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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家点评海勒根那中篇小说《巴桑的大海》
来源:内蒙古文学杂志社(微信公众号) |   2022年06月12日11:29

近日,海勒根那小说集《请喝一碗哈图布其的酒》正式出版发行。这部小说集收录了海勒根那近年创作的13个中短篇小说。其中,《巴桑的大海》《第三条河岸》《告诉你们,我要杀人》《蒸汽火车呼啸而过》《能动嘴就别动刀》均发表在《草原》上。《巴桑的大海》作为海勒根那近年来创作的为数不多的中篇,一经《草原》发表便广获好评。在内蒙古作协刚刚召开的海勒根那小说集《请喝一碗哈图布其的酒》研讨会上,来自全国的多位作家、评论家对该篇作品给予了高度评价。这部中篇小说的单行本也将于近日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

 

谢有顺

(中山大学文学系教授、广东省作家协会副主席)

海勒根那写出了灵魂对自由的渴望。疫情之下,我们要限制自己对灵魂的自由的渴望。我觉得文学之所以存在,之所以有意义,在于它一直在重申一个命题,就是“灵魂是不可被拘押和限制的”。灵魂永远有对远方的、对未来的、对不可知的、不确定的东西的想象和渴望。海勒根那小说里面所写的那些人,对远方、对大海、对草原的这种渴望让我印象深刻。远方的事物对灵魂的诱惑,一直是小说的一个根本。《巴桑的大海》是海勒根那小说集的第一篇,我认为也是写的最好的几篇之一。文中写到的巴桑本身是残疾的,但是他依然有对于大海的向往,这一向往是来源于童年听到了大海的声音。他身上所体现的这种励志、向往、包括最终对大海的拥抱,甚至小时候为他设计的剧情也是回归大海的怀抱,我读完后特别感动。我们现代人多数被现实所限制,甚至当代很多小说写所谓的现实生活、小事、小情绪,这类题材读多了,你会觉得整个人是匍匐在地上的,根本飞腾不起来。很多小说读完,你也觉得他写的就是生活,生活是如此的沉重,把我们每一个人都限制在地上,让我们趴着、匍匐着活着,但是读了《巴桑的大海》这样的小说,会觉得灵魂里面有一种对自由的渴望,对现实的超越,人不是只能如此生活,还是需要有所谓的梦想,还是要自由飞扬的。除《巴桑的大海》之外,海勒根那还有很多的小说,写出了人物对远方、对草原、对天空、对自然的敬畏,包含着对灵魂自由渴望的书写。这是在读很多其他当代小说时慢慢开始淡忘的一些感受,我在海勒根那的小说里面找到了。

 

兴 安

(作家、评论家、水墨艺术家)

我以为《巴桑的大海》应该是海勒根那的小说中到目前为止,最成熟的作品。关于海这个意象,我想说几句,蒙古高原是远离海洋的,蒙古族牧民有的可能一生都没见过海,在蒙古族的古代文学作品里也很少写到海。但是海在蒙古族的意识里是一种神奇广大并且是陌生的世界,是一种开放的更为广阔的世界,或者说是“他者”,而另一方面在蒙古族看来,海洋是唯一可以像草原一样,富有游牧精神的所在,自由、宽阔、博大、神秘。游牧文化与海洋文化更接近,所以海又有“镜像”的特征。

巴桑对海的向往和痴迷,表达了蒙古族,当然也代表了人类对自然、对开放世界,对未来的一种追求和向往。我们知道十六世纪是人类的“大航海时代”,人们通过海洋进入世界,也打开世界。世界有了新的视野。同时也是世界迈向现代道路的被打开的象征,也是全球化的一种隐喻。从这个意义上来思考海勒根那的这部小说,也许更有意义。

如果说以往的内蒙古文学、内蒙古少数民族文学抑或内蒙古的蒙古族文学,多是强调了地域性、民族性,或者是强调乃至拘泥于传统的文明与现代文明的差异和冲突,比较难地冲出本土,取得普遍的普世文学价值和审美意义,那么海勒根那的这部《巴桑的大海》我以为是有世界眼光的,它的出现理应对国内文学界对内蒙古文学抑或蒙古族文学的认知产生一种颠覆性。至少会对内蒙古文学有一种新的认识和期待。

 

刘大先

(中国社科院民族文学研究副主编、评论家)

我们可以看到海勒根那的小说在涉及到不同题材的时候,呈现出截然不同的面目,当书写草原和草原文化传统的时候,海勒根那往往采取了寓言式的象征手法,充满了眷恋的温情和寻根的隐秘欲望,而涉及到走出草原,以及城市底层题材的时候,尽管不无那种萨满式的出神的时刻,但是总体基调是粘稠的现实主义的底色,而将草原和世界这两个主题勾连起来的是流浪和漂泊的行为,流浪与漂泊跟传统意义上我们讲的游牧,表面上看来是很相似的,但是根底里不尽相同,流浪与漂泊是一种在肉体和精神两方面都不由自主的行动,这是一种现代性的后果,也就是说,世界的变化让人们呈现出两种面目。

