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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香河:《五湖八荡》后记
来源:泰州晚报 | 刘香河  2023年10月24日11:19

这是一本关于家乡的书,是我六十岁之后唱给家乡的歌。

地处江淮里下河平原的老家兴化,古属楚,因境内河荡密布,得名楚水;作为楚国令尹、大将军昭阳的食邑,又称昭阳。

多水的兴化,使其乱世成为“世外桃源”,盛世却又“闹中取静”。无数文人雅士、骚人墨客,为避战乱,为避喧嚣,甚至为避功名而来到兴化,又为读书、为卖画、为会友、为功名而离兴化而去。他们当中有写出《水浒传》的施耐庵,写《桃花扇》的孔尚任,写《报刘一丈书》的宗臣,写《艺概》的刘熙载,有扬州八怪代表人物郑板桥、李鱓……

具有2000多年历史的兴化,有着极其丰厚的传统文化积淀。这于我而言,无疑是潜移默化的影响。在多年之前,陈建功先生就从我的小说里读到了刘熙载一直主张的那种“愿言蹑清风,高举寻吾契”的情愫。陈建功先生在把我的作品与刘熙载《艺概》中的理念作了一番比较之后,这样说——

“这一位‘刘’和那一位‘刘’是否有血缘关系且不必管他,这一位‘刘’是否读过那一位‘刘’的《艺概》也无需深究。从文学观念上看,他们还真有几分相近之处呢。刘仁前笔下静静地流淌而出的,大抵是乡情。如梦如幻,如丝如缕。”

细心的读者朋友不难发现,我那时还不叫“刘香河”。“刘香河”,是我60岁之后的全新笔名。

我的这个全新笔名,当然跟我写出的第一部长篇小说《香河》有关。

需要向读者诸君说明的是,我的这个笔名,并不仅仅是因为《香河》。诚如读者诸君所知,笔名后两个字为“香河”,而前两个字则为:“刘香”。

“刘香”,这是我出生地的地名。换句话说,这是我真正的老家的名字,是我的血地!《香河》中的“香”字,最直接的是从村名中来。当然,进入文本之后,“香”字有了更为丰沛的内涵,自不必说。

不止于此,“刘香”在作为我老家地名之前,首先是个人名。他是我的祖上!听我父亲讲,我们这一支“刘”的老祖宗便是“刘香”。如此一来,我的新笔名,既认祖归宗,又与自己的创作相关。

其实,明眼人一望便知,我的这一举动,是一个“切分”。将花甲之年之后的创作,与之前作一个切分,让以“瓜棚主人”为笔名的创作成为过去,让“刘香河”给自己一个全新的开始。

我为什么要对“六十岁以后的书写”与“六十岁以前的书写”做一个切分呢?

我不是一个专业作家,并不以写作为生。我的身份,是一个机关工作人员。我还在多个部门负责人的岗位上工作了多年,特别是在地级市文联主席位置上工作了十年。

显然,我在工作岗位上,业余从事文学创作,我的思考,我的关注,必然有些与身俱来的东西,这些当然不能简单地称之为限定。有些东西,作为一个受党教育多年的机关干部,是必须遵守的。而进行文学作品的创作,文学人物的塑造,文学事件的表达,如果我们仅仅取一种身份、一种姿态、一种视角,那显然是不够的,也是不足取的。这是由文学的终极目的所决定的,不言自明。

这样看起来,我“在岗”,与“不在岗”,就文学创作而言,后者对我个人而言,无论是身份,还是姿态,还是视角,似乎都更为灵动而宽松,让我靠文学更近一些。

当然,更为重要的因素来自年龄的变化。一个人,由60岁开始,步入老年。孔子说:“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

这显然跟“而立”、“不惑”完全是不同的人生阶段了。人到了老年有一个明显的特点,回望。大多数人会回望自己人生所走的路,经历过的,遇见过的,体会过的,感受过的,喜怒哀乐,坦途曲折,点点滴滴,一幕一幕,之后定然会有新的感受、新的体悟,给自己以后的人生道路确立一人新的人生姿态,新的观察视角。

