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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经过捶打的河流
来源:《民族文学》汉文版2020年8期 | 冉小江  2020年08月24日12:07

秋天的谚语

我是个无知者,以至于我面对这苍茫的大地

和无限的未知,一再低头

甚至为一颗隐身的星辰,为失传的手艺

和美德,为一颗消失的针不再发光

而隐隐作痛。我为我的心脏陷下去的位置

轻轻抚摸,我也为你

那赛过太阳的稻子。只有这云贵高原上

最厚实的土地和雨水,才能一次又一次

将我们分散又聚拢,才能一次又一次

将我们从黑夜中带出来,又交还给黑夜

我们是无声的,我们是浅显易懂的

我们都是一场散场后的灯火,在野地里飘零

我们也是那最美的野木槿,在山坳上

在流沙旁,在拐弯就能看到的地方

临水赋

树枝指向天空,云层不走

那些无声的语言,都在散播着追逐、觅食

和沉寂。更远的田畴堆放着杂草

水是必备之物,水有它自己的去处

在你看不到的地方,孩子们说到水

老人们说到水,病人说到水

水是不眠之物,它不是从天空坠落的

那是它迷惑人间的一种方式,当你从地缝中

钻进去,并与它相遇

在一口多年的石井旁歇脚,它就有了乡音

就像身体里的发条,正一节一节地提高

直到你终于明白过来,它无声地流逝

只是你身体里的另一部分,它关不了阀门

就像你避不开,所有的生老病死

悲欢离合

老校舍

石头有关节,它喊一声疼痛

屋檐就会提前几天感冒,楼板咳嗽

一个人在砖墙下要站好久,才能和秋天

并肩。阳光来了,它好像更善于缄默

那些说话的人都走了。我也是偶尔想起他们

在某个干净的午后,擦拭干净的石凳子

回家的鸟,如果回忆没有错的话

后面的竹林应该成熟了,每一台缝纫机

都无法将它们的间隔补上,失散多年的兄弟

爱过的人,一场有眼泪的夜晚

群星不断躲避,写信的人抬起头

他想到了地址,想到了河流

它们年复一年地冲击、流逝,他想到了

另一棵桃花和人,那些年

我们都很轻,每一个上楼的人

都能读懂脚步,只是有些太匆忙

没能留住

河 流

山塘连着山塘,水连着水。

一条经过捶打的河流,它的声音是清脆的

杂草、鱼,莫名的水族

寄生于河岸的植物,会将这片土地唤醒

而树木有许多伤口,每一只知更鸟

都有一口流利的外语

我们对一条河流的所作所为

至今,还没有坦白

独 坐

只有黄昏足够我们采纳

风也一样,稍微停留

就不知去向。田野有它自己的好处

每一个向它靠近的人,都会在它旁边消失

墓碑离得太远,谁都知道

它的另一截在泥土里,而原本清晰的文字

变得越来越模糊,我挥一挥手

群山就会再矮一次,可我又何曾幸免

当夜色占领眼前的山坳,它就会随之爬上来

我再跑多远都是徒劳的,我孩童时试过

我年轻时反驳,现在我安静了

就像旁边的芦草,什么也不说

什么也不做

在祁连山以北

在祁连山以北,忘掉你知道

和经过的,就像你忘掉两件同样的事

不分高低、温差

和饮食习惯。就像你两次踏入

同样的河流,就像你说没有相同的

两片叶子,这就印证了

人单独的一生,为什么有影子

更为什么,会在有太阳的日子出现

因为当你充满阳光和温暖

神就会让你看见,另一个自己

它是轻的,也是孤单的

它替你蹲在墙角,替你倒立在树枝上

替你在祁连山以北,试一试大地的体温

替你抱紧一垄草,当然不是另一垄

所以,即使你最终躺在这里

也是有限的,即使草

也只能是你的邻居,即使它们分散

或者聚拢,即使它们没有一枚

是相同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