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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携带微光走向明亮” ——宁延达诗集《魔镜制造者》读后
来源:中国民族报 | 朱旭  2021年07月26日11:28

“当我们争吵之后 我哼起了歌/我想起两个打架的孩子 突然被一匹灰色的骏马吸引/马上就会手拉着手 欢呼着去追它/而你只会更生气……总需要一些光芒 来宽慰/总需要一些遗忘 来等着被填满/你看 风每次掠过树林/都哼着歌”

——节选自宁延达诗歌《当我们争吵之后 我哼起了歌》

“我越来越拒绝听到人们谈及黑暗/我确信/如果你亮着/身边的人就不会遇上它”(《拒绝》)。这或许就是对宁延达《魔镜制造者》这部诗集最好的诠释:真性情,心系世界;不逃避黑暗,且心向光亮。当我们迎头撞向生活,《魔镜制造者》发出“爱”的宣言,爱自己也爱世界,爱光亮更携带火种。这宣言不仅仅是诗人宁延达的,也可以是任何一位普通读者的,没有地域之分,没有年龄限制,没有民族差异,没有文化鸿沟,源自“我们”共享这个时代。这部诗集收录了满族诗人宁延达近年来创作的诗歌,这些文字大多基于城市生活,描写诗人工作与生活的日常,是个体的感受,却又是这个时代中群体的写照。该诗集入选2020年度“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

宁延达当然不是盗取火种的普罗米修斯,也不是逐日的夸父,“但他越来越像一个诗人/就那么一小行一小行地/让光 扑面而来”(《持微火》)。“光”是进入这部诗集最重要的钥匙。

诗人首先尝试着寻找属于自己的“光”。“我只能在适当的时候 在他的湖面丢出一块石头/或者在他的诗歌中设置一个开关/让他看到灯光下的真实”(《少年》)。假托一个少年的形象,诗人犹豫不决,是否该告诉他生活的真相。但“一棵草来东风中舞蹈/它知道要尽情舞那么一场/时光枯萎过/季节僵冷过/夜晚悲伤过/内心呐喊过/水深之处游鱼千万/泥土之下蔚蓝无限”(《泥土之下蔚蓝无限》)。在有限的生命里,尽情地舞一场,是诗人发出的掷地有声的呐喊。会有暗夜,但终将被光驱散。“是的 匆匆忙忙走过半生/我到底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我在一架秋千上晃来晃去/一晃就到了中年”(《你到底要一种什么样的生活》)。少年在宁延达的诗歌中,是生命力、激情、明亮的象征,但字里行间似乎总有一个隐藏的中年人形象,他洞明世事却不世故,他会迷茫、孤独,却依旧甘愿作微光的播撒者,“当他披着光站上高塔/我们一下子抛弃掉黑夜/纷纷赶来”(《当他披着光站上高塔》)。看似迷失,实则清醒,这般光亮因穿透层层迷雾而愈显坚定和顽强。

个体总处在不同的关系之中,而非孤立无援。“朋友们在一起最怕说起同学那点儿事儿/或者/童年那点儿事儿/千万别碰/儿女那点儿事/一碰/人就开始老了/千万别碰/爱情那点儿事儿/一碰/人就容易碎了”(《那点事》)。友情、亲情、爱情是人生的三大情感关系,也是文学亘古不变的母题。宁延达在一首短短的小诗中同时触碰这三大主题,举重若轻式的处理,将三者通感化,在情感层面激荡起读者的共鸣。诗人在这部诗集中收录了大量类似主题的作品,比如《我的母亲》《父女》《爷爷死了》《弃子》《情结》等。不同维度的情感叙事照亮了“真实”的琐碎生活,“你看见的看不见/其实盛开在芬芳的季节里”(《看见的看不见》)。脉脉温情不是抵消,而是覆盖了焦虑、苦闷,它们相对相生,残酷的存在反而更彰显了温情的重要价值和意义。这不仅是其诗歌的重要支撑,也是诗歌之于生活的重要精神力量。

自我价值的寻求和文化认同并非宁延达诗歌创作的终点,在关注个体和自我的同时,宁延达也尝试着用诗歌渡人。或许一位诗人的力量只是“微光”,但“忽然一扇窗户亮了/仿佛黑暗中有人睁开了眼”(《忽然一扇窗户亮了》)。诗集《魔镜制造者》不仅是宁延达一个人的心灵史,也是与之共享时代经验的当代人的群体精神写照。“寻找我的人是徒劳的/他们盲目地在镜子中奔波/有人误打误撞找到了真正的自己/却转瞬又将自己化装成陌生人/有人悄悄地在镜中把自己惯坏/变成傲慢的自恋者/我想作为一个制作镜子的匠人/他最大的恶作剧是导演了镜子客观的纪实功能”(《魔镜制造者》)。生活不是一眼望穿的单面镜,而是五光十色、光怪陆离的魔镜。客观的纪实生活,诗人时刻提醒着世人爱真实的人生和真实的自己。

从诗集中可以看出,宁延达继承着传统中国诗人的社会责任感,呈现生活的多层面和欲望的纷繁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而是以此为通道,拾级而上“爱的阶梯”,召唤人们爱生活、爱他人、爱世界、爱自己。这看似古老,但越来越被现代人遗忘的箴言,才是这部诗集的重要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