这样的回望,无疑是有意义的,有价值的。它至少有利于我们将人生这个圈圈尽可能画得圆一些。这是有可能的。

对于我,这样的回望,意义要更大一些,更有价值一些。因为文学创作,从什么时候开始都不算晚。我希望,60岁之后,我能有一个全新的创作姿态,全新的创作视角,通过对我60岁之前的创作进行总结反思,进行回望研判,之后进行调整改变,当然要经过一番努力,这样的希望是存在着实现的可能性的。

譬如,《五湖八荡》这本书里的一些篇章,就有了一种回望的意味,大家可以翻一翻。“放慢脚步,让自己的肉身,等一等疲惫不堪的灵魂”!人们都在感慨,从前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木心先生也曾写过类似的诗句:从前的日色变得慢,车,马,邮件都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

我觉得步入老年之后,放慢脚步是一个必然的要求,是生命对自己的友情提示。我放慢的不仅仅是生命的脚步,还有文学创作的脚步。朋友们如果还关注我的创作,将会看到,我今后的创作将少有那些“急就章”,少有那些“碎片化”,杜绝那些“粉饰”与“矫情”,远离“遵命”,回归“自然”,回归“生态”。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虽然不能至,心向往之。

有位作家就曾说过,一个作家写来写去,写了许多年,到最后写的是什么?写的是自己!

对此,我非常认同。

我为“刘香河”规划的创作方向,就是写自己,写自己的切身感受,写自己的深切思考,这里的一个重要载体不是其他,就是我的家乡!

2022年第8期《人民文学》刊发了我近两万字的长篇散文《湖荡》就是这样的一篇作品。《湖荡》里有我的生命体验、童年记忆,有故乡的历史人文,风俗风情,自然生态,有回忆的美好与温馨,有沧桑变化中的不忍与伤痛。

我的笔调是徐缓的,我的视野是开阔的,我的姿态是“民间”的,我文章的风貌是“自然”的。

以《五湖八荡》为书名的这本散文集,所选取的是在《人民文学》《中国作家》《大家》《钟山》《雨花》等期刊上发表了的散文,有些为《散文选刊》《散文海外版》以及多个选本所选发,我努力进入一种“自然写作”的状态。

的确,我的老家兴化,有着独特的自然风貌。无论是“河有万湾多碧水,田无一垛不黄花”的千垛菜花,还是“杉在水上,鹭在林中”的李中水上森林,每年的阳春三月,都会吸引成千上万的游客,赏美景,品美食,来一番兴化水乡生态休闲游。

我在自己的作品里,对早先老家的自然风光也有过这样的描绘:“出门见水,无船不行。河道野藤般乱缠,有河必有村,有村必有河。河是藤,村是瓜。瓜不离藤,藤不离瓜。三步一村,五步一舍,大大小小,瓜儿似的,村舍相挨。一村鸡啼,村村鸡啼;一舍狗叫,舍舍狗叫。村村舍舍,鸡啼狗叫,好不热嘈。”热嘈,为兴化方言,热闹的意思。

老家极具个性的地域风貌,让生于斯长于斯的我,有一种血浓于水的亲切情感。

业余为文三十余载,我至今都恪守着30多年前自己定下的创作理念:用手中的笔告诉世人家乡的一切。2021年第六期《大家》刊发我封面照的时候,主编周明全让我再写一句话用在那一期《大家》的封底,我写的就是这一句。

我愿意用我的余生为家乡书写,为家乡歌唱,让更多的人知道我的家乡,了解我的家乡,喜欢我的家乡。

我要告诉读者朋友们的是,家乡那跻身全球四大花海的千垛菜花,如今又有新的金字招牌了:那金灿灿的油菜花海赖以生长的垛田,在获得“全球重要农业文化遗产”称号之后,最近又入选第九批世界灌溉工程遗产名录。“双遗产”的千垛风光,真值得读者朋友们前来观光采风,乘一叶小舟,游于碧波花海,观白鹭飞翔于翠杉之丛,闻芳香飘荡于千垛之上,何其美哉!

是为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