散文艺术品格,强调散文的真实性,主张散文需客观反映现实,区别于小说虚构,要求“艺术剪裁”与本质把握;②散文仍然要有“典型性”,即主张抓取生活“片段”折射整体,依循恩格斯“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的美学观点,并体现在散文中的转化应用;③散文的历史性,提出散文需经时间检验,筛选具有“含金量”的题材,成为“不被湮灭的金蔷薇”。
在学术层面,柏峰打通古今中外散文资源,表征为:一是古典溯源,揭示先秦散文的“礼教治政”本质与唐宋“文以载道”的复兴,批判晚明“性灵派”脱离现实;二是对现当代女性散文的重评,高度肯定冰心、张爱玲等现代女作家“自叙传”散文的“柔情温婉”与“古典现代交融”价值,填补文学史盲区;三是西方散文艺术的融合,主张吸纳柏拉图、卢梭等艺术哲学思想,提升散文理性深度,形成散文的“思想骨架”。
因为作者长期从事散文写作,因此,此书具有“散文化论述”风格,在理论阐述过程中,结合个人写作体验,如论姚鼐《登泰山记》时穿插自身雨中登泰山的感悟,将学术考据转化为诗意叙事;运用了新鲜的田野笔法,研究郦道元《水经注》时,关联故乡水利变迁,使理论具象为“新中国少年的水梦想”;重视史论整合,梳理从《尚书》到“桐城派”的内在美学逻辑,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是散文兴衰主线;体现实践导向,强调新时代的散文,应该注重“两个结合”的写作方向,如何有效地进行“两个结合”呢?柏峰认为应该深耕经学(儒家经典)与借鉴西方哲学进步思想,以其丰富散文的思想内容。
提出问题的目的,是为了解决问题,《散文艺术论》对新时代的散文写作的有益启示是:其一,是纠偏浮泛抒情,纠正“性灵至上”的流行误区,呼吁思想深度与现实介入;其二,是提供方法论,如“典型”抓取法;其三,是强调散文要“言之有物”“新鲜活泼”,具有“中国作风”和“中国气派”,繁荣和推进新时代散文的写作。
《散文艺术论》自觉运用“历史的”“人民的”“艺术的”“美学的”文艺批评原则,书中新见迭出,并显示出诗性表达、清新活泼、雅俗共赏的论述特色。此书出版后,得到学界的积极呼应,高洪波先生指出“对散文研究下如此大功夫者真不多”,肯定其理论指导意义;阎纲先生赞誉其“真诚可信,特别推崇”,肯定其贯通古今的史论框架;李炳银先生认为,其“精警启示意义,是对散文创作非常必要的参考”;青年评论家郭超在《光明日报》撰文,称其为“散文艺术研究最新成果”,兼具理性阐述与切身体验;书法家王新民肯定其对散文创作具有积极的“守正创新”的推动意义,而富有“导向性引领作用”。
柏峰重构散文的精神骨架,以“思想性”为轴心,将散文从狭小格局中解放出来,标识出散文应“向内”,即重铸古典精神与哲学根基,拒绝技术化堆砌;而“向外”则是积极吸纳世界先进的散文写作艺术资源,回应时代命题,其价值不仅在于填补散文理论空白,更在激活一种“大散文观”——让散文成为承载历史、思辨与生命的厚重文体,而非轻浅的文学点缀。
要言之,柏峰的《散文艺术论》,以宏阔的史学视野、创新的理论观点及实践性强的分析方法,其价值不仅在于梳理散文艺术的发展脉络,更在于为新时代散文创作提供了兼具民族性与现代性的美学路径,因此,这部散文艺术探索,是当前难能可贵不可多得的具有理论性、实践性和前瞻性的厚重散文艺术研究著作。
(作者系西安文理学院中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