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论世与批评的有效抵达
如何进行有效的文学批评一直是学界面对的重要问题。所谓有效,简而言之就是能够实现对作家作品阐释的预期目的,而这个预期目的之一就是成功抵达作品的艺术世界。如果文学批评没有找到通向研究对象的准确通道,仅在外围徘徊,或找到通道但浅尝辄止,那么这种批评就很难说是有效的。徐则臣作为“70后”作家的代表,一直受到批评界的关注。李徽昭教授新著《到世界去:徐则臣小说及其时代》以有效的批评方式引领读者深入抵达了徐则臣宏阔的小说世界。
“知人论世”的批评方式是该书最为重要的特征。“知人论世”是孟子提出的批评原则:“颂其诗,读其书,不知其人,可乎?是以论其世也,是尚友也。”该批评原则长期影响了中国文学批评。“70后”作家是在中国社会加速发展的过程中成长起来的,他们的书写对象也深刻反映了时代的变化和转型。李徽昭敏锐地抓住了这一点,书名“到世界去”所蕴含的不仅是徐则臣书写的重要内容,也是中国社会发展的时代特征。“到世界去”是徐则臣小说的重要主题,对这个问题的讨论是走进其小说世界的关键入口。李徽昭在该书第一章就以“中国与世界”为题,对徐则臣小说世界的形成场域进行探讨。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中国作家开始更多地走向域外,由此获得了前所未有的“世界”体验。随着域外交流的逐步深入,徐则臣等新一代作家的世界视野进一步扩大,他们的世界体验、世界意识也融入到生命体验中,并深刻影响了小说世界的建构,正如书中所写:“以徐则臣为代表的年轻一代作家,他们的世界观、文学意识、文学创作,特别契合90年代之后的时代变革与全球化状况,既试图以本土视角与世界文学发生多元共振,又毫不丧失中国主体性,因此其审美观念呈现出一种新的世界性视角,以审美共通性的小说文体不断与世界进行对话。”
更为重要的是,李徽昭从“知其人”的视角出发,对徐则臣“到世界去”的独特文学品格进行了深入分析,指出徐则臣的小说在世界视野、全球问题等方面体现了更为阔大深远的眼光,却又极具本土性。李徽昭分别从“文本的世界表意与思索”和“中国传奇如何接通世界”两个维度讨论“到世界去”书写的个性化特征,探讨徐则臣在创作中发育和生成的艺术经验。李徽昭认为,徐则臣的“到世界去”的书写区别于一般的认识论意义,而是带有“思想性”的对话特征,“用中国方式对西方焦点空间及其文化展开了全球想象与本土再造,借此对世界文学空间进行新开拓,强化了与世界的思想对话”。而且,在这个过程中,徐则臣表现出在世界视野中建构中国文学的努力,在世界文学的交融中实施“本土文化面向世界的主体穿越和重构”。可以看出,李徽昭在“知人论世”的批评原则下找到了通向徐则臣小说世界的重要入口,对“到世界去”这一审美特征进行了极为深入的阐释。
在“到世界去”的阐释基础上,李徽昭以“推源溯流”和“沿波讨源”的讨论方式,在多元视阈下对徐则臣的小说世界进行了深度的细微探析。“形象之辨”部分重点讨论了徐则臣小说中的女性形象和知识分子形象,并指出其独特的审美价值。“意象书写”部分讨论了食物、船等意象,重点探讨了意象的古典审美意蕴以及徐则臣对意象诗学的探索。“长篇、时代与情感”部分则进行了代表作品的细读,对“花街”“京漂”和“谜团”等系列的小说进行了细致分析。对《北上》的分析是该部分的重点,在系统分析文本的基础上,归纳该小说之于当下长篇小说创作的价值与意义,特别指出“《北上》与世界和历史进行了多重对话,在题材和形式上拓宽了长篇小说的写作版图”。接下来是“文本短论”,对《王城如海》《青云谷童话》《跑步穿过中关村》《午夜之门》等小说进行解读,拓展了对徐则臣小说世界的观察边界。在以上的研究中,李徽昭拒绝那种面面俱到、四平八稳的讨论方式,而是建立在自己阅读感受的基础上,由感悟出发,靠近文本,然后进行思辨性的探析,从而在多元视阈中实现了对小说世界的深刻阐释。
该书虽然不是按照一般“学院派”的论著来结构的,但是其主要部分依然是思辨性的分析。在没有破坏这个研究基调的基础上,李徽昭增加了关于徐则臣创作的相关访谈及交流的电邮内容,以及与论题内容相关的通讯报道、随笔等别一向度的文本,这赋予了该书很大的灵动性和丰富性。而且,这些介入的元素与思辨的分析形成了鲜明的互文效果,相互渗透,相得益彰,从而丰富、深化了读者对徐则臣小说世界的认知和理解。
(作者系江苏师范大学文学院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