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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生命和自我的三重交织 ——读野老诗集《马蹄河上的村庄》 
来源:《大益文学》 | 郭园  2025年04月20日22:48

野老的诗集《马蹄河上的村庄》,是他于2020年至2023年回忆故土家乡,观照乡村风物的诗歌结集,诗人借着一条名叫马蹄河的家乡河流,借着对村庄过往生活的回溯书写生命和爱情,思考生存与死亡,真实与虚无这一哲学层面的话题。野老说:“在我的梦境中,总有一条河流在涓涓流淌。我敢断定这条河流就是贵州省沿河土家族自治县土地坳镇竹根坝村的母亲河——马蹄河。”马蹄河不仅仅是村子的母亲河,也连接起了诗人野老情感记忆的锚点,是他诗歌写作的起源,思想螺旋上升的原点。野老对于生命、爱情和死亡的凝视更多体现在他走出村庄以后,当他更多地与外界接触,身体与灵魂不断地与生活接轨,接受着生活的摩擦和捶打,他对生命、生活和世界也有了更进一步的认知,更深刻的体验,更加切身的感受。那些辛酸苦辣、悲欢离合、凄风冷雨都成为诗人生命中的色彩,成为他认识世界、感知世界、书写世界的素材和原料。

抛却生活的表象,他试图用文字和语言交织而成的诗句,带来内心的震荡和启发,带来身与心的交响和同频共振,以期探究自我内心的声音,寻觅到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真实。

一、大地:对故土家乡的深情回望

诗人在那片土地出生成长,从那片土地走向了更加深远和广大的地方,也在那片土地萌发了最原始最纯真的情感,并由此获得了生命的原真性和完整性。那片土地于诗人而言,就叫做“故乡”,那是每个人的心灵依归之地,是情感的起源和生命的起点。迁徙和转移,出走与回归,无论何时、无论何地,生命之根始终深藏在故土的深处。无论走得多远,飞得多高,最终仍要回到那片土地,回到那个令我们魂牵梦绕的家乡。即使身体无法获得返乡的恒久和绵长,精神上的回望也足以为诗人带来温暖和慰藉,带来身体的依托和灵魂的皈依。

从野老的人生经历来看,他的童年生活是悲苦的,亦是漂泊流离的,发苦闷而为诗,造就了诗人悲凉的情感,悲悯的情怀。第一辑中的诗歌大多数显得悲凉,因为他是以一个孤儿的身份去撰写的,这是他成家之前的真实身份,即便再不喜欢,这也是他必须要接受的事实。诗人在创作时,直面现实过往,寻找内心的真实与存在。即使是孤儿,依然有对家的向往,对梦想的渴望,对土地的挂怀留恋,对父母亲人的依偎和眷念。在《父亲的形象》这首诗歌中,野老以平实质朴的语言,天真纯情的语调,将父亲的经历、遭遇、来路与去处娓娓道来。“父亲停止了打铁和织网/在夏季的最后一场暴雨过后/他在人间失业/鼓足勇气到另一个世界谋生/那里有他的父亲和母亲/但不知道那里有没有星光让他们重逢/反正父亲去时,道路狭窄且乌黑/是不见光的矿洞,但有杉木和旧钉子/那里的野兽应该不会伤害他/因为他敏捷,很瘦小/小到没有见过……手机、电脑、大海”。“星光”“重逢”等词语是诗人的美好遥想,美丽祝愿。“杉木”“旧钉子”“矿洞”等象征着棺材和坟墓,看似平淡的事物堆叠出人生的曲折,命运的起伏,映射着亲人的离世。诗人将父亲的去世比喻为他在人间失业,去了另外一个世界,没有撕心裂肺的呼喊,没有涕泪涟涟的伤心,悲情的叙述中总有一股温暖、温柔的力量在牵引着读者。在温暖中道出人生的无奈,在生死离别里怀抱着生命的信念,自我的坚持和守望。

