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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诗行里听见士兵的心跳
来源:《解放军文艺》 | 董庆月  2025年06月12日09:21

“强军事业呼唤强军文化,强军文化汇聚强军力量。”军事文化诞生于战火硝烟,有时就是一首歌,就是一个宣传口号,就是一部电影,就是一本书或者一首诗歌。无论是歌曲《黄河大合唱》《我的祖国》,歌剧《白毛女》,还是电影《英雄儿女》《红岩》,抑或报告文学《谁是最可爱的人》,诗歌《我爱这土地》,这些作品激励着无数英勇的将士冲锋陷阵、鼓舞人民群众拥军支前,成为了强有力的精神武器,至今仍在教育激励着一代代官兵。

实践证明,文艺作品的影响力是无限的,尽管军事文化并非直接的战斗工具,却能激发出比武器更锐利、更持久的力量。

作为一名基层业余写作者,回望近年来的创作历程,我的笔触始终致力于展现广大官兵履行新时代使命任务的奋斗状态、冲锋姿态。曾有战友对我说,他把我的军旅诗歌分为两类:巴丹吉林沙漠和雪域边关。以他的这个划分,我的诗歌应属于边塞诗的系列。

是什么促使我开始军旅诗歌创作的?

军营里的诗意和美好不是被人指定而感受到的,而是自己,自己一个人忽然发现的。军营生活是铺展的大路,生机又灿烂。时间愈久,我愈发觉得,军营里特有的感动和温暖都值得记录下来。当然,作为一名士兵,我长期身在基层,最熟悉基层官兵,就应该写最基层的士兵,写士兵们心中最真实的情感,用充满激情的笔触记录军营生活,讲好强军故事,深情讴歌新时代军人昂扬的精神状态和人民军队焕发出的新风采。

只是我行吗?

不知道是谁说过,写作是一种极苦的事业,你推开的将是一扇“地狱之门”。

军旅诗歌有着光辉的传统,其中洋溢的爱国主义精神和英雄主义精神一直以来都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我国诗歌发展的两大源头《诗经》和《楚辞》均有与军旅相关的诗篇,此后与军旅相关的诗篇一直绵延不绝,谱写了金戈铁马、气吞万里如虎的雄伟篇章。直到今天,军旅诗歌已经有过许多实践和突破,始终独树一帜。

军旅诗歌不像小说有很强的故事性,连细枝末节都能清晰地呈现出来。我所要写的,不是用最凝练的语言表现军事生活的精神光芒,也不是完全地复制军人练兵备战现场,更不是用大写意的手法来反映军事生活的昂扬新貌。我觉得,军旅诗歌的作用必须在短时间内鼓舞人、打动人、温暖人。随着军队改革不断地深化,产生了许多质的变化:练兵实战化、管理模式现代化、武器装备信息化……这些变化的“现场感”描述十分重要,这是与以往的军事生活不同的,但在创作时并不能简单地复制和模拟军营生活,应该努力克服情感空洞、语言过度抽象、空喊口号等壁垒,追求一种朴素语言中的诗意表达,让每一个士兵都能从中获取或大或小的力量。

三年前的一个春日,单位以“军营里的小诗人”为主题,组织了一次原创诗歌朗诵会。草坪上嫩绿的青草在阳光下跳跃,丝丝绒绒,绿得沁人心脾。战友们依次上台朗诵自己创作的诗歌时,阳光为他们棱角分明的面孔镶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似乎每一个人都有无限的能量,情感犹如瀑布奔腾而下,无不让人热血沸腾。起初,战友们对诗歌的兴趣是由我撩拨起来的,我用时间和心血灌溉、培植了他们的兴趣,打开了他们的想象之门。哪首诗写得好、哪首诗写得坏,哪个句子好、哪个词欠火候,他们说得头头是道。朗诵会结束后,战友们谈及我的诗歌时,都想让我写一写我们一天的训练生活是怎么样的,连名字都给我起好了,就叫《士兵的二十四小时》。

