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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雨:月亮的骨头是鹦鹉螺
来源:《青年作家》 | 赵雨  2025年07月02日09:39

鹦鹉螺这名字很好听,适合成为一篇小说的题目。

它长得也好看,有点呆萌,花纹奇特,每个看过的人都会喜欢它。

这种生物出现在五亿年前,什么概念?两亿七千万年后恐龙才在这地球生活,人的一世一百年,要活过五百万世才能达到这个数。这么讲,并不想重弹“人类渺小”的老调,只是觉得,人生是没有意义的,这么讲,也并不悲观,正因人生的没有意义,才显出它的意义。

关锦没看透这层,堕入到了虚无中,仰慕远古的传说:关于月亮的死而复生——任何将目光过于投注到久远缥缈事物上的人,双脚就会踩不稳地面,悲观处事,凝滞不前。

关锦到底遭遇了什么,以至于活不下去,我没有讲,她为何非得选择死,我也还没想明白,她或许可以不用死,但我就是让她死了,这是身为一名虚构书写者的权利。

死后的她,不可能像月亮那样重生,反而带给活者以无限的痛苦,现实中这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小说中,它带着一丝幽微的感伤。

那个远古的月亮掉入大海,骨头化为鹦鹉螺,数日后重回天际,这是澳洲某部落的真实传说。初次听到这传说,我像被什么打了一棒,愣怔许久,如此富于想象力的说法,能想出它且代代相传下来的部落,必然是一群有意思的人。

我的小说中大多是一些没意思的人,他们身上总蒙着一层灰色的物质,普遍偏“丧”。这和我的个性有关,不大喜欢阳光、积极、情感浓烈的调子,骨子里是浸透着悲观主义因子的。但仔细一想,似乎又不全然是,悲观或乐观,阳光或阴霾,只是一种相对说法,我愿努力去除对事物的评判,让世界显示它本然的样子,去体验它的各种给予,不下一个绝对的定义。

这在小说中却又时而做不到,小说必然透露出写作者的脾性、审美,里面的人物,他们的命运或多或少带着写作者此时此刻的心境。

所以,《鹦鹉螺》是一篇情绪低迷的小说。

在最初几稿中还有一个外地来的女孩,和关飞同租一套房,两人发展出了暧昧的感情。我的意图是通过这姑娘带关飞走出困境,但不知到了哪一稿,女孩不见了,女房东出现了,她和关飞有过两次简短的交流,没为他带来任何帮助。为什么那女孩必须得删掉?因为作者人为设计的救赎是不牢靠的,关飞最后到底能不能被救赎,得看他自己。而女房东出现,我只为写出那句话:我不知道人类到底怎么了,他们在弄垮别人,同样不放过自己。

几亿年后,月亮最终是否真的会离地球越来越远,在科学层面有待商榷,但这幅场景是很具文学性的:

到那时候,一到夜晚,世上只剩黑暗,所有人活在黑暗中,二十四小时依靠人工照明,月亮在宇宙中飘到不知名的地方,想必会很寂寞。

虽则《鹦鹉螺》是一篇情绪低迷的小说,但它的内核是理想主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