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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西方文论走向哪里?
来源:文汇报 | 岑书畅  2024年04月30日15:11

当代西方文学理论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从最广泛的意义上说,20世纪西方文论告别浪漫主义之后,沿精神分析、结构主义等等一路下来,就开始步入了“当代”的世界。还有21世纪呢。美国资深文学批评家文森特·里奇2014年就出版过一本篇幅不大的《21世纪文学批评》。该书分为十章,分别是“我相信什么,为什么”“反理论”“批评阅读的使命”“理论的今天和明天”“理论十字路口”“法国理论第二春”“德里达第二春”“再谈后现代主义”“21世纪理论所好”和“理论展望”。光从这个目录看,理论在当代西方前沿文论中占据着毋庸置疑的主导地位。关于为什么要用“理论”一语来概括21世纪开始显山露水的文学批评走向,里奇的解释是,因为当代各家各派的文学批评大都就是源出于理论,他找不到别的更好的语词来替代“理论”。耶鲁大学文学教授保罗·弗莱在他2012年出版的讲座文集《文学的理论》中,一开篇谈的也是理论。他说,理论很多地方与哲学相似,特别是形而上学,因为它提出的都是具有普遍性的基本问题,而且构建体系。但是反顾20世纪的文学理论,它的一个显著特点,恰恰是在散布怀疑主义,对传统的惯例和威权发起挑战。

在这个背景下读到陆扬教授的《当代西方前沿文论》,不由得感触良深。此书是作者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点项目的成果,内容凡十一章,分别为:“‘理论’批评”“四种阐释模式”“大众神话批评”“文化研究”“性别批评”“情感理论”“创伤批评”“空间批评”“解构批评”“新历史主义批评”“‘法国理论’在美国”。这个构架始于“理论”,也终于“理论”。诚如作者在该书前言部分说,在英文语境里,文学理论(literary theory)严格来说,应指文学性质的系统研究和文学文本的分析方法。就后者而言它更接近文学批评(literary criticism)这个术语。事实上在当代西方文论方面,更为通行的也是“批评”一语。过去的半个世纪里,批评不再是作品后面亦步亦趋的跟班,而焕然成为引领人文学科前进方向的新锐标识。所以现在的问题是,我们怎样提纲挈领来描述过去半个世纪,特别是四分之一个世纪里西方当代文学理论的大体面貌呢?对此作者以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写成这一本大著,一路读下来自见分晓。

作为一名女性读者,我尤其关注这本书中的性别批评和情感理论部分。本书深入浅出地介绍了当今文学和文化研究学界流行的“情感转向”。落实到具体文学作品上面,则专门谈了芝加哥大学劳伦·贝兰特《国家幻想的解剖》一书对霍桑《红字》的情感解剖。陆扬说,《红字》的素材,假如薄伽丘来写,那是牧师巧言令色诱骗良家妇女的故事;假如福楼拜写,那又是一个清教主义名义下的包法利夫人的故事;假如司汤达来写,恐怕是红颜祸水,可怜了两条男人性命;换了托尔斯泰来写,估计会是安娜忏悔重生的故事。但是霍桑把这则当地流传的“古老”逸闻写得如此悲怆肃穆、回肠荡气。而贝兰特一开头就引了马克思《路易·波拿巴的雾月十八日》中的话作为题记:“一个民族和一个妇女一样,即使有片刻疏忽而让随便一个冒险者能加以奸污,也是不可宽恕的。”认为这里马克思是揭示了一种革命的美学。贝兰特开宗明义,声明《国家幻想的解剖》开篇第一章就是通过分析国家认同得以形成的特殊文化条件,来重申和拓展马克思所关心的语言与主体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故而她提出的“国家符号”这个概念,指的便是国家空间制造的话语实践,以及将特定地理/政治疆域内的个体,同集体历史绑定在一起的“法律”。而这个国家符号的传统徽记、它的英雄、它的仪式,以及它的叙事,最终将顺理成章地改写自然法,以使国家符号不仅给公民的主体经验和政治权利打上深刻印记,而且波及他们的私人生活乃至身体,简言之,他们的情感生活。

综上可以说,陆扬教授的《当代西方前沿文论》是努力给相对分散的当代西方文论提供一个比较系统的叙述思路,用马克思主义唯物史观建构一个中国视野下的当代西方前沿文论发展理论框架。当代西方文论走向哪里?多元化、跨学科,这已经是一个持续有年的走向。与此同时,充实我国西方文论学科的基础和前沿建设,也是中国今天文科教学建树自己的国际学术话语的一个必须。这一建构是基础的,因为它立足于理论;同时又是前沿的,因为它展示西方当代文化的最新发展进路,揭示文学理论怎样同我们的文化和社会发展生生不息地交织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