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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春莹:庐山烟雨浙江潮
来源:《青年作家》 | 张春莹  2025年07月07日21:28

追溯如何走上文学之路,不可免俗地从阅读说起。对文字的迷恋很小时便有了。幼儿园时期发的绘本,书页上的彩色插图加几行简单文字,如“大肚将军”“聪明老鼠运鸡蛋”等故事,图文结合便很吸引我。这种阅读很像看连环画,一幅图片,两行文字,读后任由读者发挥想象。少时,正式的文字阅读是从《知音》《故事会》开始,那些纪实类的刑侦、社会故事牢牢记在脑海多年,使我早熟。不知道是不是过早接触这些写实故事,以至阅读偏好至今倾向现实类,当我阅读或观看一部作品,总是希望被饱满完整的故事线索带到结尾,科幻电影或二次元动漫无论如何精彩有趣,总会让我打瞌睡,提不起兴趣——我不相信它或它们。一个讲得还行的故事中,我只想找出那个最有实感的、活生生的人物角色。就像四大名著,我偏爱《红楼梦》和《水浒传》,它们讲的是人,《西游记》和《三国演义》是把人神化。现在看剧也多是看故事性很强的刑侦、悬疑或写实类。俄式的沉重、悲苦、宏大很能吸引我,也许觉得生活是平凡枯燥的,戏剧性强的、情感起伏大的文艺作品能让人暂时逃离到另一个世界里去,来一场纯粹的心灵漫游。一个缺点是这可能导致了我“笨重”的审美倾向,“轻盈”不起来。等我读到童话,已经是被《知音》类文章浸染过一道之后,初读《格林童话》,真有推开一扇新的大门之感,惊异世界上还会有这么美好的故事,一口气读完全本,欣喜不已。

对文字的迷恋催生作家梦,此后便若有若无做起来。真要做一个写作的人很难。成年开始练习写小说,第一篇小说写在本子上,写毕到网吧通宵敲出一万来字,火速百度邮箱投稿出去,杳无音讯,备受打击。之后一年内一鼓作气写出一部短篇小说、一部中篇小说、一部长篇小说(均算练笔),创作热情很蓬勃,不过也是没办法、没有效渠道发表的,很灰心。从开始写作到发表第一篇小说,中间有几年的投稿黑暗期,那时若收到退稿信都很受鼓舞——毕竟你的东西有编辑读了。

一个阅历苍白的人很难写得出什么有质量的文字,我似乎也是这类作者,因为我很依赖故事。此后,我果然也经受了生活的搓洗,看似有了点阅历——工作不顺意,又做着文学梦,未来好像看不到盼头,左寻右觅之下决定考研。没有吃过高考的苦,于是生活让我吃考研的苦。那一年我什么也没做,全心全意专心备考。年后分数出来,还是哭了一场。第一次考研失败对我打击很大,只是除了考研,还能靠什么去改变生活呢?至今我也信奉一句话,人间的天堂在校园。并且到现在也时常念叨一句话,“若不为稻粱谋,愿一辈子做学生。”

当时虽已发表几篇小说,还很幸运地得了一个文学奖,但是我很清楚,发表小说、挣稿费、得奖,对初涉创作的人来说几率是极小的,是或否无法由自己掌握,我还是得先把生活的选择抓在手上。低迷一阵,振作起来,第二年接着考。只有更刻苦了,断绝一切社交,压力又很大,天天钉在桌子前学习,这是我最自律的一段时期。后来很多次想,如果给我一百万,让我用一年时间再考一次研,我绝不干,太苦了。那段苦日子,我很感谢获得的奖,奖金支撑了我全职备考捉襟见肘之下的部分开销,使我能安心在出租屋的桌子上每日雷打不动复习下去。

备考期间,有个故事轮廓暗暗冒出来,徐徐发芽。随着时间过去,人物、故事、细节均酝酿成熟,只差下笔写了,但是备考的每一天都是关键期,小说又没法几天写得完,只得将念头强行按下,搁置到一边。

这个素材有个出发点,是我对山的向往。我一直生活在平原地区,几乎没见过山,便有好奇。有次去一个依山而建的县,汽车绕着盘山公路上到山顶,一路看到飘在山峰间的云雾和远处渺渺的青山尖,那景象除了好看,还令人感到大自然的神妙。当爬上一座山顶,看四周岿然不动的群山,它们的巍峨和庞然令人感到自身的渺小,大山的静穆和严肃也透出不打折扣的威严,于是生出几分凝重的敬畏心。这种感想过后,又想到大山虽是天地的造化,是自然送给人类的礼物,可对于人人面临的一个现实世界,对于急急追赶走在现代化路上的人来说,大山阻碍和牵制了一些地域和居住于其中的人的机运与发展,是挪不走的屏障。那时我便想写一个从山里走出来的人。

待考研结束,终于卸下学习重担,强烈的写作愿望便蹦出来,我一口气写完了《虞美人》。构思小说的时候,我常常想着故事里的人物。那时为给第二次备考做经济准备,我短暂上了段时间的班,每天早上坐公交途中要经过光谷转盘。每当车子路过转盘,往转盘上看,上面在建一个叫“星河”的圆形地标建筑,几十个穿蓝色工服的人迎着朝阳在上面搭钢板,当车里的人往转盘看,转盘上的人也在往车里看。我喜欢每天早上看到的这一幕。我想起北京的“鸟巢”体育馆。我把这一幕写进了小说里。

苏轼晚年写了一首偈子:“庐山烟雨浙江潮,未至千般恨不消。到得还来别无事,庐山烟雨浙江潮。”我想人在年轻时候都是“未至千般恨不消”。写作将要去往的地方,也许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