正如他在诗中所说的,人们说父亲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罪,议论了他好多年,然而“幸好儿子忠诚/一直留着父亲像泥土一样的形象/也如石头,沉默寡言”(《父亲的形象》)。中国人的固有观念里,儿女的形象总是受父母的影响,子女在某种程度上成为父母的化身和附庸,成为他们品格、性格、人格的外显。尤其在地域亲缘联系较为紧密的乡村,如果父母名声不好,子女势必受到影响。野老身上延续了父亲的质朴、沉默,抛却了人性中恶的部分,他与父亲是血脉相传的定数,是基因相接的生命延续。偷粮食或许是为了家里的儿女能够吃饱饭,酗酒或许是心中苦闷无处排遣……生命的无常使他早早离开人世,成为人们口中的弃子之人。然而别人口中的未必真实精准,他身上的忠诚与质朴仿佛在为父亲正名,勾勒出一个更加立体、真实的父亲。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父亲的形象也是诗人自己的形象,是子孙后辈的形象,在外在形象和内在品质的回旋中,诗人道出了对父亲的思念。无论是别人口中的父亲,脑海记忆里的父亲,又或是自我身上呈现出的父亲之影,都是他窥探亲人的角度,怀念亲人的向度。

马蹄河上,白云仿佛船只在天上游弋,诗人笔下的马蹄河,清新自然,诗人笔下的村庄,如梦似幻。然而他却成为这美妙景象里唯一的孤儿,情有可原,也荒诞至极。野老仿佛一只野兽,一条河流,一株小花,生长徘徊在天地之间,当村庄成为天地之子,诗人也成为村庄的儿女。他在一种人生命运的荒诞中,在对生活的被动接受中,以戏谑和嘲笑的人生态度达成了对自我模样的映照,对村庄模样的映照,对“我”与村庄关系的呈现。“在马蹄河之上,村庄的样子/就是我们的样子”(《马蹄河上的村庄》)。出走家乡后,返身回望故乡,那一刻,他和村庄一样,同频共振在自然世界,同生共长在现实社会。“在枯荣间翅膀诞生/借颠簸的风,我们像粮食般飞舞/但没有割舍土地/镰刀和锄头也不能割舍/石磨碾碎了日子,但河水依旧泛着涟漪/马蹄河上的村庄依旧安详/村庄和河流倒映在月亮里/让我们透明的是山和水/让我们沉默的是鸟鸣悠悠”(《马蹄河上的村庄》)。那是生活的颠簸,是对遥远而又亲切生活方式的珍视与典藏。在这里,诗人的内心得以歇息和安放,得以沉淀和静默。他诗句中流淌出的是对故乡的依恋,对故土的不舍和眷念。年少时代亲情缺失造成的身心伤痛、苦难记忆,酸涩的生活经历、艰难困苦,一道混合成他对故乡、亲人、土地的复杂情感。如他所言,即便再不愿意承认,少年时代也是他生活状态之一种,是他生活中永远留存着的一段特殊经历,一个无法抹去的人生烙印。像粮食般飞舞,种子飞得再远,也割舍不下土地,割舍不下那些事物、景物和人物,人生命运流转,时光经年迁徙,马蹄河依旧不慌不忙,神态安详,流淌着人们的真挚心声,见证着人们的生活变迁,哺育着一代又一代山乡儿女,托举着他们走出大山,追梦蝶变。

二、生命:人生信念的找寻与抵达

这些年,诗人奔波游走在生活中,内心追求与现实生活的落差使他感到空虚和失望,因而无比期待拥有属于自己的太阳,这也是他将这本书的第二辑诗歌命名为“自己的太阳”的原因之一。带着对故乡的怀恋,对故土的憧憬,他回到家乡,在诗歌的写作中,在生活的真实中,在失眠的孤独,自我的独处里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太阳。什么是真实?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做什么,和谁在一起,有一种从心灵深处满溢出来的不懊悔,也不羞耻的平和与喜悦。这就是真实。

野老所寻找的自己的太阳是生活的信念,生命的信仰,是朝向生活的爱与美的旅途,是对生活的虔诚与热烈奔赴,是沉浸式的体验。到空旷的地方去,那里有无垠的蓝天,有清澈见底的河水,有缀满繁星的天空。不论你去寻找什么,始终有一块空地,像中秋的圆月一样,在等你抬头。这是心灵的留白,诗人于繁杂尘世为自己腾挪出一块充分释放自我的自留地,心灵的宁静、高远与空旷都在这个场域充分释放。在空旷的地方,抬头即是向往,即是自我心灵世界的攀登和此消彼长,在空旷的地方,诗人再一次成为了自己,焕发了人生的全新光彩,展现出个体生命的勃勃生机。