大概过了一个月,我想到可以用几首军歌将部队生活浓缩在一天之中。唱军歌是部队的一种日常生活,一种普遍的军营文化,贯穿在部队的每一天。在创作《士兵的二十四小时》时,我挑选了一周工作安排表中最具代表性的一天:既有正常操课,又要上政治教育课,还要夜间训练。士兵们在这一天内先后唱了《这是一个晴朗的早晨》《钢要练》《团结就是力量》《学习雷锋好榜样》《打靶归来》《强军战歌》和《假如战争今天爆发》七首歌。这七首歌在士兵们一天的不同时间和诗歌的不同段落出现,既掌握着这首诗的结构和节奏,也是以七个不同视角,巧妙地展现士兵的一日生活。这首诗在《解放军文艺》杂志发表后,深受许多读者喜爱,“人民武警”和“一号哨位”公众号转发当晚点击量就超过了一万,还获得了济宁市政府“乔羽文艺奖”,入选了很多选本。战友们都认为我写的真实又富有激情,有些战友还给我指明哪个段落里有他们自己的影子,有些还要让我写写侦察兵的一天、班长的一天……

军旅题材作品最重要的是要与官兵产生共鸣,才能让正能量更强劲、主旋律更高昂。军旅诗歌要想在强军兴军事业中产生凝聚文化力量,需要随着时代和官兵的脉搏一起跳动。

为了表现一名士兵的成长,我创作了长诗《巴丹吉林与大海》。这首诗以月份的方式呈现出来:九月,一名青年穿上军装,踏上西去的火车,“一支蓬勃的队伍,一支青春的队伍/穿过喧天锣鼓,鞭炮齐鸣声/我或许是想展示挺拔有力的身姿/始终高昂着头、睁大眼睛/思考着温暖、光芒”;十月,第一次参加队列训练,“以一种站姿,一种行进步伐/填满黄金八个小时,每个动作反复分解/直到把十个人的队伍变成一个人/变成一列秋分的明朗/直到产生肌肉记忆,产生强烈的条件反射”;十一月,新兵授衔,“红肩章,一种静止的美/无边无际的爱、荣光,以及粮食、雨水”;十二月,第一次投掷手榴弹、实弹射击,“我紧紧握着拳头大小的手榴弹/默背着重量、内含钢珠、杀伤半径/风雪吹过荒山,吹过巴丹吉林/用强调的语气/告诉我:慎重者,始若怯,终必勇/风雪最后吹过的是/我那颗越来越果断、坚决的心”;次年一月,新兵下队,“战友、兄长、父亲”,凝成“三行真诚的眼泪”,暖意与关爱成为缝补伤口最好的针线;二月,“温暖与思念的十字路口”,第一次在部队过春节,“我所有的理想走了很远的路/积蓄着火焰的力量,始终光芒万丈”;三月,“我像候鸟那样有领悟能力”“让负重、灼烫、疼痛,堆积与消耗/都来折磨自己/直到把自己逼成一匹狼”……直到次年九月份,一名青年从穿上军装,踏上西去的火车,第一次参加队列训练、第一次射击、第一次投掷手榴弹,在部队第一次过生日、过春节……入伍整整一年,除了由列兵警衔晋升为上等兵警衔,他的心理素质、军事素质也相应获得成长。这里的“十三个月”,是军营生活的日常,是周而复始的,一年一年的新兵都是这样过来的。每逢新兵下队,我都会与新战友们畅聊在新兵连的“奇遇”和“第一次”,然后把这首诗拿给他们,与他们一起找不同点,而我们的相同之处,始终是在某个瞬间突然觉醒的冲锋陷阵的坚定信念和勇往直前的精神力量。

这首诗原来的名字叫《低窝铺》,“低窝铺”是我们新兵连生活的地方,当时只是想单纯纪念这个地方。后面一次偶然机会,我给在巴丹吉林沙漠靶场上进行实弹射击的特战队员拍照,休息间隙,我们奋力爬到沙山上,有一名刚刚成为特战队员的上等兵说:“你看,这片沙漠像不像一片大海?我们的脚印多像一条鱼游过时产生的波纹。这座沙山从下面看着那么高,但我们依然征服了它。”他的班长紧接着说:“这叫什么?勇者愤怒,抽刃向更强者!”我一下子惊呆了,从低窝铺到巴丹吉林沙漠,军营里的诗意和美好无处不在,这些独特的生命体验会让人变得更加阳光和昂扬,也许某个瞬间就会让人拥有无懈可击的力量。我想这就是文化砺志铸魂、砺战激气最好的注脚。

