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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长:承载生命重量VS涵养爱的能力 ——读刘东《世界上没有真正的空房子》
来源:中国出版传媒商报 | 郭 艳  2021年07月16日09:07

这是一本极具当下现实意义的少年成长小说,是一部凝聚作者心力和才华的厚重之作。小说中摹写的成长不同于近20年校园青春小说对于青春期叛逆性格、性心理或者朦胧情爱的叙事,反而是将少年成长放置到家庭变故、师生关系和社会生活的多侧面、多角度来考察。文本叙事情境深度融入现代城市场景,少年生活从校园向生存、命运敞开,主人公单如双的成长是一个和命运正面遭遇的成长。小说从日常生活经验进入对少年心性历练的刻画,从家庭变故的讲述深入到人性维度的摹写,以极其强烈的情感力度和精神力量讲述了少年成长过程中生命的重量和爱的力量。

自上个世纪改革开放以来,近半个世纪的现代化进程中,中国人的观念发生了质变,这种质变有物质和金钱对人性和人情之美的侵蚀,更有现代科技文明给人性和人情带来的观念性变革。我们身处传统之中,因为合理的观念性变革而旧邦维新,这部成长小说正是在这个维度有着令人惊喜的突破。当下讲究孝道的传统家庭和养出巨婴和精致利己主义的现代家庭,二者都深陷于伦理和价值的纠结之中。这个文本对于中国现代少年成长和亲子关系的重新思考和定位,无疑具有很强的现实针对性,所塑造的人物关系和伦理价值判断也极富独创性。这部少年小说阐释了承载生命的重量是成长的本质,而爱是父母与孩子都必须努力学习的一种能力。这两句时常被挂在嘴边的话,如果真心诚意地实践起来,却是非常不容易的。对于现代人来说,要做到这两点,需要父辈和子辈双向的沟通和交流,且将这种沟通放置到社会人生和个体命运遭际的大背景中,这样的成长才是具有精神和情感建构性的现代人的成长,当然也包含了少年的真正成长。

小说塑造了已经失踪的老爸单一方几乎完美的形象——理解体贴孩子,陪伴呵护成长。然而一如文本设置的空房子的意象,老爸是一个审美性的存在,对于现实中的少年而言,是支撑他的精神与情感力量的象征。文本从少年精神情感的角度进入文本叙事,却能用一种全知视角来处理小说中人物之间的错综关系。小说写少年单如双的成长,其实写了少年眼中的父母、师长、父母爱情和相生相杀的亲子关系。单一方和儿子单如双父子情深,单一方和老婆如娜伉俪情深,单一方和父母之间父慈子孝,而这些都是以单爸爸照顾和体贴别人为代价的。然而单如双在失去爸爸之后,才开始慢慢了解到爸爸这种以他人为重心的为人处世的方式,并且在这个过程中日渐了解和理解了周围的亲人、同学和师友。正是对爸爸这种爱的能力的体悟和理解,单如双从巨大的悲伤和恐惧中走出来,获得一种新的伦理和价值判断。恰恰因为单如双开始关心、理解和试图帮助周围的人,他的成长在这一刻才真正开始。他接受生命的重量,在承载生命之重的过程中,实现了和妈妈、师长乃至命运某种程度的和解。个体命运遭遇带来的厄运和悲痛也在这种人世的修炼中被化解,单如双接受命运的安排却能够勇敢地生活下去。

不完美的成人和成人世界是一种现实存在,老妈如娜的形象一开始几乎是反面的。在少年单如双眼里,如娜是一个很难承担教养责任的妈妈,甚至于作为一个妻子和儿媳,妈妈都完全作为被照顾的对象存在。在爸爸去世之后,母子之间的隔阂使得少年无法面对自己的妈妈。在充满怨念和误解的情绪中,少年单如双沉浸在对爸爸的追忆和思念中,空房子里种种类似于超验的情感体验,让少年迷惘无助,更让少年开始思考关于自我以外的世界。随着故事的展开,通过这个非典型妈妈的人生经历,单如双发现成人世界的更多真相:女性生产的艰难、抑郁症的折磨、失眠症的困扰、中年丧偶的绝望以及样态复杂的亲子关系等等。正是面对承载着父子情深记忆的空房子,单如双日渐体悟了爸爸爱的能力,这种能力不仅仅是主观上对于别人的好,而是真正能够有同理心,理解他人,从而使得自己对于他人和世界的好心与善意成为成全彼此的方式。少年单如双努力让自己成为那个有爱的能力的人,最终凭借着爱的能力战胜了爸爸失踪带来的恐惧和焦虑,和妈妈一起抗争突如其来的厄运。

小说在新的时代语境中重新探讨生命的重量和爱的能力。对于物质生活日渐丰裕的现实生存而言,饥饿、灾荒、战争等尽管在某些地域依然存在,然而却不再是大多数现代个体面对命运所要抗争的主体。在这本小说中,物质生活的艰难困苦以及基于衣食住行的生活叙事都成为文本叙事的背景和场景,文本切入现代性城市进程必须面对的金钱、财产以及各类差异性社会样态,让少年单如双在真实的现代语境中表达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独特声音。比如单爸爸公司经营中出现的危机折射出人性的多面和阴暗,不同类型家长呈现出的成人世界价值和伦理判断的纠结和失衡,师生和亲子关系在当下教育和考试制度下的扭曲和变形等等。然而,文本叙事的重心在于探讨新的社会文化语境中个体到底是否还有爱的能力,以及更年轻的一代是否能够承载不同质地的生命重量。因为各种传统和现代的因袭,中国人的现代性成长一直充满难以言喻的困惑、茫然和焦虑,现代中国人依然在不断地自我完善与成长,中国现代性特征更应饱含着常态的富有建构性特质的城市生存经验和精神情感表达。刘东的这本小说正是在这个层面上做出了非常可贵的创新和实践。文本通过少年单如双和同龄孩子们青春期的烦恼、情感和行为方式的叙述,摹写了属于新的现代城市生存体验的青春生活,以及他们对于现代城市生存本质的审美体验和感悟。一如小说中那些堆积在空房子里的秘密物品,带着属于个人性也属于时代阶段性的特点,这些私密物品来得那么多、那么郑重其事,去的时候却云烟般散去,了然无痕。或许这就是成长的独特过程——尽管成长的重和轻是相对的,然而真正面对生命重量的人生体悟则是属于人心之域的,属于人心的重量和力量对于成长之旅的助力又是无法估量的。少年单如双带着空房子里爱的记忆,直面生命的重量,涵养爱的能力,在人生和命运面前保有对于自我、他者和世界互相成全的理念,在未来之旅中一定会向光而行。

刘东:一级作家,编剧,中国作家协会会员,大连市作协副主席,大连市文艺最高奖(终身成就奖)“金苹果”奖获得者,享受政府特殊津贴的专家。至今已发表各种体裁作品超过480万字。著有长篇小说《镜宫》等19部,小说集《轰然作响的记忆》等6部,长篇童话《称心如意秤》等3部,传记文学《莎士比亚》等。作品曾获得第六届全国优秀儿童文学奖、“夏衍杯”优秀电影剧本奖、中宣部电影频道“百合杯”优秀儿童片奖、团中央“五个一工程”奖等数十项国家及省市级奖励。多部作品被收录于百余种重要文集中。担任多部大型动画片及影视剧的编剧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