“到空旷的地方去。那里没有栅栏/马匹驰骋在莽原/我把几亩蔚蓝的天空举过头顶//这是陷入的方式,彩蝶在此舞蹈/隐秘且含蓄。我迷恋/小草的身姿,多么轻巧/云朵、山峦、羊群静静地流过来了/看不见的湖水,泛起涟漪//确定了,这个季节,大雪不会出山/为此,我要与万物交换呼吸/还有短暂的晚风”(《到空旷的地方去》)。诗人以细腻的观察体现出世界的幽微与深远,以恬淡、轻松、闲适的语调勾勒出心灵的自由,精神的徜徉与无限涌动。他深陷于生活的宽阔与广袤,迷恋自然世界中的山水花草,在与自然景致的融合交汇中,达成了生命呼吸与世界节奏的回环往复,流通共融。当诗人与万物交换呼吸,真正的走入另一个世界,体验着生命的浑浊与清新,体会着生命的恒久与短暂,在自然情貌和纯熟状态下,他从个体的人,成为万类生命之一种。在灵魂的对话与生命的张扬恣肆里,诗人寻找到了生命的自由,看到了世界的光芒,感受到了阳光的和煦与温暖,感受到了星、月、夜下的舒适和惬意。

追夕阳的人也是追逐人生、追逐生活的人,夕阳代表着时光,仿佛长了脚,我们看不见它,但透过自身状态的变化,能够感受到时光的存在,时间的魔力和冷酷。“他已年过七十,拄着拐杖,跨过门槛/在宽阔没有界线的院子里/停了下来/像是悟透某些哲理/突然停了下来”(《追夕阳的人》)。诗人通过一个老人的行走与暂停,阐释着对人生过程性的哲思,对生命脉络的思考与感悟。宽阔没有界限的院子象征着生活的边界,人们年轻时会觉得世界有这样那样诸多的限制,到了一定年纪,随着阅历的丰富和人生积淀的厚重,便也看透生活的内里和本质,轻轻拂去岁月的尘灰,诗人镌刻下对生命的诘问与探寻。

生活中的我们就像被无端抛入这个世界,生活的长河永无止境,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我们是生活中的大多数,或许所有的个体生命都是漫长时间之河中短暂的一瞬,渺小的一粒尘埃。朝前追溯,往后通达,生命的起点是出生,生命的终点除去死亡,仿佛并没有什么不一样。然而,从时光、生活、诗歌的缝隙中折射出的那一缕微光,使得人生意义得到了升华,生活的存在有了曲折起伏,延展出生命的宽度,衍生出生活的甜蜜与甘醇,回味悠远,意蕴绵长。生命这一过程性的非存在实体,它的过程即是结果,它所抛出的问题即是答案本身,老人突然停下的那一刻,是诗人思绪的凝固,在对生命的参悟与领悟中,对人世生活的清晰认知和透彻思索里,野老达成了与自我的和解,与生命的和解,与生活、世界的和解。

野老在诗歌中虚构自己是秋风下的一粒草籽,是有着金色命运的自然之子。头颅、灵魂,他所爱着的一切都是金色的,走在自然空间,走在大地之上,他时时刻刻隐蔽在金色的深处。金色是华贵的颜色,代表着无上的崇高与神圣,也代表着无限的希望,无尽的畅想,是一种对美好的指涉,对美丽的指称。“暮色降临/是死亡我不说死亡/我只是喝了一坛陈年老酒/在金色的粮仓做着不醒的美梦”(《金色》)。诗人将生命的死亡和消逝比喻成不醒的美梦,死亡仿佛不是死亡,在他笔下,死亡成了人们日常生活的一个普通动作,即睡眠。人们在睡眠中跨越场域,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这是对生命代谢的隐喻,对生命全过程的观照与体察。野老用梦幻浪漫的笔调,将死亡这一令人闻之色变的话题写得幽默诙谐,站在死亡之外,跳脱出现实生活的空间,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的样貌,抚触到了生命斑驳的纹路。

“漂泊在外,自己做自己的太阳/把身体的每个结构照亮/使内心升腾的火焰扬鞭策马/有着自己的太阳”“用自己的日光/把生活缝缝补补/夜幕降临/我抖落一身萤星”(《自己的太阳》)。自己做自己的太阳,用自身的光亮照耀自我,温暖自我。这是诗人内心的坚定,生活信念的坚韧不拔,面对生活逆境的果敢和顽强。电影《无问西东》中说:“你们会因绿芽冒出土地而喜悦,会对初升的朝阳欢呼跳跃,也会给别人善意和温暖。但是却会在赞美别的生命的同时,常常、甚至永远地忘了自己的珍贵。愿你在被打击时,记起你的珍贵,抵抗恶意;愿你在迷茫时,坚信你的珍贵,爱你所爱,行你所行,听从你心,无问西东。”野老在《自己的太阳》里所呈现的是个体之珍贵,生命的真实与勇敢无畏。