在诗歌创作中,坦克式的火力覆盖未必有奇效,侧面围攻,撕开小口而入,可能会收到预想不到的效果。《沙漠之鹰》是对“魔鬼周”极限训练的一个侧写。那天,初升的太阳没有一丝暖意,照得云朵格外辉煌。我们统一战斗着装,各自背上自己的三十公斤背囊朝沙山的脊梁挺进。左脚刚迈出第一步就开始下陷,这些细沙堆积起来看似坚硬如山,实则柔软绵细,每走一步都要将整个战靴深陷进去,然后艰难地从沙子里拔出,一不留神就要滑倒。队长让我们每个小队高唱一首歌,用一根背包绳牵引着,或者手拉手如同履带,而深陷的双脚符合齿轮传动原理,反复地碾轧细沙,轰轰隆隆地前进。如果用远镜头拍摄,出现在我们面前的画面应该是这样的:在阔大金黄的沙漠,士兵们穿着橄榄绿色的衣服,一路纵队迈着相同的步伐和频率前进,就像一条移动的绿色河流,而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棵绿树,拥有强大的根系。很多时候大风里都裹着细沙,四面八方朝我们劈头盖脸般冲撞而来。这时,每一粒沙都像是一根细针,疯狂地刺到我们的脸上。大家只有眯起眼睛,用胳膊捂住脸颊,或者把脸转向背风面,才能喘过一口气来。如果是正在爬坡,前胸需畏缩着,甚至躬身跪倒在沙山的脊梁上,长时间保持静止,让自己变成石头、变成草。风与细沙经常把天地搅得一片浑黄,看不见路,也没有路。我们一致认为,只要唱起军歌,飘扬的鲜红旗帜在哪里,我们的路就在哪里。

沙漠环境只是万千军营中的一种,某个傍晚我分发报纸时,随便翻了一下当天的《解放军报》,《边关》版面中刊登的三张照片强有力地抓住了我的眼睛,一张是雄峻的雪山,一张是士兵们踏雪巡逻,还有一张是笑得十分诚恳和温暖的士兵们,进一步细读后,我萌生了一个想法:用诗歌的方式为边关战士素描,向大家传递一种向上、向善的温暖力量。

一个人想的和做的往往是不契合的,很多边关哨所我从未听说过。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在《解放军报》客户端上仔细翻阅查找过往的边关栏目,下载了四十五篇关于边关哨所、兵站的报道,然后打印出来,用一个专门的笔记本来整理各个哨所的特点和动情处,遇到一些抽象的,我就从网上搜索有关的报道视频,以求创作的真实性。开始创作时,我发现每个边关哨所都有很多值得去写的地方,取舍是比较难的,还有就是这种题材很敏感,要求我的保密意识要强……

为了更好地理解和表现边防官兵的内心世界,我开始尝试从不同的角度去观察和思考。在《鹰飞不过去的地方》这首诗中,“你说藏族阿妈用索道送菜上来了/阿妈,阿妈,我慢慢地叫着/竟然让我想起奶茶、篝火、手捧的哈达/那牧羊的孩子/还有一只新生的羔羊正吮吸奶汁”。在这里我讲述的是一个真实的故事。过去,詹娘舍哨所生活条件艰苦,冬季大雪封山至少六个月,补给很难及时送达,边防官兵很难吃到新鲜果蔬。而达吉、次仁曲珍和普赤三位藏族阿妈为詹娘舍哨所四十多年的“拥军送菜”,源自一场意外——达吉、次仁曲珍和普赤三位阿妈进山采药,达吉阿妈不慎跌下山崖,左腿受伤,幸亏得到哨所官兵救助才脱离险境。在哨所休息时,达吉阿妈发现哨所的生活条件十分艰苦,三人便决定要背菜上山报答哨所官兵的恩情。为了能够当日往返,她们常常凌晨四点出发,深夜方才到家,有时还会在路上采下几朵杜鹃花送来,为战士们的生活点缀一点亮色。如今,“鹰都飞不过去”的哨所前已经修好了沥青路,配送车可以将各种蔬菜及时送到哨所,还建成了方便下山的“封闭式天梯栈道”。阿妈们有时为见娃娃们一面,还是会和配送车一同上山。官兵一有时间就帮阿妈们干活,帮乡亲们收青稞。每逢过年过节,三位老人的家里就会堆满包裹,有战士们寄来的家乡特产,也有战士的家人亲手织的围巾、帽子……当我在报纸上读到这个故事后,泪水溢满眼眶,思绪如同点燃的火炬,在笔记上记了满满一页。我认真写下:“边关军旅的温暖表达”,算是给自己的诗歌创作定下的目标。

