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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被登记的古树
来源:《民族文学》汉文版2020年3期  | 雷子  2020年04月30日10:04

聆听《英雄交响曲》

皎皎月光占据莽莽大地

贝多芬的《英雄交响曲》倏然迸发

钢质的旋律雄浑激越

冷兵器未亡 热兵器屠戮世界

疆土之上 硝烟之下

十万场战争有十万个铿锵理由

为独立和解放 为自卫与还击

惨烈的战争 巨大的坟茔

欲望吐出饕餮的胃将资源与目标搜寻

子弹被冠以各种圣名在人间疯癫趔趄

很多人都可能是一粒愤怒的子弹

从未有机会将委屈与伤害付诸行动

多数人一生哑然

枪膛和扳机被密封于禁地

闭目聆听音符悲壮的陈述

仿佛呼啸的弹片正穿透身体

战栗的血液从燃烧到冰凉

倒下的灵魂与嘶鸣的战马融为一体

挥戈而战的将士

一次激战就浓缩了你短暂的一生

浴血奋战的将士

巍峨成一座座屹立于天地的纪念碑

红月高悬 史书里的残血流淌成凄厉的涛声

战争,一根闪电般敏感的神经

国防,一个民族用忠贞驻守的高地

战士的鲜血弥合了一次次断裂的边界

战士的残肢筑起一道道威严的海防线

日月经天 江河行地

国旗辉煌 人民若新

悲怆的交响乐逆流于时空之上

我听见历史咳出自己的肺叶

跨过灼烫的焦土 食尸兽从火焰中逃离

战鼓嘶哑 号角无声

苍生如蝼蚁 哀号遍地

胜者被鲜花与掌声追捧

败者咀嚼一世的沮丧和伤悲

青山隐于骨骼 山河隐于血液

战争不弃头颅 繁华埋葬惨烈

一首雄浑的交响曲如霹雳将我击中

空旷的凯旋门隐约有战士远去的跫音

目睹战争残酷 我的文字失去抒情

疯狂跳跃的音符戛然谢幕

不肯结痂的伤口默默祈祷人间止戈 和平

借江河之名

河流被时间拉下闸门

浩荡的河消失于高原

动植物纷纷向雪线之上迁徙

众山失魂 瘦骨嶙峋

未来的我和现在的我同样无能为力

一张千伏的电网超载

另一张电网的负荷又将拉开序曲

水中被掠夺的闪电痉挛

古老的雪山之水遭遇电刑

水削光山的黛青 水漫过耕地的头顶

世代居住的家园被水湮灭

高耸的大坝是场噩梦 阻隔产卵回游的鱼

深邃的洞穴寒光凛冽 任何族群切莫靠近

岸上最后一棵药草已学会在水中呼吸

曾经恣肆汪洋的水被驯服得规规矩矩

被囚禁的水 令所有坚持溃不成军

夭折的风光不甘被命运砍伐和蹂躏

向谁抗议 谁来受理一条江河的申诉

我流出的眼泪曾是母亲河中的一勺

身体里流动的江河在世间飘移

被水抚摸过的万物曾经葳蕤

都市的股票借旺盛的江河孕育纯利

人类不断攀升的欲望将水榨尽

江源消瘦 积雪憔悴 防洪沟崩裂

人类正在创造的与毁灭的无法抵消

我听见泥与石的诅咒与密谋

大自然已为自己写好了凄婉的墓志铭

增头寨的青稞酒

一想起青稞咂酒

高山箭竹就按捺不住激动

青稞生长的海拔叫高原

日月星辰的温度被时间均匀收拢

用古老的技法让它发酵

清亮亮的液体就自由若火

它是羌之祈愿的最高礼仪

唯用深情的咒语将它请出

狂喜之神是他的孪生兄弟

灵感和激情都是被他们撞击过的头颅

如此循环了一千遍 如此就醉了一千年

增头寨曾是新家 亦是旧土

增头寨是故园 是彩线蜿蜒栖居处

增头寨的咂酒与众不同

它来自雪山之巅的雪 藏着无畏的汹涌

它是记忆里的乡愁 喉咙里的哽咽

心田上的澎湃 柔肠里的漂泊

古老的母语已不能完整翻译“增头”

在羌之九百九十九种狂野比喻里

我想赠它美丽的笔名:“针头”

这样我才可将三千灵感的彩线穿越

为她织锦 为她写书

……