阳光最为无私,它将光芒洒向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毫不吝啬,普照万物。诗人将自己比喻为头顶上的太阳,在温暖自我的同时,也希望带给他人以温暖和慰藉。在他成为自己生活中的太阳的那一刻,他成为了最真实的自我,又在超越自我,沐浴着生活的光芒,散发着个体生命的神性光辉,也展现着他个人生命意识的纯粹。

三、自我:爱之低语和内心呐喊

诗人说:“爱是人世间最大的力量。”不论是对爱的渴求还是不懈追求,又或是对孤儿群体的关注,都是他对自我的追寻,对自我的塑造,对自我的延展和跃迁。对爱的描摹,对自我内心的展现都是基于诗人鲜活的人生经历,基于诗人的情感经历来抒发和书写的。他的文字立足真实,立足自我,立足生命的本体意识,以人为主角,延展出人生的维度,生命的向度。达成自我思考、自我经历、与外界交织碰撞的生动再现。

“亲爱的人,不要畏惧黑色的孤寂/我身体里储满萤灯,足够/我们在月尾与秋相爱”(《与秋相爱》)。看似是与季节相爱,实则是对心爱之人浪漫的诉说和表达,心上人随着鸟声鸣啭而来,成为诗人眼中染红了的风景,那一刻,闪耀了诗人的整个世界,点亮了他的整个宇宙。萤火虫的光源微小但闪亮,诗人说他身体里储藏了足够的光源,那是他赤诚而热烈的心火。个体生命就像小小的萤火虫一样,只有微小的光芒,但这并不能阻止他们对美的追求,对爱的网罗。那身体里储满的萤灯是个体生命点燃自我后的星火,是他们对爱的虔诚和敬畏。一颗真心便有一点火光,当你爱一人爱一物时,便想要为其倾尽所有,换得秋月下的相爱、缠绵与厮守。与秋相爱即是与自我相爱,与所爱之人相遇,在月光之下无惧黑夜的孤寂,诗人点燃自我,为所爱之人带来璀璨的光明和照亮。

“爱一条河流就爱一辈子/爱鸟鸣就吟唱此生/除了爱,该恨的就恨/恨的,是爱到骨子里的//我与果肉相依为命/阳光、雨水爱它,爱我/风吹向它的肌肤,也会吹遍我/我们一起老去/我们生死与共”(《果实》)。诗人展现出他爱憎分明的立场,他说除了爱,该恨的就要恨,因为恨的,即是爱到骨子里的,在爱与恨的含混模糊中,诗人以大爱包含着恨意,爱到极致或生恨,因为有爱才会衍生出恨。由此,我们看到,恨的源头依然是爱,爱是对待一切万物情感的源头,从爱中诞生出喜怒哀乐、酸甜苦辣,诞生出诸多情绪和遥远念想。“相依为命”“一起老去”“生死与共”等词语贴切地展现出诗人对爱的坚定和执着追求。怀抱热爱万物之心,怀揣着对生活的赤忱,也带给他无穷无尽的力量,迸发着爱的滔浪,迎接着世俗的恶意,社会的磨砺,考验和拍打。诗人基于亲身经历诉说着面对爱情时的甜蜜和苦涩,相对普通人来说,他或许遭遇过更多的冷眼、嘲讽和艰难。但他也是幸运的,他找到了自己的爱情归属,纵然他对这个世界有着诸多的不满和失落,诗句中依然散发着生命的活力,生活的斑斓与嘹亮回声。诗人的童年不幸和成年之幸交织在一起,造就了孤冷中的火热,沉寂中的寻找和向往,对爱的渴求追逐,珍视与典藏。穿越群山,虽然看不懂群山的意义,但他的心上人是群山中最美的那一朵格桑花。择一人,守一生,同生死,这是诗人对爱情的美好期盼,也是他人生期待的折射。穿过群山,雾色是每一座山充满幻想的梦,在幻梦与真实的交织中,诗人寻觅到了爱的真实,爱的纯粹与爱的无垠。他头顶上爱的吉祥鸟,每一片羽毛都闪耀着幸福的光辉,洋溢着欢乐的微笑。