“如果要写边关,怎么能不到边关看看呢?”这个想法就像一股洪流,在我的脑海中汹涌澎湃。我深深地意识到,只有亲自走进边防,熟悉边防官兵的真实生活,与官兵们一同经历风雨、共享欢乐,才能听到他们的心跳声,洞悉他们心底最真挚的情感,创作出有温度的作品来。

三年前的盛夏,我利用休假时间去了康西瓦烈士陵园。那种震撼至今都无法用文字来描述。高耸的纪念碑,“保卫祖国边疆的烈士永垂不朽”十三个烫金大字,在雪山的映衬下格外醒目。纪念碑前摆放着许多新鲜水果和饮料,烈士的墓碑上方摆放着点过的香烟。与我同行的战友告诉我,这里一年四季人迹不断,路过新藏线的车辆,经过这里时都会鸣笛致敬……走出康西瓦烈士陵园,对面喀喇昆仑山绵延的山体上,巨大的“弘扬喀喇昆仑精神”“砺兵天山、亮剑昆仑”标语在蓝天的映衬下分外耀眼。我逐渐坚信战友们反复提及的那句话:那些有名或无名的英雄,早已化作了喀喇昆仑的沙砾和狂风,时刻坚守在祖国的边界线上。在这里,“忠诚”早已不是简简单单的两个字,是坚守在寸草不生的河尾滩、生命禁区的空喀山、昆仑钢铁的神仙湾上的每一个人的青春,也是巡逻路上的每一次呼吸,更是遥望边界线的每一个目光……

后面,我有幸走访了几个边防哨所,战友们都晒得黝黑,有些头发都掉光了,眼神格外明亮而坚定。在一个瞭望塔,一名二十一岁的上等兵告诉我,他们每天都要轮流爬上瞭望塔,观察边境的情况。“我总觉得那座雪山能被风吹动。”他笑着说,“风大的时候,自己完全可以躺进风的怀抱里。有时候也会觉得风一吹,春天就来了,这些山上就会长满绿油油的青草。”说完,他向我指了指远处的界碑。我的心突然被他皲裂的手指紧紧揪住,细看他的脸颊时,那些伤痕不断地被我无限放大,又被我无限缩小。我说:“你不光在心里面栽种玫瑰,脸颊上,嘴唇上,手指上都有。”于是,我写了《种玫瑰的士兵》,“你们好么,种玫瑰的士兵/春风一天一天地浩荡,春风尚料峭/想到落日,想到大风纠缠着我们的旗帜/想到你们被灼伤的疤痕,高原红的脸/其实,都相等于瑰丽的玫瑰”。

从边防回来,一个个有温度的故事,无时无刻地不在感动着我。我越发觉得,如果没被冷冽的寒风刺穿过筋骨,没被暴风雪围斗,没被高原的太阳灼伤过皮肤,就无法真正融进边防军营,触碰到战友们内心的柔软,更不能真切地感受到“我就是祖国移动的界碑,脚下的每一寸土地,都是祖国的领土”的信念伟力,写出来的作品也是虚假、矫情的。细节需要更扎实的生活土壤。每次写完一首诗,我都会发给边防上的战友们,希望他们能帮我提一提意见。时间久了,战友们会主动将他们近况告诉我,还把我创作的关于边防的诗歌整理成了一个集子:《云儿飘过的地方》,经常催促我再多写几首,希望我能把他们的故事讲给更多人听。一次,他们在温室大棚里种的芒果成熟了,哨所的李班长给我打来视频,除了分享喜悦,还想让我写写这个来之不易的芒果。后来,我写出了《行路难》:“我和疼痛只差一个手机屏幕/这一次,依旧是万山堆积雪,积雪压万山/当我看到那满树的芒果,表情惊愕/大发感慨,重复确认它走过的路,是否披盔戴甲。”“既然行路如此艰难/那么向难而行便是英雄本色。”我不敢说自己的诗有多高的艺术水准,但有两点我是坚信的,它们足够接地气,也足够真挚。只要战友们喜欢,我就会一直坚持写下去。