《巴桑的大海》当中,那个没有双腿的巴桑做出了惊人的选择,在捕鱼船上周游世界,这个远航的船成为他的骏马,他在海参崴救济抚养残障儿童,甚至不惜性命去放生鲨鱼,他用自己的行为和实践传承了民族文化传统里面的那种不屈的,那种开阔和慈悲。海勒根那的小说就像一碗哈布图其的烈酒,辛辣、浓郁、苦涩,但是又有回甘,百味杂陈,醇香持久,需要细细的品味才能体会当中蕴藏着那种厚重而绵长的激情。

 

陈 涛

(中国作家网总编辑、作家、评论家)

海勒根那作为一个小说家,他的身上既有小说家的特质,也有诗人的特质,这是我读作品之后很强烈的感受。他有才华、有悲悯、有灵性,还有反思,但是最打动我的是他的作品透露着一种童心、一种理想,读作品的时候我经常会想到一句话,叫古来万事贵天真。面对草原的时候,海勒根那的内心是自由的、从容的,面对草原之外的世界是忧虑的、沉重的。在作者笔下,草原美丽温暖,是犹如世外桃源般的存在。草原上的各族人民展现出诸般美好、可贵的生命品质。《巴桑的大海》中,幼时失去双腿的巴桑,在偶尔进入山洞后听到了类似大海喘息的声音,于是产生了对大海的向往。在巴桑的心中,大海是信仰般的存在。由于残疾,巴桑受尽伙伴的侮辱,但他不服输,不向命运低头,苦难并没有将他压垮,反而将他磨炼得愈发坚强,并且至死葆有一颗良善的内心。

 

黄德海

(《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中国现代文学馆特聘研究员)

海勒根那的作品大致可以分成两个不同的部分,不妨叫做“在草原记”和“出草原记”。“在草原记”写的都是草原,读起来开阔爽朗,有非常典型的草原叙事风格,气息上也显得比较粗壮绵长。“出草原记”的作品里,我们看到的开阔爽朗消失了,甚至连草原的特点也变得没有那么明显,风格也有很大的不同,涉及很多人性幽深的地方。这两种不同的风格结合起来,就要说到《巴桑的大海》。在《巴桑的大海》里,我们既可以看到海勒根那在草原记开阔爽朗风格的展现,又可以看到出草原记委婉多变的表达,海勒根那把自己的两种风格很好地融合在了一起,展示了他既关心着草原生态的形成和发展,也翘首望向了远方的世界,并且把远方的世界跟植根的草原建立起了稳固的联系。

《巴桑的大海》让我们深深地感受到,不管是在草原还是出草原,其中的人都不可能是一个空白。在草原,现代的生活和可能性也没有被隔绝,一直在影响着草原。出草原,从草原走出去的人也必然携带着属于草原的独特基因。海勒根那已经非常努力地要把携带着复杂文化身份和可能性的人——包括作品里的人物,甚至也包括作者,放进更广阔的世界,并由此尝试锤炼出时代的特殊样貌。这是最让人振奋的部分。

 

徐福伟

(《小说月报》执行主编)

《巴桑的大海》是海勒根那近几年小说创作成就的一个突出代表,从草原到大海这种空间场域的转换以及带有国际化人性视野的深度都值得我们关注。小说塑造了草原硬汉巴桑的典型人物形象,堪称中国版的《钢铁是怎样炼成的》。巴桑是个在草原长大的没有双脚的残疾人,正是这个没有双脚的孩子,因为心中有远大的理想而克服了生理上、心理上的一系列障碍,最先在草原的孩子中学会了揪着马尾骑上马背驰骋草原大地,最先走出草原和马戏团走南闯北周游全国,最终成为一名水手,乘坐远洋捕鱼船穿越太平洋,甚至到达秘鲁、智利和阿根廷的公海。在实现了遨游大海的人生理想后,巴桑并没有满足于此,而是积极从事公益事业。巴桑还在海参崴和志同道合的杉蔻女士立下心愿,救济抚养残障儿童。巴桑的博爱不仅体现于人类身上,而且也体现于对动物的爱,马、牧羊犬、大鲨鱼,为了它们,他不惜献出生命。巴桑这一人物形象就是爱的化身,他的身上倾注了海勒根那的国际人道主义的创作情怀,突破了狭隘的民族主义的束缚。近几年阅读小说的一个突出感受就是,随着中国综合国力的强盛,我们的文化自信越来越强。中国作家们的写作雄心在崛起,建构世界文学地理空间的气魄已然具备,唯西方中心的神话正在文学中日益消解,代之的是更加宽广视域的书写,中亚、东南亚、非洲等等,甚至是太平洋,都被纳入到我们的写作版图之中。海勒根那无疑是其中的一位突出的代表性作家,我们期望海勒根那在未来的世界版图的写作之中占据一个重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