诗集的第四辑主要收录野老的一些组诗和长诗,诗歌中展现着对花草树木的赞美,对过往人事物景的怀念,对匠人精神的歌颂,还有对传统文化的肯定和呼唤。野老的长诗,既不晦涩难懂,也不佶屈聱牙,在更长的诗歌篇幅中,他以通俗易懂的语言,醇熟精深的技巧展现着对人世社会的捕捉和留影,对自我心绪的收集,对我与世界之关联的镌刻和记录。诗人在更加厚重的文本里容纳了更多的生活经历,涵盖了更广泛的人生场域,触及到了生活更深处的喜怒哀愁。他自我坦言道:“这部分诗歌大部分属于自我的呐喊,在呐喊中表明写作态度。”其中,最令人感动的当属组诗《孤儿颂》,诗人也从孤儿的阶段经历过,生活过,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对于孤儿这个群体,或许只有他最能感同身受。因为他曾经是孤儿群体中的一员,是亲身经历者。他的《孤儿颂》更是现实生活的再现,过往生活的记录留存与复刻誊抄。诗人说:“我希望我是人世间的最后一个孤儿”,这句话展现着诗人内心的悲悯,这种悲悯不仅是自我疼痛式的追忆与回溯,也是对孤儿这个群体的悲悯,更是对现实社会、大千世界展现出的至高无上的大慈悲情怀。正因为有了孤儿的经历,有了生活的困苦与无奈,他才不希望世间再有孤儿,孤儿的生活太难了,其中包含许多因素。这句话仿佛诗人的呼唤,呼唤社会关注孩子们的童年,关注幼小的心灵,也是他的美好希冀和对人世间的祝愿。

组诗《孤儿颂》一共分为15个小节,从诗歌标题和写作对象来看,他写下的是过往生活里遇到的人和事,以及心中的情感起伏。那些帮助他,躲避他,以及和他有着一样遭遇的人成为脑海中铭刻一生的记忆。诗人通过对旧人、旧事、旧物的回忆,抒发着一个孤儿的孤独情感,感恩着那些曾经帮助过他和家人的人,感恩着生活和世界。

“在西南这座偏远的村庄/或说,在这片辽阔的大地之上/姑父、姑母,是我们唯一的亲人/我和妹妹从此被姑父一家收养/才学会走路的妹妹/在夜里抱着一颗柚子入睡/在妹妹的哭声中,我明白了/马蹄河上的村庄有了一对孤儿兄妹”(《孤儿颂(组诗)我的柚子妹妹——致妹妹》)。这是撕心裂肺的疼痛,这是对命运的无奈和妥协,妹妹以哭声来发泄悲伤,诗人年龄更大一些,在妹妹的哭声中他看到了生活的无望,感知到了命运的无情和残酷。亲人的收留,好似生活裂缝中透过的一缕光,保护着他们幼小的心灵。“我和你融为一体/我又和你格格不入/归根结底,我们都要/接受活着的现实/像接受被姑父家收养/又辗转到孤儿院生活的命运”(《孤儿颂(组诗)接受命运——致HJ》)。这是诗人与自我心灵的对话,对生活的接受和直面迎击。在与生活现实的刀剑交锋中,在现实的孤独和虚幻的热烈中,诗人接受并承受着生活苦难的涌入,因此练就了一颗钢铁般坚强的心脏。基于贫苦漂泊的经历,才使他更为敏感细腻,更加懂得亲情、友情和爱情的来之不易、弥足珍贵。也才能写下如此真挚动人的诗篇,带给世界以呼唤,带给大众以力量,带给不幸和苦难以迎头痛击。

四、结语

诗人怀揣着对生活的热爱和期待,用诗行表达着对亲人的思念、对人生的思考、对爱的渴求与歌颂,以及对人世社会的悲悯情怀。他以其真心、真情、真意贯通起了“我”与世界的关联,促使内心世界里的“我”和外部生活中的“我”交织碰撞,进而摩擦出赤诚热烈的生命火花。野老在对祖辈亲人的细数回忆中,对成长路径的界定中,对爱的浅吟低唱中提炼和萃取着日常生活的内涵意蕴。用内心的质朴和开阔串联起了土地、生命和自我的三重交织,迸发着无尽的生命之力,灵魂之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