近两年来,武警部队为了宣传贯注“忠诚、精武、无畏、团结、爱民、奉献”传统基因,讴歌新时代广大官兵践行优良传统、矢志奋斗强军新气象新风貌,计划出版一套报告文学集《铁血忠诚》,分为忠诚篇、精武篇、无畏篇、团结篇、爱民篇、奉献篇六本。二〇二四年三月份,我被抽调到出版社帮助报告文学集《铁血忠诚》的编辑出版工作。在众多稿件中我读到了狙击手罗海文的故事。十九岁的罗海文剪掉长发,丢掉娇柔,从老家广西来到世界屋脊。在新训时她的训练天赋得到了充分展现,各项军事训练成绩名列前茅,新训结业时她凭借优异的考核成绩被选为高原女子特战队队员。优秀并非与生俱来。每天在高原强烈的阳光下训练,罗海文原本白皙的皮肤很快就变得黝黑。她的衣柜里也曾摆放着隔离乳、防晒霜等防晒用品。后来,她发现这些都不能挡住紫外线的侵袭,索性全都不用了,任由两片高原红爬上自己的脸颊。第一次探亲休假,以前的同学们差点都没认出来这个黑黑的女孩儿。罗海文说:“管脸干什么?能打得上靶才叫有脸。”

再后来,我在海军某部采访,五位女兵坐在我面前时,我根本不好意思伸出我的胳膊。我的胳膊太白了,白得让我十分羞愧。她们讲起自己“变黑”的经历时,风轻云淡,满脸的自豪。我当时就想到了一朵花,一年只开一次的黑色玫瑰,象征着纯粹的爱,女性的独立和勇敢。这朵玫瑰简直是为她们而生,那黝黑里有核聚变的能量,那是一种坚不可摧的美。

她们中间有伞兵,有话务兵,还有侦察兵……其中有一个女兵,她的名字像朝阳一样,我一下子就记住了她。还未等我询问,她便直接开门见山。“每次海训回来我的皮肤都会变得比原来更黑。那天清晨,我和战友们相互手搭着肩下水,海水冰凉得刺骨,不远处还有一个‘此处多海沟、暗流,严禁下水游泳’的警示牌。当水漫过胸膛,我们相互松开手,猛地向前游,一刻也不敢松懈,否则会被拍回岸上。越往海里游,海浪就会越高,有时可以达到两米。冲过近岸浪区,浪花微平,有一只白色的水母游到了我身边,我根本没有看清它伞状身体透出的光晕,它的触须就扒在了我的脖子上,浑身都像被电了一下,又疼又麻又痒,眼泪止不住地向外流。大概游了两个小时,终于到达一公里标志处,我们开始原地补水。忽然,没有抓住浮标的战友开始倒退,是碰上暗流了,两个小时的持续前进几乎让我们耗尽了全部的体力,但还有一大半的路程。班长让我拽住她的泳圈,试图跟上大部队,大概游了两百米,在暗流的阻力下,我们两个还是被远远地甩在后面……”

听完她的讲述,我突然想,哪个女生不爱美呢?从林海雪原到大漠边关,从苍穹蓝天到万里海疆,遍布着她们的身影,可她们不单单是一名军人,还是女儿、母亲、妻子。我这么揣摩,就涌现出想写她们的想法。我觉得从女性的角度来反映部队练兵备战热潮,会更容易打动人、鼓舞人。大概过了三个月,那个名字如朝阳一般的女兵问我诗歌写好了没有。看着只写下题目的空文档,我才发觉,我其实离她们的内心深处,还有很长很长的路要走,她们是不能被定义的。等我把写好的长诗发给她时,她说,你竟然写到了海训之后我爱喝气泡水的习惯,你把我的心里话都写了出来……那一刻,我激动不已,那些看似简单的文字,仿佛有了生命,它们穿越时空,触动心弦,不仅丰富了她们,更温暖了我。

……

(本文为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