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作家协会主管

《一枝红玫瑰》写的是一位不自觉地在战争中和战后为革命胜利做出牺牲的女性。虽然不自觉，但她仍然为中国革命的胜利付出了全部的人生。

而人生只有一次。

一位读过小说的朋友说我写了一个女人的战争和爱情。这话大体没错，但不全面。长期的写作生涯让我和与我有同样经历的作家知道，在中国人民革命由最初的艰难曲折走向最后胜利的路途中，出现了为数众多的著名人物，他们革命经历中那些足以改变历史进程的大事件、大功勋，早已书之竹帛、传之久远、家喻户晓，但在这一切之后，还有着许多最初接触时不觉得那么亮眼、在主人公巨大身影的遮蔽下显得非常个人化和单弱的故事，其中大多与革命战争年代的婚姻和爱情相关。但这不过只是些表象，细究下去你就会发觉，这些不那么显山露水的人物，尤其是其中众多的女性，连同她们的故事，如同旁出于大江大河的涓涓溪流，每一条都在历史的某一个阶段以其丰盈的清泠之水滋养着她们那些最终成为大江大河般的亲人，穿越崇山峻岭，最终走向波涛汹涌的大海。如果这样的日子够久，你见过的这种溪流够多，总有一天会极为震惊地发现，她们不是一个人或者一群人，而是千千万万的人，千千万万的女性。她们那些大致雷同的故事所显示出的牺牲，会蓦然在你的心灵凸显出另外一番景象。

在许多我听闻过的革命者遗落在故土的爱人、妻子、未婚妻以及她们的人生故事中，《一枝红玫瑰》中的区采芹老人并不是最悲情的一个。事实上，只要翻开任何一块老根据地的烈士名册，都会发现大批被当时的革命者，这个故事中的老胡是他们的代表，动员、吸引甚至裹挟进革命进程、从而有了自己特殊命运的女性。在那样一个所有革命者都抱定牺牲自己以救中国的年代，她们或者被爱人、丈夫、亲人的革命理想和事业所吸引，成了革命的参加者；或者仅仅因为革命者是自己的亲人而被卷入革命的浪潮，但无论如何结局都一样，包括杨开慧烈士在内的所有这些女性，都在以后腥风血雨的岁月中自觉不自觉地为革命牺牲了自己的全部，有的是全部人生，更多的则是年轻的生命。因为她们的亲人，因为她们对亲人至死不渝的爱情，革命也成了她们的革命，血海也成了她们的血海，泪谷也成了她们的泪谷。而她们中的许多人，至死甚至都没有从自己终生不渝爱着的爱人、丈夫、亲人手里得到过对方赠予的一枝玫瑰花。

今年是中国共产党诞生100周年的大庆之年。这篇故事就算是我献给故事中的区采芹老人和千千万万像她一样的革命老人的新的一枝红色的玫瑰花吧。无论是为了爱情，还是为了中国的解放，她们在自己仅有一次的人生中经历、承受的所有苦痛和牺牲，都值得我向她和她们献上一枝新的、永远也不会凋谢的、红色的玫瑰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